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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苏林原是旧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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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流花径环松岛,苏林得似仇池好。麋鹿此中来,吴王旧将台。当年千骑绕,此日香灯少。老衲话相逢,三生如梦中。

    这首菩萨蛮词是明海宁选部吴本泰所作,见于西溪梵隐志。从词里看得出,大苏林原是吴越的旧将台。当年千骑绕,今日香灯少。两段时间,景象迥异。当年的兵戈枪戟、刀光剑影、飞骑练兵之所,如今成了梵呗声声、钟罄阵阵、香烟缭绕的梵修之地。真可谓“老衲话相逢,三生如梦中”呵!

    旧时的武林北廓之外,带水演迤,一苇可杭。折入古荡之后即为西溪水域。西溪环历秦亭、法华诸山。蒹葭深处,诸流汇集、芦苇滋茂的地方就是河渚。河渚没有名蓝巨刹,但有三五小小寺宇,散落其间,远远看去有如龟巢莲叶。在这些寺院当中,最为幽邃深秀的那个寺庙就是大苏林。大苏林一名,初看容易理解为一大片树林。而其实它是一座寺院。系法雨禅师草创。法雨禅师幼习儒典,向慕空宗。二十四岁那年,他父亲生了急病,他再三祈祝祷,并发誓精修佛理,以报父恩。一次,他在龙归坞偶尔看见两位法师在诵莲华经。其中一位法师就是日初高僧。他就盟生出家之想,到母亲面前再三请求,得以准许,于是投法雨为师。后往参南海大智师,剃发后回到云栖,受沙弥戒,找到赵山寺的原址,动工建庙。他自己省吃俭用,也不去募捐,惟赖季弟昭及法嗣含虚竭力建成。堂供毗庐尊像。后奉安养导师,左小阁供地藏江法俗诸冥位。下为香斋堂,右静室西南有石石甃钟乳泉,一泓甘冽。直面忏堂右一小室,祀本宗先人。西面为普同塔,塔北数十丈之远处是他的母亲坟墓,有终身庐墓之意。东南小楼为参阅之所,可供翻阅供经。龛奉天医缘师。从寺外的曲径望去,编篱曲折,缭以花栏,寺宇四周竹老梅瘦,花艳草茂。

    “大苏林”三字为时人刘锡玄所题。当时大家把他同南岳慧思禅师相比。法雨禅师说:“土木形骸,蜗居寂默,化导之广远逊南岳,然其精心苦行仿佛似之。”其精心苦行仿佛似之,指的是他与南岳慧思的行品相差不大。南岳慧思奉行三聚戒,布袍艾衲,每日吃一顿;法雨禅师亦持律精严,吃用粗朴,斋不过午。南岳慧思诵法华等经满千遍,修般若念佛三昧方等忏法。法雨禅师亦日诵大乘诸典,六时忏礼大悲。南岳慧思障缘病起,深悟业因颠倒,不作妄念,安然如故。法雨师也于病中感神得悟。南岳慧思以夏满未证,深怀惭愧,放身倚壁,豁尔开悟。师亦闭关结制,佛光灌顶,证得三昧。于是丛林称曰“法雨”这就是他法号的由来。法雨禅师住进大苏林后,有一次被人请到衡阳讲法,有人挽留他长住衡阳,他说:“我住这山不会长远的,肯定要到别处去。”他心里的“别处”其实就是大苏林,他在那儿一住五十年!他以大苏林为常住寺院。

    吴本泰在大苏林碑记里有一段感慨词:“噫嘻!昔也貔貅千队,今也香灯一龛;昔也钲鼓旌旗,今也钟鱼瓢锡焉。知此后不更为战斗之场、歌舞之苑乎?不更为狐狼蛇虺之所窟宅、露葵野葛之所萦蔓乎?废兴毂转成坏刹那。”时时相交,物物相易,这是世间之常理。昔为旧将台,今为香烟阁,流转成坏,刹那成空。法雨禅师对这个道理看得非常明白。如那个台宗的代表人物智者大师所传播的台宗,影响力非常之大,这得力于他到处宏扬阐化佛法有关,故他有弟子无数。而法雨禅师对此并不热衷,他不到处弘法,他的弟子含虚圆寂后,最有名的徒儿就是他的侄子九牧。据吴本泰记载:“九牧曾参古德法师,博通教乘,辩才颖发,鹅王择乳,师子嚬呻,自兹传灯不断。”由此可见,古德法师传授密印给九牧,九牧不是个等闲人物。

    西溪梵隐志记载:“如性字本源,里人李阳割地创庵,延师卓锡其中。岩净毗尼,精诚念佛,以豆为记,满四十八石。人称‘豆儿佛’。临终天乐迎空,弥陀接引,遂以弥陀名其庵。”在法雨禅师之前,有一个如性法师,精诚念佛,以豆作记号,念满四十八石,这是个天文数字!难怪人们称他为“豆儿佛”念佛升天,临终时,天乐迎空,弥陀前来接引,此等景象该是何等壮观!亦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曾一度此庵名为“弥陀庵”据此记载,法雨禅师“立禅三载,刺血书经”刺血书经是需要大毅力大勇气的,非常人所可做到。

    丁立中的西溪怀古诗有“吴越将台怀钱文穆王”的记载:

    王讳元瓘,字明宝。武肃第七子,承武肃之业。晋天福中封吴越国王,谥文穆。著有锦楼集。西溪大苏林为吴越将台故址,有钟乳泉在焉。

    吴越锦楼何处寻,将台今作大苏林。

    险临虎口绳梯下,舰刻龙形剑戟临。

    溪上仙客犹隐约,泉中石乳未消沈。

    玉羊瑞应胡僧献,天助贤王济世心。

    陈文述作西溪百咏一书,内有“将台钟乳泉”一诗:

    在西溪东北即吴越王将台基,今为法雨云公修懺之所。云公建祠奉母。有庐墓之意。祠有钟乳泉,甘冽可掬,又凿池栽莲,编篱种菊,六时灼水献花,山有余供。

    昔闻将令肃天霜,今日翻为选佛场。

    钟乳旋烹春茗绿,军持频灌晚花香。

    径行月榭夜常静,修懺云衣夏亦凉。

    唯有甘泉清且远,从源流出碧溪长。

    “昔闻将令肃天霜,今日翻为选佛场。”这是陈文述时所见到的情景。大苏林仍在,香火依旧旺盛。

    “吴越锦楼何处寻,将台今作大苏林。”这是丁立中所处之时,大苏林也还在,香火也仍旺盛。

    而今,陈文述与丁立中早就驾鹤西归。旧将台不在了,大苏林也不在了,徒剩下吟咏它们的诗篇;徒留下我在2004年酷夏的西湖边对他们作一一的怀念。

    旧将台,大苏林,均如一抹云烟,散淡在了西溪的上空,再也听不见旧将台的马兵刀枪之声,再也闻不到大苏林的钟罄梵呗之音了!

    历史翻过了一页,就是残残酷酷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