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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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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就想去坐火车。

    家乡的小镇,原本是有火车站的。那个小小的地方,颇为偏僻,也不起眼。却因夜间悠扬的汽笛,长长的枕木铁轨,以及令人振奋的轰隆轰隆火车驶过的声响,寄于人们无限的神秘和向往。

    是一个灰蒙蒙的冬天。不知怎么就合计要去伯父家。这似乎是一项很大的事情。连续两天,叔叔不断到家里来,和父亲商议行程中的各种细节。该考虑的好象都考虑进去了。我忽然说,要是中途换车的时候,列车从这边开过来,而我从车门那边下去,可怎么办?我瞅着叔叔,他在学校教书,见识总要多一点。他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光坐这儿想也想不周全,到时遇到情况自然会有办法。

    从没出过远门的我,第一次到了城里。邻居问,从老家来的?多大了?平时在家也不觉得什么,猛一下听到他们轻柔的语声,自己的舌头便不听使唤,吐出的字听来倍感别扭。他们想必知道我和堂妹年龄差不多,露出诧异的神情“可十六了?”伯父解释,老家说的是虚岁,腊月生的虚二岁,按周岁算她今年十四。伯母端来瓜子,一大屋子人嗑着。吃着吃着,我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拿瓜子的手僵僵地停在半空。回望四周,他们都把瓜子皮儿堆放在桌子上,而我顺手一扔,地上撒的到处都是,原本就有些局促的我简直羞的要死。我忐忑地瞄了伯母一眼,她微笑着“扔地下吧,扔地下吧,”随手把面前的一堆瓜子皮儿抹拉到地上“等会儿扫一扫就行了。”包饺子的时候,伯父鼓动,我也参与进去。可一看,却无措。根本不是家里擀的菱形皮儿,而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圆面皮儿。伯母示范给我看“很简单,学一下就会了。”还笑盈盈地说起伯父第一次到她家吃饺子,把面汤也喝了。这在家乡很正常,可伯母是东北人,习惯不同,所以就成了家人皆知的笑料。伯母性情温和,充满情趣,手也灵巧,包出的饺子像是一件件艺术品,好看地翘着荷叶边儿。堂弟兴冲冲跑过来,像是发现了大秘密,拎着几个不成样的饺子:这是谁包的呀?苯手苯脚的我,脸烧得通红。堂弟一脸迷惘,姐姐不是北方人吗?北方人应该会包饺子呀。伯母圆场,姐姐在家没包过这种。

    多年以后,我在电视上看凤凰琴,那个梳麻花辫的姑娘,握着一本喜爱的书站在村口,傻傻的脸上写满憧憬:我想进城去!我不由地微笑了。青涩岁月里,尽管愚笨模糊的可怜,而朦胧的内心,也有这一种深深浅浅的意想在里面。

    岁月如流水,生命的列车隆隆向前。张爱玲说,飞机场是时间和空间交界处,却是那样平凡,平凡得令人想笑,当然也是高兴的笑。车站何尝不是如此。火车提速,家乡小站搁置起来,空落中倒不乏甜蜜的回忆。我知道,无论何时,至爱亲情,始终小心地呵护我们的旅程,包括安危,最紧要的,还有敏感柔弱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