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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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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场里中外陌生人都转过头去注视邵子贵,疑心她是某个微服出游的明星。

    许太太立时三刻欢快地问:“几时结婚呢?”

    开明答:“很快了。”

    在花园里,他紧紧拥着子贵散步,他喜欢把下巴抵着子贵的头顶,那样,讲话再轻,她也听得到。

    许氏伉俪在窗前看到这对小情侣亲密情况甚为满意。

    “家有漂亮媳妇真够面子。”

    “嗳,而且不是水灵灵削薄的那种美,子贵甚为敦厚,而且学历佳,又有正当职业。”

    “开明总算得偿所愿。”

    许太太忽然起了疑心“他的一生会那样顺利吗?”

    许先生答:“为什么不,我同你的生活也总算不错。”

    许太太黯然不语。

    许先生温言道:“你还念念不忘启明?”

    许太太低声说:“在梦中他总还不大,永远只得两岁模样,缠住大腿叫妈妈,我真心酸。”忍不住落泪。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许太太抹干眼泪“是,我家快办喜事。”

    喜事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快,他们要到翌年才订婚,那时开明已经升了级。

    据说是女方家长的意思,觉得他们年纪太轻,惟恐不定性,故希望他们先订婚,再过一年才结婚。

    开明认为合理。

    他是那种到上海开三日会也要抽半日乘飞机回来看未婚妻的男子,有时只够时间吃一顿饭就得赶回去。

    邵太太笑对女儿说:“你叫他别劳民伤财。”

    子贵看着天花板说:“将来老了,也许面对面都只会各自看报纸,也不再在乎对方面孔是黑是白。”声音忽然之间有点寂寥。

    邵太太佯装生气“这不是讽刺我同你爸吗!”

    于贵赔笑。

    半晌,邵太太问:“我们家的事,你同他说了没有?”

    谁知子贵冷漠的反问:“什么事?”

    邵太太叹口气“你要是不愿意告诉开明”

    子贵扬起一角眉毛,温婉秀美的她脸上忽然现出一股肃杀之气“什么事?”

    邵太太怔怔地看着女儿“现在不说,永远没有时间说。”

    子贵答:“我自己的事,没有一件瞒住他,与我无关的事,我说来无用。”

    邵太太噤声。

    然后,子贵神色渐渐缓和“我是真的爱许开明,从前我老以为结婚对象要实事求是,”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她笑了“妈妈,我真幸运。”

    她母亲说:“我希望你快乐。”

    子贵显得满有信心“我会的。”

    开明那边的朋友却略有犹疑,像刘小妹妹就问:“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一生所爱?”

    天明愉快地答:“人是万物之灵,总有点灵感,如果他出现,你会知道。”

    “你爱她吗?”

    “尽我所能。”

    “假使稍后冉认识一人,你更加爱她,那又如何?”

    刘永颜的问题尖锐而真实,开明忽然之间发愣,过很久,才温柔地答:“我不认为我可以爱另一人更多。”

    刘永颜颔首“我知道我会迟婚。”

    开明笑“你是小鲍主,做什么都不成问题。”

    永颜很高兴“真的,开明,你真的那么想?”

    开明握住永颜的手“你爸妈认为你是永远的红颜。”

    永颜吁出一口气“我的表姐妹却说我永远给人看颜色。”

    开明骇笑。

    “开明,”永颜又说“你未婚妻不会嫌弃我俩的友谊吧?”

    “当然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性格大方可爱,”开明非常陶醉“对人对己都有信心,你一定喜欢她。”

    刘小妹看着开明倾心的表情,希望将来也有人如此对她。

    张家玫比较直接,她把许开明及邵子贵约到家中喝下午茶。

    她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务求第一时间看到邵子贵。

    张家玫没有失望,子贵的确长得好,脸上有正在恋爱的特有淡淡莹光,眉眼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身段柔软修长,秀发如云,衣着大方,不暴露,不喧哗,年纪不大不小又刚刚好。

    张家玫认为邵子贵可打八十五分。

    由一个妙龄女给另外一个妙龄女八十五分,那是破天荒的超级分数。

    子贵与张小姐闲谈一会儿,忽然想起一点事,到书房借用电话。

    张家玫看着子贵背影,轻轻说:“开明,就是她了?”

    开明肯定地答:“是。”

    张家玫改了题目:“家母小时候老跟着祖母逛百货公司,那时,她至喜纽约沙克斯第五街,认为那才叫作大公司,每次都叫她乐而忘返。”

    开明纳罕,张家玫想说些什么呢,除出子贵,她们都是那样高深莫测。

    张家玫说下去:“然后,有一年,她说,她到了伦敦,祖母带她走进比芭。”

    开明点头“我听说过那家百货公司,它以法式装饰艺术装演为主,非常优雅别致,与众不同,但因经营不当,在七十年代已经关门。”

    “但家母肯定那是她所见过世上最美丽的百货公司。”

    张家玫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揭晓哑谜:“开明,你见到的是沙克斯还是比芭?”

    开明看着家玫,微笑答“我从来不逛百货公司,我一年只光顾两次拉夫罗兰专门店。”

    这时子贵已经出来。

    开明稍坐一会儿便告辞。

    他说:“家玫一直不开心。”

    子贵诧异“是吗,我倒没注意。”

    “你没看出来?”

    子贵笑“我根本没看,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真难脑粕贵,讲得太正确,闲人的眉头眼额,理来做甚。

    开明轻轻将子贵拥在怀中,怀抱渐渐收紧,一直紧到二人呼吸有点问题,才缓缓松开。

    “子贵,家母说我们该筹备婚礼了。”

    “盛大婚礼,还是一切从简?”

    “大概要请五六十个亲友到大酒店去吃顿乏味的西餐。”

    子贵松口气“我比较懂得控制西菜场面。”

    “早上去注册签名。”

    “让我们到外国注册,回来才吃饭。”

    “你看,问题已经解决一半,子贵,由你负责订飞机票及酒席。”

    子贵笑“我们要陆续试菜试酒试礼服。”

    “谁做伴郎与伴娘?”

    “看,都要预约。”

    “先得问父母借贷。”

    “不要太破费,我家可以负担一半。”

    “不要说笑话,怎么可以问他们要钱。”

    子贵笑“在外国,女方负责所有婚礼开销。”

    开明答:“习俗是习俗,我们中国也有所谓三聘六礼,谁还会去理那个。”

    每天做一点,一两个月后渐见婚礼规模。

    最困难部分本来是找房子,可是许太太决定将开明此刻住的公寓送给他们,皆大欢快。

    要到这个时候,许开明才见到岳父邵富荣。

    他长得相貌堂堂,国字口面,约六十余岁,精神十分好,穿考究深色西服。

    对开明客气极了,又表示欣赏他的才华,最后说:“我是一个生意人,杂务十分之多,所以存一笔款子在子贵户口,任由她编排,你们年轻人自有主张,我们长辈意见太多,徒惹人厌,总之,届时把帖子给我,我便准时出席,哈哈哈哈哈。”

    大刀阔斧,实事求是。

    开明看到岳母暗暗松一口气。

    岳父的年纪比岳母大很多。

    接着,子贵走到父亲面前,轻轻说:“谢谢你。”

    邵先生口气像是有点感慨“子贵,我祝你快乐。”

    子贵颔首。

    开明看着他俩,觉得父女之间尊重有余,温情不足,也许因为邵先生一直在外头做生意的缘故。

    稍后开明发觉邵先生存在子贵户口的是七位数字,而且另有房产划归她名下。

    “哗,”开明说“幸亏只得你一女儿。”

    过了很久,子贵才轻轻回答:“不,不止我一个。”

    开明一怔,转过头来“他们人呢?”摊开手大表讶异。

    子贵轻轻答:“都是大太太生的。”

    开明一听,瞪大双眼,随即发觉那是最不礼貌的行为,于是若无其事呵一声。

    “你不觉意外?”

    “一点点。”

    “大太太共有两子一女,同我家没有来往。”

    开明说:“过来,坐下慢慢谈。”

    子贵走近开明身边,在他旁边座位坐下。

    开明拥着子贵肩膀“看得出他对你不薄。”

    “我也觉得如此。”

    “那就可以了。”

    轮到子贵诧异“你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开明莫名其妙“我应有什么问题?”

    子贵张大嘴,没想到开明会那样欠缺好奇心。

    开明摊开子贵的手,把脸窝进去“我爱你。”

    子贵别过脸去,悄悄落下泪来。

    开明的世界澄明清晰,所有无关重要的事统统丢开,而他一直认为世上要紧的不外是子贵与他,当然,还有父母亲。

    他与母亲谈过这件事。

    “子贵父亲有两个妻子。”

    明理的许太太只啊了一声。

    “你想知道详细情形吗?”

    许太太马上说:“不,我不想知道,开明,我们更要好好爱护子贵。”

    “谢谢你,母亲。”

    “开明,你是我的孩子不用客气。”

    母子二人都笑了。

    币上电话许先生问妻子:“何事好笑?”

    “开明说,子贵父亲有两个妻子。”

    “齐人之福。”

    “现在才知道,一心一意毕竟难脑粕贵。”

    “所以,你怎么感激我呢?”

    许太太瞪丈夫一眼“才怪,你才应该对我感激流涕吧。”

    “嘿!”

    二人竟没有论及他人是非。

    子贵与母亲去试车,坐在二座位德国名贵跑车里,她问服务员有否银车身红皮座垫。

    “邵小姐,银身不成问题,红皮座位己停止生产。”

    子贵有点失望,忽然听得母亲在一旁轻轻自语:“越是那般高尚人家,越是要同人家说清楚。”

    子贵猛地挂下脸来“妈,你有完没完!”

    邵太太连忙低下头。

    子贵马上后悔了,她扶着母亲的肩膀“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母女相拥落泪。

    服务员将色版取来,看到客人哭了,不知发生何事,只得发愣。

    子贵抹干眼泪“就要这辆好了。”

    “是,是。”这是他所见过,最激动的顾客。

    那天傍晚,开明问子贵:“婚后你会不会辞职?”

    子贵一听,马上把双臂抱在胸前,如临大敌:“没有可能!”

    开明连忙安抚“别紧张,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对不起我反应过激。”

    开明笑“别担心,我做你近身丫环,再请一个家务助理打杂,让你放心工作。”

    子贵渐渐松弛,微笑道:“那还差不多。”

    开明说:“宇宙公司一定对你很好。”

    子贵答:“不见得,我自小见母亲一早起床妆扮好了,终日无所事事,非常无聊,心里有个阴影,所以发誓要有工作,每天有个目的,出了门,抵达公司,有人招呼,有固定工作量要完成,上司同事交换意见,一起出门去开会”

    开明摊摊手“我不反对。”

    “我会做到五十五岁。”

    “没问题,”开明说“我支持你,子贵,我总会在你身旁。”

    子贵惬意地笑“我知道,所有童年时的不快你都会补偿我。”

    饼一会儿开明才劝她:“据我观察你父亲厚爱你,我相信所有不愉快记忆都是你多心之故。”

    “开明,你就是有这个优点,心事都往好处想。”

    “那么,你应跟我学习。”

    屋子重新装修,不过髹一髹墙壁,地板打一层蜡,窗帘换过新的,又添两盏灯。

    邵太太觉得简陋“屋里怎么空空如也?”

    子贵笑答:“这样才好。”

    “唉,不似新房。”

    子贵说:“我怕噜里噜嗦的装饰品,小时候,看佣人替你抹梳妆台,逐瓶香水取起放下,一整个上午过去了,第二天又得再来”

    邵太太低头抱怨“但凡娘家有的,你必定要全部丢弃。”

    “没有的事,”子贵分辩“我可没有拒收嫁妆。”

    邵太太点头“这倒是真的,一是一,二是二,径渭分明,”

    忍不住笑。

    女儿要出嫁了,母亲心灵受到极大冲击,思前想后,前尘往事,纷沓而至,感慨自然特别多,情绪也比较波动。

    子贵尽量体贴母亲,事事让她参与。

    当下说“一嫁人可以现成搬进新房住,在今日也算是福气了”

    邵太太点头“这是真的,许家确是高尚人家。”

    “来,来看我们的房间。”

    只见光洁的木板地上一张大床,白色的被褥,两张茶几,并无其它家具。

    “这倒好,每日可以沿床跑步。”邵太太终于出言揶揄。

    子贵当然不怕,她诧异地说:“跑步?我与开明打算踩脚踏车。”

    邵太太轻轻在床沿坐下,忽然说:“她出来了。”

    子贵一怔,可是马上知道母亲口中的她是什么人。

    饼片刻,轻轻问:“人在何处?”

    “在这里。”

    于贵有点意外“几时到的?”

    “好几天了。”

    “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你正在忙。”

    “她住在什么地方?”

    “酒店里,说想回家柱,我拒绝了她,我说,我得先问过子贵。”

    “她那个人呢?”

    “是她要离开他,说三年在一起,实在已经足够。”

    子贵垂头。

    “此事颇叫我为难,子贵,我已决定叫她走。你正在筹办婚礼,她夹在当中诸多不便。”

    子贵低着头沉吟,她穿着套头毛衣,绝厚的长发盘在头顶,像是有点重量,把她的脸越压<?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  <code>nosuchkey</code>  <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  <requestid>626ba93a6f8c263137caad17</requestid>  <hostid>safe.govfz.com</hostid>  <key>warn/land//</key></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