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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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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遍队的旅程特别艰辛。他们的船艇泊在军港,开车进内陆,途中经过很多检查哨,到处是成队带枪的政府军。最近,每天都有人被捕或遭暗杀,市街弥漫恐怖气氛,时不时有汽车炸弹案,被掀了顶的教堂,破败不堪,死亡受伤的无辜人民难以估数。

    皇泰清所在的三不管地带收容村,遭雷区的连续爆炸波及得几乎只剩断垣残壁,破败的建物与周遭灰暗的岩山互为表里。这几天,他们搭起的临时医护帐里,挤满了伤患。好消息是,听说没有人死亡。

    梁荧惑到达时,看见干涸的河床里,动物的尸体堆得像一座山。柏多明我那支团队的人马,戴着口罩、手套,正在洒化学葯剂,准备焚烧,以避免日后疾病蔓延。

    皇莲邦手掩口鼻,拉着梁荧惑快步进入收容村范围内,同行的还有白霭然与皇廉兮。白霭然呕地一声,就在收容村入口地标,吐了起来。

    “白老师!”梁荧惑停住脚步,回首看她。

    皇廉兮扶住白霭然,大掌拍抚她的背脊。“不要紧吧?”空气中,腐臭味太浓,难怪人要受不了。

    皇莲邦掏出手帕,递给白霭然。“你该留守在船艇上的”他话里彷佛还有一层深意。

    白霭然摇摇头,柔荑接过皇莲邦的手帕,擦了擦脸,说:“事情发生那么多天了,我很担心他们”她归队的第二天,发生雷区爆炸事件,政府军没抓到想抓的人,各种管制令下得又快又急,她和两个原本就留守在皇泰清船艇上的年轻人被困住了,那些非正规警察不准他们上岸。幸好皇莲邦来了。皇莲邦是个够力的人物,他多方疏通,弄了通行证,她才能跟着登陆。

    “不知道泰清有没有受伤?”皇廉兮看着一个个担架抬着人往那嘈杂的医护帐进进出出,不禁皱起眉头。

    梁荧惑甩开皇莲邦的手,急步先行。皇泰清要是敢受伤,她一定会宰了他!梁荧惑绕过几辆横挡在路中的大车小车,在昔日孩童们踢足球玩耍的小空地中央停住

    什么都坏了,这里彷佛又经历了一场内战

    收容村里最显眼的,仅有用帆布和废弃枯木拼合组装的临时医护帐,这说明了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疗救治,受伤的人多得数不清,小孩哭号声有够凄惨。原本的发粮中心、刚建好的学校、小医务室、人民避护院大部分建筑体还在,只是,不是没了屋顶,就是墙倾毁。唯一的水井里也全是泥灰,地下水已经不能再饮用。

    一个声音吼着:“水还没到吗?”

    梁荧惑循声,望向那个站在货车载台上的男人。“柏哥!”她叫道,朝卡车跑去。

    卡车上的柏多明我转头,一脸惊喜地蹲低身子,顺手将已来到车边的梁荧惑拉上载台。“惑惑”

    “皇泰清呢?”梁荧惑没等柏多明我声音落定,便焦急地问道:“柏哥,你知道皇泰清人在哪儿吗?他是不是受伤了?”

    柏多明我看了梁荧惑不安的神色好一会儿,才撇唇答道:“皇好几天没睡觉,现在在后帐休息。”他们在临时医护帐后方、紧邻收容村边墙的木屋设了一个指挥中心,慈善人道团体的成员轮流在那儿休息。“皇没受伤。”柏多明我补了一句。

    梁荧惑松了口气似的坐下。

    柏多明我垂眸盯着梁荧惑。“惑惑,你跟谁来的?”现在要进入这个国家的内陆地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和皇泰清的长辈、晚辈,还有白老师一起来的”梁荧惑手指向收容村入口处。

    皇莲邦他们依然站在那儿,白霭然似乎很不舒服,美颜苍白,瘫坐在一颗大石头上。

    柏多明我瞬忽跳下载货平台。卡车震了一下,梁荧惑站起身,看着柏多明我穿过抬担架的人群,跑向皇莲邦他们三人,一把拉起坐在石头上的白霭然,拥进怀里。

    这怎么搞的?梁荧惑愣住。白老师和柏哥

    “荧惑。”皇莲邦走到货车载台边,要梁荧惑下来。“该走了。”

    皇廉兮伸手协助她跳下来。

    “这个地方不能久待。”皇莲邦看着两个突然在他前方扭打的少年。

    “住手!”梁荧惑跑过去揪开其中一名少年。

    皇廉兮连忙握住另一名少年高举的拳头。“趁隙偷袭,不是英雄行为。”他说。

    “你们在干什么?身上的伤不够多吗?”梁荧惑凶怒地瞪住两名少年。

    少年们认得梁荧惑。两人七嘴八舌向梁荧惑告对方的状。一个骂一个“政府军走狗”一个骂一个“该死叛军杂碎”两人马上又眼红拳脚相向,幸好皇廉兮高大的身躯隔在他们中间。

    “不准再吵!”梁荧惑吼道。这里的人真奇怪,他们其实听得懂彼此的语言,但从来坚持讲自己的母语,族群界线分得很清,谁也不服谁。“再吵就把你们丢到雷区去。”她用力打了两个少年的头一下,说两种不同的语言要他们回各自的营地。

    两个少年互相啐了口唾沫,一前一后走进医护帐。

    “找到皇泰清,我们就离开。”皇莲邦冷眼旁观了一场。对于晚辈皇泰清让自己陷在这种族群混战的国家境内,感到不以为然。“有些人或许根本不需要任何帮忙。”

    梁荧惑瞪大眼,微摇着头。“皇莲邦,你真冷血。”语毕,她旋身,循着大帐棚边角的土道走。

    皇莲邦、皇廉兮跟在她后面。

    那间木屋像马厩一样,活动式的木门啪啪搧动。梁荧惑进入时,里面几个男人正没形没象地歪躺在通铺,打呼睡大觉。有一个独醒的男人坐落通铺前的大桌子边,全神贯注对着笔记型电脑萤幕。

    “皇泰清不在这儿吗?”皇莲邦威严低沈的声音,让那男人抬起头来。

    男人一看到梁荧惑,随即指指通铺后端旁的木门。

    梁荧惑走了过去,开门进这木屋的里间。

    “这样可以吗?”女人娇腻的声音首先窜入梁荧惑耳中。

    “很舒服,继续。”男人慵懒的回答充满贪婪。

    梁荧惑皱起眉,盯着半裸趴在木板床上的皇泰清正在接受他们那位美艳厨师的按摩。

    “肌肉很紧绷”

    “所以需要你啊”“皇泰清,真庆幸你没被地雷炸死。”梁荧惑冷冷出声打断男人享受美好按摩的时光。

    “喔,火星妹妹来了啊。”美艳厨师离开木板床边,暧昧地对梁荧惑眨眼微笑,彷佛她们共事一夫般,得以姐妹相称。

    梁荧惑胀红了脸蛋,闷怒。

    “别坏心了,格丽姐。”皇廉兮对美艳厨师说了句。

    美艳厨师呵呵一笑,施施然离去。

    皇泰清从床上翻坐起身,先看皇莲邦和皇廉兮,再将视线移至梁荧惑清丽娇艳的小脸。“伤好了?”

    “早好了。”梁荧惑别开脸,背对三个男人,站到窗边。窗边的小方桌上有数盘冷掉的餐食看得出是好几餐的罐头食物皇泰清除了好几天没睡觉,似乎也没好好吃一顿饭。梁荧惑颦了颦眉心,觉得根本没必要担心他,反正还有美艳厨师帮他按摩!

    “怎么你们也来了?”皇泰清问道。

    皇莲邦拉了一把椅子,正对皇泰清而坐。“你就是想过这种生活?”

    皇廉兮双手交抱环胸,斜倚在门边。两位长辈谈话,没他晚辈插嘴的分。他一向很懂得大家族伦理。

    “我已经过很多年这种生活了。”皇泰清摊摊手,背靠床头,交迭长腿下的皮靴沾满泥土,他甚至没脱,就抬放在床尾的棉被上。“我很习惯这种生活,倒是你养尊处优,那把烂椅子可不比皇家传承的骨董宫廷椅,小心刮坏你布料珍贵的裤子。”

    闻言,皇廉兮神情深沈。这两位长辈不久前起过冲突,显然感情已不像以前那么好。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皇莲邦语未尽。

    皇泰清挑眉,哈哈大笑起来。“别开玩笑。我多大了在这世上来去自如,还需要你带。”他站起身,俯视坐在椅子上的皇莲邦,收住笑声,冷凝语气地道:“我不需要听你的。”

    皇莲邦皱拢眉头,沈吟了许久,权威地说:“我以长辈的身分,命令你离开这个国家。”

    “祖姑婆很担心你。”皇廉兮开口帮腔。

    皇泰清又笑了笑。“长辈?!早在你强娶天莲开始,我就不当你是我的长辈了,皇莲邦”他连名带姓直呼。窗边的梁荧惑听到皇泰清提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心里有些异样情绪在起伏。她曾经认定皇泰清提的女人扬天莲,是他们这两对叔侄、三个皇姓男人共同的最爱,所以这女人嫁给皇莲邦后,才引发了皇廉兮被皇莲邦冷冻、皇泰清与皇莲邦关系决裂

    “你别不知好歹,在这儿丢了命。”皇莲邦表情冷肃。

    皇泰清哼笑“照辈分而言,我不会比你早死。”

    “皇泰清!”皇莲邦咬牙低吼。“命令是吗”皇泰清不理会皇莲邦,转而走向皇廉兮。“你这套或许对廉兮有用,对我,派不上用场。”他看着皇廉兮,摆一个轻蔑笑脸,姿态有够狂傲。

    皇廉兮站直身躯,放开交抱在胸前的双手,抬眸看着皇泰清。“有时候,我觉得我跟你其实很像。”他突然挥拳。

    梁荧惑听到那种肉体搏击似的声音,转过头,就见皇泰清高大的身躯正往后躺向地面。“你干么打他?!”她对皇廉兮嚷道,边跑上前,伸手捞不住皇泰清沉重的身躯,整个人跟着蹲跌倒地。

    皇廉兮缓缓走来,盯着皇泰清流鼻血、昏死的脸庞。“我看他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说完,他先走出房门。

    皇莲邦也自椅子上站起身。“最慢明早,他如果不跟我们离开,就让他死在这是。”长腿跨过皇泰清横躺的身子,走了出去。

    梁荧惑捧着皇泰清鼻血汩流的脸庞,低咒着这些冷血的皇家男人。

    ----

    皇泰清醒来时,觉得屋内一片幽暗。一个划火柴细微声响后,煤油灯点亮了。他看到梁荧惑走到床边来,便对她说:“倒杯水给我。”

    梁荧惑往床畔一坐,冷冷看着他。“没有。”

    “没有?”皇泰清撑起身,一条快干了的湿毛巾从他脸上滑落。

    梁荧惑猛地将他压回枕头上,柔软的身子趴在他赤裸胸膛,额头撞着他的下巴。

    “你这是干什么?”皇泰清皱了皱眉,鼻梁附近泛开的酸痛感,使他想起皇廉兮的粗暴行为。“我差点死掉,你难道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梁荧惑没讲话,依然趴伏在他身上。

    久久,皇泰清感到胸口有一阵湿热。他举起大掌,轻轻落在她背上,抚摩着,温柔地说:“我只是要喝一杯水而已,惑惑”

    他一叫她,她泪流得更凶,静静地、无声地流着。

    “惑惑”皇泰清叹气地唤着她,低语:“我没生你打搅我享受美好按摩时光的气,你在哭什么呢?”他的手徐缓摸上她披散的长发。

    梁荧惑抬起脸庞,美眸水亮朦胧,被泪水濡湿的红唇朝他靠近,无预警地迭上他的唇。

    皇泰清又叹了口气。“惑惑”他一开口,随即感受到她甜软的舌探进来,诱惑人地卷绕着他的舌尖。

    飞蛾从火光渐渐熄灭的煤油灯周围鼓翅散去,窗外透进一点曙光。梁荧惑从皇泰清怀里醒来,抬首看着他的睡颜,说:“莲邦说今早要离开”

    皇泰清张开眼,对着她的小脸,伸手梳理她凌乱的长发。“你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梁荧惑没说话,安静地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捡起散落于地的衣物,一件一件穿好。“我是回来归队的”她穿着跟他一样的猎装,当然跟随他的船艇进退,而不是皇莲邦。

    “惑惑,这里一滴水也没有”

    “谁说没有水。”柏多明我的声音跟着开启的房门传进来,人同时走到房中央。

    皇泰清看了看窗边的梁荧惑,视线转向无礼闯人的家伙,皱了皱眉。“一太早的,有什么事?”他下床,全身赤裸地站在柏多明我面前。这行为本身存有刻意。

    柏多明我斜扯唇角。“水昨晚半夜运到了”他顿住语气,递出一只随身钢瓶。

    皇泰清接过手,打开瓶盖,大方灌了几口,走到梁荧惑身边,把钢瓶转交给她,要她也喝水。

    “这水是政府军运来的。”柏多明我语气深奥。

    皇泰清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抿直唇。

    柏多明我继续未完的话。“有大头找我们俩。”

    皇泰清沈了沈,走回床边,开始穿戴衣物。

    “怎么了?”梁荧惑语气不定地问着。

    柏多明我看着她,说:“大人物请吃饭,应该没什么重要事。”他耸耸肩,避重就轻。

    “为什么请你们两个?”梁荧惑不明白。

    “因为我是我们那支团队的劣谟,皇是你们这支的头儿,他们指定要见这两支慈善团体的统帅。”柏多明我简单解释。

    皇泰清穿好衣物,径自走向门口。“走了。”他停在门旁,对柏多明我发话。

    柏多明我移动步伐,率先出门。

    梁荧惑跟在皇泰清背后。

    皇泰清转身。她顿住,愣愣盯着他。他取饼她拿着的钢瓶,说:“如果我要你先和莲邦离开,你一定不愿意,对吧?”

    梁荧惑凝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皇泰清瞅住她的美颜。他在她身上看见了成熟之美,一夜之间,他的火星更红亮了

    “惑惑,”从未有过的严肃嗓音自他喉咙深处发出。梁荧惑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他说:“你可以留下,但不准走出村子,知道吗?”琥珀色、沈定的眼眸直视她眸底,不容她违背他的交代。

    梁荧惑被震慑了般地颔首。皇泰清才缓下神色,走了出去。

    他在门外又喝了水,尝到瓶口有她甜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