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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那一年我六岁。我有一个堂哥(我伯父家的孩子,我管他叫冬哥),他比我大九岁。由于我们庄子上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很少,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冬哥是我最好的伙伴。那一年秋收过后,全家人都在张罗着小叔的婚事,小叔要结婚了,我和冬哥都很高兴。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结婚”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能看到自己很喜欢看的“花妮儿”;能拾到几年一遇的那些喜炮;能看到一帮小伙子闹洞房时逼着新媳妇亲嘴儿时的喜气场面那天我就问冬哥:“啥是结婚啊”?十五岁的冬哥说:“结婚就是男的和女的‘干那事儿’啊”!那个时候我不懂冬哥的话,只是感觉他的回答是在敷衍我而已。所以对那句“干那事儿”我是不感兴趣的。我每天都掰指头盼着小叔结婚的日子快点来到,大人们都在忙碌,我和冬哥就跑前跑后的高兴着。
大喜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我妈特意让我换上了只有“走亲戚”时才准穿的新衣裳。妈还说今天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给我的“花娘”端洗脸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得管我小叔的花妮儿叫“花娘”更不知道“端洗脸盆”的神圣任务又有着什么寓意,我只是把结婚、花妮儿、端洗脸盆牵涉在一起,那就是“结婚”的概念。
对于婚礼上给新媳妇“端洗脸盆”我仅仅理解为那是男女结婚入洞房时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一直到现在我仍旧不明白在拜完天地之后,找一个“命好”的孩子恭恭敬敬地端上一盆清水来到新娘面前让她象征性的洗脸,然后新娘再向那盆子里撒下一把硬币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那个时候能在小叔的婚礼上被选为“命好”的孩子,妈妈似乎比我还要高兴。
记得那天我花娘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到,听大人们说那是新媳妇在故意“落时儿”现在想想他们所说的“落时儿”只不过是新娘矜持的一种表现而已。我和几个伙伴老早就守在村口的晒谷场上盼望着记忆中最好看的新媳妇,那天我花娘穿得很花哨,绿棉袄、红裤子,被盘起的头发上还插着粉色的花朵,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叫“花妮”的原因吧?起码,那个时候我是这样理解的。
一帮孩子一边簇拥着迎亲的队伍,一边背诵着那首所谓的童谣:“新媳妇就是花,过了今夜就当妈;新媳妇就是花,脱了裤子笑哈哈”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那天冬哥叫住我说“别人能这样喊,你不能”那“花妮”可是俺婶子,这世上哪有侄子如此骂婶子的啊?
冬哥急不可耐的举着被绑在竹竿上的鞭炮,所有的孩子都翘首盼望着能拾到的喜炮。事实上,我和冬哥在那天才是冠军,原来,冬哥在事前就揪下了好几个“雷子”给我留着呢。那天,我十分光荣的完成了给花娘“端洗脸盆”的神圣使命。到现在我还能记得那天花娘撒在脸盆里的一共是一块八毛钱,事后我和冬哥平分了,至于后来那钱的去向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中午的那顿饭一直到今天我都很难忘,记忆最为深刻的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红肉、和甜米我和冬哥每人都搞了一个很大的海碗,大人们都争着抢着往自家孩子碗里夹菜,那个时候好像让孩子多吃肉才是最好的奖赏,那天过后冬哥和我一样几天都吃不下饭。
小叔的婚礼很热闹,庄子上的小伙子变着法子的折腾着新媳妇,那时我对“闹房”很不理解,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非得逼着小叔和花娘亲嘴儿,更不理解由他们嘴里说出的那些难懂的笑话。只知道结婚是一种好事,也就是打那时起我才天天盼望着自己快些长大,也能像小叔一样快乐的接回属于自己的“花妮儿”
那天来闹房的人们很晚才渐渐离去,我和冬哥甚至比谁都兴奋,没有一点睡意,冬哥拉着我的手悄悄地对我说:“咱俩溜咱小叔的墙根儿吧”?“溜墙根儿”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不知道,只知道凡是冬哥说的话我都言听计从,因为那个时候他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冬哥拉着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小叔的窗户外面,里面的光线很暗,我当时不理解冬哥所谓的“溜墙根儿”就是窥视小叔和花娘睡觉,反正我不感兴趣,看着冬哥大气都不大气都不敢出,我有些纳闷。他踮着脚,伸着头,似乎还喘着粗气,我只认为冬哥是在偷听他们说话而已,那窗户被一层厚厚的红纸糊着,我不知道冬哥到底能看到什么。一直到最后冬哥捏着裤裆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对我说“走吧”!我感到当时发生的事情很奇怪,半路上我问冬哥怎么了,他神秘兮兮的说“我跑马了,你可千万别给别人说”!我尽管不明白冬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追问什么。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十五岁的冬哥有多“坏”!那天晚上冬哥的裤裆里该是一蹋糊涂吧!
小叔结婚的喜气一直到好多天才渐渐消散,那些天我和冬哥天天围着我们的花娘,她也喜欢我们,孩子总是喜欢最新鲜的事物,总感觉这个新来的女人给我们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尽管后来,我曾经无数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自己也亲身体验了做新人的感受,但是在我童年记忆里,小叔的婚礼才是我最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