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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是一年中最清朗的月光，蚕丝被般的夜里
是一片稻香怒放的田野，无数柔软的腰肢摇曳生辉
匍匐在稻田中的一座老屋，如龟爬来
升起缥缈的灯光和隐约的人语
当嘈杂的脚步声赶上起早的太阳
清澈的露珠，正一颗颗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
走向丰收的人们，也走向喜悦
虽然那是以一千年的苦难和饥饿，作为肥料
二
最喜欢的时光还是那春天的雨季
青青的禾苗，在窗外发出雨丝拔节般的脆响
那时候，一袭长衫下的诗书也翻动起来
位卑未敢忘忧国的锄把，也在眼中绷紧起来
雨雾氤氲的村落，一条小河蜿蜒流过
总有什么被带向了，远天上那淡淡的青山
也许是那些文字吧，它们如那小小的蝌蚪
诠释着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眷恋
三
我能邀请你来吧，姐姐？经过梦境抵达的国土
只有你的降临，才能获得无限的生机
我现在，我看见了我的手，我能够动
我可以拉住你的手了，还是那么柔软
不要去推那沉重的大门，里面永远藏着
面容死板的爷爷，他的手几乎僵硬了酒杯里的酒
那是我家的小栅栏门，那个小小的我
来迎接我们了，天啊！他多像我的儿子啊
四
你可以坐下来吗？家里很破旧，不用看
这个是土灶，是唯一可以煮出好吃东西的地方
你要煮吗？我都忘了怎么煮，你要煮？
你要煮东西给我那小小的我吃吗？你要让我幸福死啊
他出去了，他带饭到我父母劳作的田头
辛苦？也许也是一种不知忧愁的幸福吧
我们来到这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亲爱的
抱紧我！不要让那眼泪把我带向那个肮脏的世界
五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这院子多好
在竹林和桃树的簇拥下，你可以跳个舞
把雪白的裙子花朵儿似的，旋转开来
仿佛时间一下子快了许多，我能看见那么多个你
围绕着我，把我突然点亮，燃烧起来
我像个大人物似的，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我可以这样牢牢地抓着你，高高地举着你
仿佛在无穷无尽的黑夜里，穿过无数文明的废墟
六
走过这个拱形的石板桥，就是我的
小学校，最先得到启蒙的就是阶级
还有斗争；不是爱情。这古怪的逻辑
终于被你的出现所打破。你可以战胜一切
这破败的戏台，我还扮过老头演“呀可西”
好滑稽的颂歌，你还可以和我再演一遍
这简陋的教室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有孩子们的
体温，就像黑板上的粉笔字，刚被抹去
七
我是有点怀旧了，准确点说
我真的是在怀念破旧，但是你仔细看啊
这是我擦拭了多少遍的事物
它的名字就叫新诗，这是我擦拭了多少年的
铜镜啊！那是用最古老的文字擦拭过的
可以盛下所有摩天大楼般情感的一面铜镜
让我们来照一照吧，洞房花烛般地
照一照，我就能看见你凤冠般璀璨的笑了
八
冬天来了，从你的手指尖旋转出的
雪花，六角形在我眼中放大
我明白你的颤抖和恐惧
我同样知道世界的真相
但是，我还是要踉跄地穿过积雪的大地
哪怕身后留下的是一连串问号省略号
我要等待你出现，我要用唇语再次告诉你
那里，前面，有我们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地方
九
拐个弯就到了，你轻轻地叹息
你的手慢慢地把我暖起，把我攥进你的心
我嗅到你的香了，像洁白的吊床摇荡着我
那是夏天的夜晚，蛙声从四周的稻田里响起
我看见你明亮的眼睛，像永恒的星辰
在涨满秋水的小河上，启动小小的闪电
我们被时光腐蚀掉的部分，终于
露出了元素般质朴，动人的一面
十
我们和衣躺一会儿吧，这下午好漫长
不知道要纺织到什么时候了啊
你说着歪倒在床上，还腾出一个身位
接纳我，我觉得你的嘴唇鲜艳了起来
不许动手动脚。你的轻斥依旧悦耳
闭上眼睛，不许看我。你还是那么蛮横
就这样放任我们原始的身体原始地躺着
渐渐变成整个下午，一个最明亮的图腾
2008.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