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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她生活得很幸福。
直到夏日的一个中午,她来取我帮她买的内部优惠的泳票,并盛情邀我到饭馆小聚,我才知道她的婚姻亮出了红灯。
十年前上中专时,我们是同班同学,都来自于农村。凭心而论,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儿,运动场上不甘落后,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要知道,上世纪80年代末的农村,初中毕业考中专到了近乎疯狂竞争的地步。凡是考取中专的,都是“千军万马勇挤独木桥”的胜者。就是在这“高手”云集的环境下,她依然是出色的。
毕业后,我们分到了同一城市的不同单位。见面的机会少了,但有关她的消息几乎都是“利好”的。到单位不久,她顺利地定了干,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同学,都无一例外地定成了工人,仅此一点就令我们羡慕不已。后来,她有了男朋友,是一个单位的。随后,她和男朋友双双调到了效益极佳的合资分厂,拿上了让我们眼红的高薪。再后来,听说她在单位住房极其紧张的情况下,又“争”了一套房子,面积虽不大,却足以栖身。结婚后,听说她在工作之余,还在推销化妆品。毕业十周年聚会上,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她已购得了一套近200平方米的楼中楼,待装修后请我们去暖房。
问题就出在大房子上。
准确地说,是出在住上大房子之后。公婆在县城工作,退休后见儿子住房条件得到了改善,便来投奔儿子。由于孩子尚小,自己工作又忙,她也乐得让公婆一块儿来住,好互相有个照应。
搬了新居后,她多次邀请身在农村的父母进城看看。她的父亲是一名教师,写得一手好字,耿直豪爽的性格与乐于助人的秉性,使他在当地的三里五乡有着不错的口碑。父亲生有四个女儿,她是最小的一个,也是离家最远的一个,做父母的自然格外牵挂。拗不过女儿的反复动员,两位老人来到了城里。
虽然是到女儿家,但因亲家老两口和女儿在一起住,他们生怕给女儿带来什么麻烦或不便,因此,老人的心情是忐忑而谨慎的。或许由于文化背景的差异,或许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双方父母的摩擦在沉积了多日后终于在孩子身上“爆发”了。
夏日的一天,由于孩子不好好吃饭,婆婆便跟在孩子身后追着喂。这在许多城市家庭中是很寻常的一幕,但深谙教育之道的父亲却有些看不惯,说了两句“对孩子不要娇惯”之类的话,婆婆就不干了。她将饭碗往桌上一蹾“你觉得你教子有方,四个闺女你怎么一个也没培养成总理?”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句话噎得父亲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耿直的他无法忍受如此的羞辱,父亲平日就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此刻更加深了他寄人篱下的感觉,遂不顾女儿的挽留执意踏上了回家的路。
发生争执时,同学和她爱人均不在家。这一切都是在父亲去世后,母亲哭诉着告诉她的(父亲在回家后不久就查出患上了肝癌)。她这才想起,父亲当时回家时是那样的仓促而决断;这才明白,父亲病重时为什么死活不肯来省城就医
父亲的过早离世让她陷在了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中,母亲孤身一人在三个姐姐家轮流居住,就是不来她家。那段时间,一回到家,她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有这么几次,她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没办法,她到朋友家暂住了几天,可这又招致了爱人和婆婆的不满。
“我不可能把公婆撵走”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凭我对她的了解,这种绝情的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公婆给她心灵造成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我无法选择公婆,除非放弃这份婚姻。”她喃喃自语地说道,话题自然转到了她的爱人身上。
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太差,依赖性太强,他身上的衣服,如果不催他洗,他是不会主动脱下来的,更不会自己去洗,包括工作服都是这样;由于性格内向,他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当初第一次把他带回家时,自己的家人就不同意,是自己顶着压力同他走到一起的;更让她无法容忍的是,不管是谁的错儿,只要她和公婆有了摩擦,他不是在中间周旋、调解,而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他的愚孝简直不可理喻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有时还夹杂着点点泪滴。但我觉得所有这些都不是她的婚姻出现裂痕的根本原因。
他们已结婚多年,应该说彼此的个性或习惯在婚后的磨合中已走向了成熟与和谐。对于夫妻而言,没有绝对的缺点或瑕疵,任何一方的缺憾或不足都可以在对方的理解、信任与宽容中得以消融。这就像一对齿轮,不一定每个齿都完美无缺,只要啮合得很好,只要转动灵活、顺滑,即便自身有点砂眼或微瑕,也是无关紧要的。而外界吹来的砂砾或杂物,却极易让它们“受伤”
有时,对婚姻的伤害并非仅来源于两人,家庭成员的摩擦和纷争,同样会成为婚姻致命的杀手。
如果没有双方父母间的摩擦,如果没有后来父亲的病亡,她的婚姻也不至于出现难以愈合的裂痕。正是后来的一系列变故,让一贯要强的她感到了身心俱疲,感到了孤独、无奈和委屈,在这种情况下,极易对自己的婚姻进行挑剔的审视。
而婚姻的丧钟正是由挑剔的钟槌敲响的。挑剔是一副怪异的变色镜,它能让对方的缺点无限放大,能让理解和宽容无处藏身;挑剔又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却能让多年构筑的感情大堤顷刻间土崩瓦解。
婚姻如衣,冷暖自知。听着同学的诉说,我无言以对。婚姻有时的确是件易碎品,不仅需要夫妻双方的倍加珍惜,也需要家人的共同呵护,因为和夫妻感情撕扯不断的还有血脉相连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