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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枢终老于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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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于枢被杭州的历史所记载的笔墨委实不多。

    杭州的新老志书对他的留意也十分淡薄,只在如明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余等书里会带上几笔,往往也是奇闻佚事。现在很少有人能说得上鲜于枢的生平功德了。我们可能会在文学家大辞典或书法家大辞典里看到有关他的条目,就那么一段生平简历文字,只能看到几根“骨头”却读不出任何“血肉”更少有人关注鲜于枢与杭州的关系了,更少有人注意他与杭州西溪的因缘了。

    鲜于枢(1257—1302年,也有说法是1256—1301年),字伯机,号困学山民、十寄老人、直案老人、虎林隐吏等。大都(今北京)人,一说渔阳(今河北蓟县)人。官至太常寺典簿。以书名世,行草书尤精,与赵孟兆页齐名。鲜于枢早年学书,未得要领,偶于野中见二人车免车于泥淖之中,顿有所悟。他的书法功底非常扎实,常悬腕作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同时代的袁褒在书林藻鉴里说:“困学老人善回腕,故其书圆劲,或者议其多用唐法,然与伯机相识凡十五、六年间,见其书日异,胜人间俗书也。”书法家陈绎曾也说:“今代惟鲜于郎中善悬腕书,余问之,嗔目伸臂曰:胆!胆!胆!”有胆才能创新,有胆才能立异。

    与他齐名的赵孟兆页对他的书法推崇备至,说:“余与伯机同学草书,伯机过余远甚,极力追之而不能及,伯机已矣,世乃称仆能书,所谓无佛出称尊尔。”他的这番话自然有谦虚的成份,鲜于枢去世了,说他几句好话自然也是入情入理之事。但鲜于枢的书法确实是经得起赞叹的!经得起历史的推敲的。他的石鼓歌真迹就于不久前以4200万元的天价拍卖出去。石鼓歌卷首有罗廷琛所书“元鲜于伯机书石鼓歌真迹,岳雪楼藏”字样。岳雪楼就是清末大藏书家孔宙的藏书楼。卷尾有清初“四大鉴藏家”之一曹溶所题写的跋语,其后又有孔宙的题跋,由此身份倍增。孔宙的藏品经由他的儿子孔广镛、广陶编著岳雪楼书画录五卷出版。孔氏两兄弟嗜好书画,收藏甚富。自唐人写经至明末,按时间顺序收藏,共有一百三十九件,所收作品颇多名迹。鲜于枢的石鼓歌就是其中重要的藏品之一。

    唐代曾有两个大文人写过石鼓歌,一是韩愈,一是韦应物。鲜于枢所写的石鼓歌是韩愈所作的七言诗,全文如下:

    张生手持石鼓文,劝我试作石鼓歌。

    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

    周纲凌迟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

    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佩剑鸣相磨。

    搜于岐阳骋雄俊,万里禽兽皆遮罗。

    镌功勒成告万世,凿石作鼓隳嵯峨。

    从臣才艺咸第一,拣选撰刻留山阿。

    雨淋日炙野火燎,鬼物守护烦扌为呵。

    公从何处得纸本,毫发尽备无差讹。

    辞严义密读难晓,字体不类隶与蝌。

    年深岂免有缺画,快剑砍断生蛟鼋。

    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

    金绳铁索锁钮壮,古鼎跃水龙腾梭。

    陋儒编诗不收入,二雅褊迫无委蛇。

    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遗羲娥。

    嗟余好古生苦晚,对此涕泪双滂沱。

    忆昔初蒙博士征,其年始改称元和。

    故人从军在石辅,为我度量掘臼科。

    濯冠沐浴告祭酒,如此至宝存岂多。

    毡包席裹可立致,十鼓只载数骆驼。

    荐诸太庙比郜鼎,光价岂止百倍过。

    圣恩若许留太学,诸生讲解得切磋。

    观经鸿都尚填咽,坐见举国来奔波。

    剜苔剔藓露节角,安置妥帖平不颇。

    大厦深檐与覆盖,经历久远其无陀。

    中朝大官老于事,讵肯感激徒*(*:左“女”右上“合”下“卉”字下半部)婀。

    牧童敲火牛砺角,谁复著手为摩挲。

    日销月铄就埋没,六年西顾空吟哦。

    羲之俗书趁姿媚,数纸尚可博白鹅。

    继周八代争战罢,无人收拾理则那。

    方今太平日无事,柄任儒术崇丘轲。

    安能以此上论列,愿借辩口如悬河。

    石鼓之歌止于此,呜呼吾意其蹉跎。

    石鼓文,也称猎碣或雍邑刻石,是我国现在最早的刻石文字。韩愈与韦应物的石鼓歌都认为是周宣王时期的刻石。石鼓文系唐初出土,名声不大。经韩愈与韦应物的石鼓歌一作,名声随之彰显,加上大书法家鲜于枢的书法,被公认为中国书法史上的稀世珍宝,后为推为国宝。鲜于枢的草书石鼓歌用笔中锋直下,稍敛毫芒,圆劲丰润,浑雄朴茂而凝重,淋漓酣畅中蕴含着森严规矩。此卷不但是墨宝巨珍,更是书家法帖。据考证,鲜于枢写的石鼓歌有两部传本,一部作于元大德五年(1301年),现在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另一部即为本卷,是他书艺生涯史上成熟的完美之作。

    鲜于枢曾任浙江都事,经常住在杭州。明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余载有一则趣事:鲜于枢有件心爱的宝物:一只可贮水供磨墨用的水滴,其外观造型是一头蛮狮,碧玉雕成,精致圆润,头部开有小孔,配置吸子,是一件汉代遗物。他视之为珍宝,一刻不离其身。闲时,常置于掌上玩弄。一天,他到了西湖边的断桥水阁,倚栏赏景,不慎将水滴掉落湖中,遍觅不着,为此,他好长一段时间悒悒不乐,形神为之凋枯。后因职位调迁,抱憾离开了西湖。三年后,他重返西湖断桥,时值湖水浅落。正当他惆怅地俯瞰湖中时,突然看到了当年失落的水滴吸子于水中出现。他不顾一切地脱衣跳入湖中,亲自取回心爱之物。将宝物改名为“神人狮子”逢人便说这桩奇事。一时间,众多诗书画界的朋友作诗赋词来歌咏纪念这桩雅闻,成了当时杭城文人圈内的热门话题。

    鲜于枢跟杭州的关系最为密切的还是西溪。他生前不光常游西溪,更将西溪作为自己的葬身之所。他从京官辞隐到杭州后,筑屋西子湖畔。从赵孟兆页寄给他的诗可以看出,他到杭州后,家中经常高朋满座,诗酒往返,过着极为诗意的生活:

    脱身轩冕场,筑屋西湖滨。

    开轩弄玉琴,临池书练裙。

    雷文粲周鼎,鹿鸣娱嘉宾。

    离开了官场这块是非之地,筑屋于美丽的西子湖畔,闲时弹弹琴,写写字,会会朋友,多么适意舒心的生活!令赵孟兆页欣羡不已。

    鲜于枢所建的霜鹤堂的具体地址在哪里不甚清楚。有的说在西湖边上;有的说在西溪。但据赵孟兆页专门为他画的题西溪图上所附的赠诗来看,霜鹤堂应该建在西溪,诗曰:

    山林忽然在我眼,揽袂欲游嗟已远。

    长松谡谡含苍烟,平川茫茫际层山献。

    大梁繁华天下稀,走马斗鸡夜忘归。

    君独何为甘寂寞,坐对山水娱清晖。

    西溪先生奇崛士,正可着之岩石里。

    数间茅屋破不修,中有神光发奇字。

    绿苹齐叶白芒生,送君江南空复情。

    相思万里不可见,时对此图双眼明。

    霜鹤堂似乎并不富丽堂皇,相反,有些简陋。虽则陋室,惟他德馨,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赵孟兆页称他为“西溪先生”说他的房子是“数间茅屋破不修”可见鲜于枢在经济上并不富有,但他的精神世界很充足“中有神光发奇字”故他才能够“甘寂寞”于山水之间“娱清晖”鲜于枢是个厌倦官场喜欢自然的人,从他的满江红词中可以看出他的思想:

    诗酒名场,人都羡、紫髯如戟。今已矣,星星满颔,不堪重摘。衰老自知来有渐,穷愁谁道寻无迹。笑刘郎、辛苦觅仙方,终无益。东逝水,西飞日。年易失,时难得。赖此身健在,寸阴须惜。生死百年朝有暮,盛衰一理今犹昔。问人间、谁是鲁阳戈,杯中物。

    鲜于枢终老西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鲜于枢的墓在北高峰阴的苗圃被发现,里面有他的名印、玉器及砚台等物。鲜于枢存世的书法作品还有临神仙起居帖、苏轼海棠诗卷、李愿归盘谷序、大字诗赞、唐诗草书卷、杜诗卷韩愈进学解卷、王安石杂诗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