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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美的,像黑得纯粹的眸子。
浮动着最空虚的充实,折射出最迷幻的色彩,只需一抹至浅至轻的粼粼,纯粹的黑便盈盈得荡漾开来,回首含笑成最勾神摄魄的凝望,最魂牵思绕的怀想。
未睡时,想到的是一个梦字,满怀期待些许忐忑地给自己祝上一声:好梦!
初醒时,想到的依旧是一个梦字,多是疑惑犹带思索地喃喃自问道:梦否?
梦否?知否?花落多少?孰肥孰瘦?疑问乍来,像晨光入眼,惺忪茫然里,辨不出是否曾有过一缕馨香,在夜意正浓时,悄悄地探上过嘴角。
痴人说梦,如雾里看花,身在梦外,犹是不识,只会问梦,而能够回答一个梦的,又会是谁?抑或是根本无需发问,不必人答的。
可心中总会有一丝失落,像握不住的风,在铃声渐寂中,停止的停止,远去的远去。
有扬起的微尘,有飘落的叶子,风的意义便沉淀在红尘俯仰中,蔓延在黄叶脉络里。当不经意地掸着远足后的衣履,当把漫步时的拾撷夹藏在书里,能否在不经意的侧目中,发现那缕逝去的风留下的痕迹?风,真真切切,曾是存在过的。
风若是世间的一帘梦,梦便是心头的一缕风。那梦又会不小心遗失下什么呢?是心尚未沉寂完全的摇动,还是那如宿醉般难解的一身慵懒?问梦,问又何妨?
问,梦当何解?梦可是那林下的夕照,返景入深,复上青苔?不然为何只能听闻人语响,却不见那笑语的人面?窃窃声里,更幽更寂,一下子便空落了苍山,弥漫了白云。
梦又何处?可是如那世外高者隐逸人家,但在此山中,无心出岫来?不然何以横侧相看,远近高低,各不相同?梦也有梦的矜持,纵是堕入凡尘,豆蔻不再,也只作面目深掩态,把那些云外的千呼万唤,尽作了拂之即去,任尔东西南北的耳边风。
百岁有涯,万般无染,这便是梦。直到吹白了头上的苍雪,才恍然如醒般,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声:梦曾来否?梦正去耶?回应的,也唯有那镜中的沟壑了吧。只有梦,依旧是那般了无痕迹,只如春水一皱。云卷云舒,天空最终的结局是归于无云的。
人生如梦,粹成小小的一樽,无论深浅,除了天上明月,又有谁能合此一尝?今月曾照,不知早已倾过了多少杯。纵使百味交集,对于看惯了悲欢离合,演遍了阴晴圆缺的江月来说,何尝不是如酹酒入流,淡如清水。可就连冷如斯月,又岂不是波心漂泊,无声破碎?梦,就在那样的桨声灯影里,如流光东去,不复回转。试浇桥下,今夕又到何处?千古一月犹在,而万事一身,只得空罢了。
梦魂俱远,碧云空暮。无论多远,总还会有追梦的人,像小径重游时,忆想起桃花人面。梦里可曾有花开过吗?我也是有着那么一树的繁花的吧,我一直以为我离她很远,可当我黯然转身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么远的距离,是因为,我从来不曾走近过她。
归去隔花相恼。梦是美的,像夜潭浮起的柔波,脉脉相对,一水之间。看梦,梦便成了镜花水月,空空幻影,跃然出一种超乎自然的美。送风,虽两袖清乏有暗香盈,邀月,但自斟独酌而影不孤,梦的美,向来是只添给知梦爱梦之人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梦也是最易碎的,乱红万点,飞过秋千,不管多少,总还能掠过一片艳色,唯有在惜梦者手里,才能收获出一个完整的梦。可惜,我只会做一个望梦人,遥若天涯,忘于湖海。
梦到深处自然真,为何独作梦外人?只是不知重骑明月,再游蓬岛,是否还会是梦又不成灯又烬?不知那远去的一树璀璨,在春风杳去后,还会俏倚此门,憨笑依旧吗?梦,总是惟恐梦不成的,那我,又是在说梦给谁听呢?
梦是美的,因而夜是美的。夹存于梦外夜里的人,却要到哪里去找寻,那一点点失落的美?
是在梦中吗?那一场不期而遇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