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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选后一事已经是迫在眉睫。
从几家小姐进宫那日后,圣懿皇太后就正式与皇帝谈了扩充后宫一事。太后不是亲妈,又想博个贤名,就提议索性趁着这一次机会,把宫里该立的妃嫔都选出来,也免得朝臣非议皇帝后宫单薄,至今更是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皇帝却不答应。
选妃就意味着劳民伤财,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损害百姓利益。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入了前朝,立即有阿谀逢迎,拍马屁啪啪响的上表称颂皇帝英明。
上表是上表,人家却也有后话,要是能零星选几个妃子,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无可厚非。
这拍马屁里总少不了闵朝宗的身影。
据说,皇上在养心殿端着闵朝宗的折子看了半晌,一面看一面笑,左右伺候的宫娥太监都莫名其妙。
倒是善公公看出了几分门道,等去给圣母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偷偷说了几句猜想。
将至端午,封后一事已经热议的是如火如荼,卫家门前日日车水马龙,来拜访的宾客总是络绎不绝。卫明讳一见此情形,隐约觉得是背后有人在使坏,赶紧称病闭门谢客。
就在大伙儿以为卫小姐即将进宫的时候,圣母皇太后忽然下了一道懿旨,封闵家大小姐闵芳菲为正三品婕妤,康家小姐为正六品宝林。为体恤一家亲情今后难再团聚,圣母皇太后特准这两位小姐端午后入宫。
懿旨一下,一时激起千层浪。
先不说这两家赶在卫家之前传出喜讯,就说这下懿旨的本该是圣懿皇太后,如今却改做了圣母皇太后。里面便大有讲究。
当日先帝驾崩,祚命与新君,圣懿皇太后入慈宁宫时并未交出后宫凤印。皇帝求了一次,圣懿皇太后笑呵呵的问皇帝,如将凤印交出,宫里有用时。谁来盖印?
难道皇帝身兼两职,又管前朝,又理后宫?
皇帝被噎的无语,只好讪讪作罢。
只要他一日不选皇后,圣懿皇太后就不肯交出凤印。
可当下奇就奇在,圣母皇太后下了旨意,用的也并非凤印,而只是寿康宫的宫印看起来就有几分不正式,像是小妾夺了正房太太的权。
当然。如今谁也不敢说圣母皇太后是小妾,皇帝的亲娘,自然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不过,圣懿皇太后私底下怎么议论她这个好妹妹“德妃”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闵家从接旨那一日起就处在兴奋之中。大老爷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富春闵家又出了一位娘娘,而且自家闺女了不得,进宫就是婕妤。要知道他们家那位老祖姑奶奶。在太祖时熬了许多年,也不过如此。
婕妤之上就是四妃。眼下后宫妃位多悬,女儿的起点就高,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总有一日直逼皇后。
大老爷赶着叫人去接三少爷闵云凯,一面又打发了人往老家给老太太送信。
闵芳华足不出户,日日跟着宫里派来的教养嬷嬷学习规矩。她那屋子门窗紧闭。寻常人也看不见,只知道嬷嬷们把闵芳华身边的大丫鬟都打了一顿,跪在院子里重新学规矩,宝莲,文鸢等都瞧的真真的。等几个丫头跪不住,被人搀扶回后院,也始终没见闵芳华现身。
时间一长,大家也不敢再看热闹,知道这几个宫嬷嬷都是厉害的角色,平日路过大太太的房檐下,都轻巧移步,不敢大声说话。
且说周粟乔日日来寻芳菲,自己的后院一时也不肯多呆。
这天一早,她叫绿果儿捧了点心匣子来串门,一进屋就瞧见摆在桌案上的木香打蔫落叶,大惊小怪的抽气:“这是怎么了?昨儿我见还好好的!”
周粟乔忙来到花瓶前,伸手一碰,原本乳白色的木香花已褪成姜黄色,禁不住她这点力气,簌簌的都往下掉。
周粟乔赶紧缩手,讪笑着看向芳菲:“表妹这花儿没打理呢!”
芳菲正描花样子,手里的炭笔轻晃了晃,扭头看着她笑:“表姐这话可错了,我是最擅长伺候花的,不止我,连文鸢,靖童等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木香赏下来几日,无根的花儿,等挺到今日就已经是万幸。表姐可别冤枉我!皇上赏的东西,谁敢不用心打理呢?”
周粟乔嗔道:“我也是关心你。”说完,挨着芳菲坐下,单手擒了一张描好的花样子,正面瞧瞧,反面瞧瞧,心不由衷道:“表妹手巧,一朵儿木香也能出这样好的稿子。”
芳菲描完最后一笔,睨着她笑:“表姐来不光是为夸夸我这花样子吧?”
周粟乔手一点芳菲:“数你机灵。”她往外看了看,闵芳华的窗户已然紧闭:“我听说,平南郡王妃下了帖子请舅妈过府赴宴?”
“是吗?我倒是没听说。”
“你还和我耍心眼儿!这府里人人都不知,太太也断不会瞒着你。”周粟乔见芳菲还拿着她的花样子不放,赶紧夺了下来,不住的央求:“好妹妹,我还没见过郡王妃。来的时候外祖母可嘱咐过,进了京一定要去给郡王妃磕头请安。太太最听你的话,妹妹帮我说一声,请安的时候带上我可好?”
芳菲笑道:“我还当表姐有什么为难的?原来是为这件事。你等着,我立即叫了小丫鬟去问。”
芳菲抬手叫来双儿。
双儿与瑶香正在门口给芳菲分线,见姑娘招手,忙进来:“姑娘唤我什么事儿?”
“你去大太太屋里瞧瞧,若没客人,只问明日去平南郡王府,太太都预备带谁。”
双儿扫了扫周粟乔,笑着跑了。
且说她去了大半天功夫,回来的时候抱着几卷绸缎,呼呼喘着粗气。瑶香赶紧跑去接,二人合力才将东西搬进屋。
“我去的时候,太太正好在分缎子,这几匹是给姑娘和表姑娘的,太太说,请表姑娘先挑。”
周粟乔见这些料子均属上乘,颜色也新鲜,每一件都好。可越是这样,周粟乔越是不能先挑。
她把料子往前一推:“我这个做姐姐的哪有先挑的道理?”周粟乔捡了一块鹅黄色在芳菲身上比量:“表妹穿这个颜色最衬皮肤,还有浅云色也极好。”
芳菲笑着接过:“表姐先别忙,问问双儿才要紧。”
周粟乔小脸一红,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没奏效,遂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地看向双儿。
双儿不紧不慢的笑道:“太太说两位姑娘都去,还特意嘱咐表姑娘穿那件练鹊锦。”
周粟乔心下为难:“这眼看就端午,穿练鹊锦似乎热了些。”她不由得想起碧荷那件半遮半掩的纱衣,念头只一闪,便忙掐死在萌芽中。
双儿为难道:“可是太太一定要表姑娘穿那个,还说,表姑娘有一根錾花金凤簪,也一并戴着。”
周粟乔满心的不情愿,衣裳太厚重,首饰太老旧,都不可心。
见平南郡王妃是多大多重要的事,只配这样的衣裳首饰,可叫她怎么出门呢!
芳菲已然明白,便笑道:“我觉着倒好。先不说那练鹊锦多贵重,只说表姐的錾花金凤簪出自银作局,就不同凡响。郡王妃是什么人物,只怕一眼就能瞧见出处。表姐要是嫌你的錾花金凤簪老,不妨叫人出去问问金铺里的工匠,看能否换新。”
周粟乔知道事情不可更改,只好叹气道:“算了,明儿就去郡王府,送出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换回来。”
她悄声与芳菲道:“不是我草木皆兵,实在表妹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表姐什么心意呢?我可有些糊涂!”
“瞧你大姐姐的福气,想必你们家和平南郡王府的婚事也要就此作罢。我心里不服气,若不争一争,也对不起外祖母的期盼。”
周粟乔祈求的眼神望向芳菲:“表妹,你会助我一臂之力吧?”
“这”
“表妹若肯帮忙,我还告诉表妹一个秘密!”
芳菲心思一动:“什么秘密?”
周粟乔见她问,反而不说:“既然是秘密,说出来自然没有效用。不过表妹明日肯帮我,我连同这秘密和邹姨娘当年的故事,一并说给表妹听。”
周粟乔画了个大大的饼,等着芳菲上当。
至次日,大太太又细细看过送郡王府的礼,一共十二样,都与端午节气有关。礼物本身并不贵重,只是这份心思难得。
大太太又将两个女孩儿叫到身边,见周粟乔果然按照她的吩咐打扮,不由得笑道:“大家闺秀,就该如此穿戴,可千万别学小家子气,把什么轻纱围在身上,瞧着就叫人觉得轻浮。”
大太太又赞了周粟乔头上的簪子,见小女儿也是精神利落,心中欣慰。
一时外面车马准备妥当,管家娘子忙进来问出发时间,大太太这才领着女儿,外甥女往院中来。
隔壁的窗户不知几时被轻轻挑开,露出一条三寸宽的缝隙。闵芳华坐在窗边,正冷眼看着母亲领着庶妹,表妹欢欢喜喜出门会客去。
“姑娘,”站在旁边的大丫鬟素茶哀求道:“宫里的两个嬷嬷还等着姑娘去敬茶呢!咱们只歇歇,歇歇就好,可千万别耽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