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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我是非常敬重孔老先生的,如果他活在今日,说不定我会去拜访他,或做他的门徒,可惜我不是泥做的男人,也不是孔老先生所喜欢观赏的水,而是一个水做的女人而已!小人与女人是孔老先生顶不喜欢的两种人,说这两种人最为难养。故我只好识相些,离他远一点,然实际上,孔老先生离我们很近,尽管他已去世那么多年。
孔先生是个好老师,书教得好,学生都很爱他。但不知为啥,他的一生似乎过得不怎么滋润。想在政治上立些功业,没有成功;家庭生活又不美满,尤其是婚姻方面,情况太糟,所以大家都知道孔老先生是结了婚又离了婚的。作为一个男人,想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弃家庭而不顾,自古以来是不乏人的。孔老先生也一样,有女人整天在旁边唠唠叨叨的,枕边风吹得你晕晕乎乎的,能做成什么事!不如找个理由“出妻”算了,于是,他就将那个姓亓官的妻子休了。
古代休妻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才行。古代礼书中有“七出”的规定,所谓“七出”就是说妻子在七个方面的任何一个方面“有问题”都可以成为丈夫“出妻”宣告婚姻解除的理由。“七出”的具体规定是:1、无子;2、淫佚;3、不事父母;4、多言;5、盗窃;6、妒嫉;7、恶疾。不知道当时,孔老先生是由哪一条理由将妻休走的。若说第一条“无子”说不通,亓官女子嫁给孔老先生的第二年就替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鲤,字伯鱼。史书上都有记载的,故这一条被否定了;至于第二条,史书没有交待,我们不敢妄加猜测;第三条“不事父母”有一定的可能,但也不能肯定,说不定她对孔老先生的父母敬若亲生父母也说不定;多言倒是有可能的,面对孔老先生这么一位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而顾不了家庭的丈夫,做妻子的唠唠叨叨总是难免的:你在外面带着那么多学生,讲些怎么过好日子的大道理,又随同这些学生子在各个诸侯国之间游说来游说去,一点结果都没有,把个人弄得像丧家之犬,连口饭都吃不好,你还像个男人吗!你儿子不管,家务不做,自从嫁给你之后压根儿没见你洗过一只碗汰过一件衣裳,儿子的尿布就别说了。你看对面他们两夫妻,日子过得多滋润!男耕妇织,倒也安乐,你读那么多书干啥?人家谁稀罕你呀?如果亓官女子要真的这么说,那我们的孔老先生还受得了吗?这种没文化的女子怎能与其同在一屋檐下过日子!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她沟通的,于是,一气之下休了她;盗窃想来亓官氏是不敢为的,再怎么不济,总也给孔老师留点面子;作为女人,妒嫉倒是可能的,其实这也是很自然的,可以说是女人的天性,不知怎么搞的,在古代居然把这一条列入“出妻”的规定之中,这也太苛刻了,女人须得压抑了这种天性过日子,痛苦痛苦!亓官氏难道是妒嫉别的女人都过得比她好,因而常在孔老先生面前提及,而使孔老先生捏了把柄休了她?不得而知也;最后一条是恶疾,孔夫人够苦的了,但愿天假其康,不要让她得此恶病,否则,太不公平了。一个女人,丈夫忙他的事业去了,家里的事大大小小由她操劳,不容易呀,难道你还忍心让她生此重病?天理何在!故这一条想来没那么凑巧。然不管是哪一条理由,总之,亓官女子是被孔老先生休掉了。
在古代,休妻总好像是男人有理,其实这是很没道理的。规定“七出”的,是男人单方面的想法,女人根本没权利去做这种事。离婚—事,即使是女人的意思,也总是被男方休掉的。故我常想:孔老先生休了妻,说不定这做法正合了亓官氏的心意呢。你想啊,守着这么一位名义上的丈夫,家里的事死活不管的,有他没他一个样,终日终月终年守着寡,有什么意思呢,不如离开他算了。但是,亓官氏有此想法的勇气,却没有休夫的权利,只好闷在心里,黄莲心中苦啊。忽一日,孔老先生宣布要休她,她表面上装作痛苦状,心里却高兴得要命:老天有眼,终于让我这苦命的女子离苦得乐也。当然,这是我胡乱说说的,亓官氏才不会作如此观呢。
孔老先生对别人非常宽容,但对亓官氏始终不怎么友好,休掉她以后,还是不能像朋友那样对待她,也许是她在某些地方太让他伤心了,故让他说出“唯小人与女子最为难养也”这样的气话来!尤其是她死后,他的儿子哭母之丧,他都很不高兴。礼记檀弓载:“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夫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依照当时之礼法,离婚的女人死了,子女不能参加丧礼,所谓“为父后者,为出母无服”是也。人都死了,还讲什么礼法!连点人情味都没有了。但其实,孔老先生是个非常有人情味的人,惟独对亓官氏不讲情面,正因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之语了,连孔圣人都不例外。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孔老先生他们的理想,但孔老先生似乎只修了身,却没能好好地齐家,也无法一偿“治国平天下”之宏愿,只好回到自己的国家做学问或编著书籍。
我至今仍然敬重孔老先生,绝不会因为他离了婚而对他有什么看法,相反,这只会更让我觉得他的亲近与平凡。尽管在我少不更事的时候,根本不知孔老先生为何人的年龄,有一段岁月曾经发生过对孔老先生不太尊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尚在读小学,被组织起来批判孔老先生,好像他是我们的十八辈子仇人似的,左手叉腰,右手作锋利的刀状,狠狠地往下劈去,仿佛真的砍下了孔老先生的头颅似的。批完后,问老师:“这位孔老二是谁呀?”对曰:“他呀,早就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就纳闷:死掉的人还要狠狠地砍下他的头颅做什么呢?砍也是白砍,故在后来的批判会中,右手砍下去的力量就微弱起来了。直到后来,读了一些史书,才知孔老先生真是不容易,虽说他的学问如此大,像我等是二十八辈子都赶不上了,但我的日脚过得比他舒服。我可以悠闲地喝着咖啡读读闲书,不用像丧家之犬那样去铺张自己的远大理想,到头来弄得家都没有了,好不凄惨!
如果现在,再有人要我举起手来批判孔老先生,用右手去砍他的头颅,我宁愿低下自己的头颅让他老人家砍,如果他还砍得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