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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赵彦清含目一笑,亦是双手笼袖,就此站在傅媛身侧,也如傅媛一般抬头看着天空。
一直到士兵们将这场闹剧止住了之后,傅媛才挥了挥袖子,对着赵清彦拱拱手,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
赵清彦也对着傅媛笑着拱手,待傅媛转身而去,他的目光顿时一凛,但片刻之后,又渐渐的溢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秦家人,果然不简单呢。
便也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傅媛今日算是睡了一个好觉,到了翌日一早,就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不再坐车,而是骑马与领队的将领一同行在队伍的前面。
赵清彦偶一开车门看她,见她马上英姿,更觉有趣。
看着傅媛意气洋洋的笑脸,心中不由想着,不知道回了京城,她听了皇帝的安排之后,还能不能笑的这样得意。
就是这样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让赵清彦心中微微一惊,他随着真人在山中避世学习天下策多年“静气”二字,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一开始听说被他师父奉为一生的对手的秦中禾已死,心中还有些失望。
却不想现在被秦中禾的女儿激起了兴趣,看来天道轮回自有定数。
只是不知上天会不会给他一个合意的对手?
马队行的很快,到了未正,就进了京城,但赵清彦却没有派人送傅媛回林府,而是直接带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傅媛也不问,只是跟着赵清彦一路进宫。坐着抬舆到了议政殿前停下。
傅媛抬头看看门上写着“议政殿”的门匾,又看到了站在半开的殿门后的宁焕臻。嘴角就慢慢起了一些弧度,斜侧过都看着赵彦清。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哦,议政殿?吾皇果然雅趣别致,难怪北齐高洋帝只能落个昏君之名,而我君圣贤却天下皆知,是因为高洋帝没有选对地方啊。”
赵清彦顿时一汗,目光就望向了殿门阴影后的那个声音。
这个傅媛究竟是真傻呢,还是故意的?竟将当今圣上与北齐昏淫无度,奸/淫大臣妻子的高洋帝作比较,这是在说皇帝这次让她来是要对她意图不轨的意思吗?
傅媛察觉道赵彦清脸色的变化。便又言笑奕奕的说道:“赵大人,我们不进去吗?”
赵彦清又是一愣,但马上又换上了一张笑脸,伸手对傅媛做了个请的姿势,傅媛满意的笑着,提裙踏过议政殿门口高高的朱红漆门槛。
赵彦清随即跟上,他忽然明白他师父为何对那秦中禾是又爱又恨了,爱是爱秦中和之才,恨是恨秦中禾的无赖。他师父每说起秦中禾时结尾都会说一句“这人肚子里虽然有些真才,但骨子里就是个市井流氓!”
看来眼前这位秦小姐,比起她的父亲也不妨多让啊。
傅媛前脚踏进殿门,就听内中一个尖锐的声音高高响起:“掌灯!”
瞬时就有两行太监一人手中捧着一盏灯火明亮的宫灯。从正殿两侧的过道中进来,整齐的排定在议政殿的两排殿柱之间的雕龙灯台柱前。
又听刚刚那声音高声喊了一句:“落灯!”
这些太监便就动作一致的将宫灯放在了台柱上,动作整齐干脆。却没有发出一丝宫灯与台柱的碰撞声。
落了灯之后,那领头的太监一挥手中的拂尘。两队太监就又整整齐齐的退下,这个过程中除了那太监的两声指令。一点别的杂音都没有。
此时殿内灯火通明,傅媛随意的打量了一番,这议政殿并不很大,正中设着宫殿中常见的须弥座,上首有一张扶手金漆的龙椅,龙椅两边是一人高的两尊三足加盖的撰文镂空铜香炉,一些淡淡的香烟从香炉中袅袅升出。
殿中两侧各有三根顶梁大红漆柱,两柱之间便是灯台,两排柱后,各设有一张紫檀木长案,上都堆满了账册文书、八行空笺和笔砚等物,应当是录官和史官记录在此中发生的朝廷大事用的案台。
而两张案台的两边稍远处各有两尊白云大铜炉,里面正烧着足寸长的银碳,让这殿中温暖如春。
这就是她父亲曾指点江山,定下一条条政/策的地方了。
傅媛脸上虽还是平平淡淡的,但心中却已然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在她第一次进宫路过议政殿的时候,她父亲就拉着她的小手,指着那飞翘的檐角上才露出一点日头,将将能看清的议政殿对她说道“媛儿,你要记住,天下黄土万里黎民百万,都在那间屋子里,那里就是天下。”
傅媛案子深吸一口气,回头望着依旧站在殿门后的宁焕臻,或许是因为方才傅媛所说的话,他脸色并不太好。
傅媛上前欠身道了一句:“参见皇上。”
宁焕臻只看了她一眼,就挥手让她平身,对她身侧的赵彦清说道:“先生带她进去吧。”
赵彦清点头,对傅媛道了个“请”字,傅媛不知道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决定静观其变,很恭顺的跟着赵彦清走到了议政殿的后房。
傅媛才进后房,心中就一惊,这房中四周墙上靠满了两人多高的大书架,上边分别贴着“兵部”“户部”等各部的字样。
这分明是放各部上报的要件的地方。
宁焕臻让她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傅媛心中完全猜不透宁焕臻的用意,又见一边的赵彦清只是安闲的坐在正中的书案旁椅子上。
见傅媛望向他,赵彦清才慢慢的开口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内阁商议财政的日子。”
傅媛心中更为吃惊,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句高亢的宦官的声音:“开殿门!”
只听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就是几人齐呼“万岁”
听到宁焕臻说了平身之后。就是一阵朝靴往内走来。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宦官高喊了句“闭门”之后就是关殿门的声音。
然后傅媛就听宁焕臻身边的周福海道:“各位阁老大人,皇上的意思。还是按往年的规矩,先由户部把去年各部开支和二十七省府的用度报一报。”
傅媛听了,手不由的就笼到了一起,宁焕臻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在这里听他们报账议政吗?
她回头看看赵彦清,此时赵彦清依旧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傅媛低头自嘲的一笑,想道:“他们都不怕我听了国家机密,我自己着什么急?”
然后也如赵彦清般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双手互袖。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户部尚书正在向宁焕臻报去年的帐,户部尚书先报了各省的用度,傅媛听了一会儿,除了有几个省府超出预算略多以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后是南临省”那个尚书原本流畅的声音,一下子凝滞了下来。
傅媛又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外殿有声音。
心生疑惑,就起身走到了贴着“户部”条子的书架前,在条目上找到南临省的标示。取下一卷标着“大宁元宏六年南临总账册”的册子,回头看了一眼赵彦清,见他依旧不动声色的闭目而坐。
就翻开了手中的账册,直接看了最后的总结。
竟亏空了五百多万的白银!
“怎么不说了?”此时宁焕臻冷冷的声音从殿中传来。
“南临省去年亏空五百万两白银。”此时接话的声音。傅媛听着有些耳熟,稍一想,便笑了。
这说话的人改就是梅子昱了。傅媛差点忘了,梅子昱现在官拜内阁东阁大学士。成了大宁朝开国一来最小的阁老。
“五百万两白银的亏空,钱大人就不想好好跟皇上解释解释吗?”梅子昱继续说道。
傅媛意味不明的一笑。不愧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这会儿就跳出来给宁焕臻当枪使,怪不得她爹说梅子昱才学虽高,但性情过直,看着聪慧,可做事少了些计谋和手段。是个可以深交的君子,但未必是个做官的材料。
其实这一点傅媛也看出来了,梅子昱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笔录,竟也敢执笔撰写十三罪论,虽因此加官进爵,坐到了这个位置,但也定下了他必须在每次政/斗中“身先士卒”的命运。
“小阁老,你也别急,钱尚书自然会向皇上报名账目。”傅媛听到一个声音慢慢的响起,语气听着十分和善“钱大人,你就如实向皇上报了吧。”
这时就听原来那个尚书大人又慢慢的报起帐来。
宁焕臻听了他所报的细目之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傅媛又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有些苍老,语调不紧不慢的,但却很有威仪:“接下去就报一报各部的开销吧。”
“左丞相说的极是。”方才那个“和善”的声音又响起“只是”
那声音顿了顿,又说道:“听钱大人对下官说,户部开好的票拟,被中书省压下了,说是丞相您还没有批红呢。”
傅媛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不由冷笑,看来宁焕臻斩了她爹之后,还是没有平息朝野中的党/派之争啊。
左丞相慕正清,那位听着和善的大人应该就是统帅内阁的闫明厚了吧。
还有一个梅子昱明明是慕派,却偏偏身在内阁。
有意思,她倒要看看这群人是怎么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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