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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常常以为我以忘却,但是那些零碎的记忆却坚硬地在我的空闲中出现,就如同那些胡子,一天不打理,第二天它又长出来了。
岁月不饶人,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两个因为熬夜而长出来的大黑轮常让自己也误会,是不是昨天被谁给狠狠地往那眼揍了两记老拳,谁会与我这样深愁大恨呢?好像没有,一向都是好好先生的我,寂寞得即没人爱,同样的,也没人恨。但是那面对满屋空气的冰冷的寂寞却总是让我在半夜失眠,尚未走远的母亲应该很生气吧,毕竟到现在我居然还没有能够从失去她的阴影中走完全走出来。
我匆忙地打理一下向七龙珠中的孙悟空一样恐怖的发型就出门了,真是好笑,记得曾几何时,我还觉得这样条条竖起的发型很帅。记得那时侯年少轻狂啊,记得还与阿周整天扮演孙悟空跟鹤仙人,整天“波、波、波”地玩。真是无聊啊。
走出了大楼的门口,才记得自己居然没有刷牙,而且脚上还穿着一对清清凉凉的拖鞋,于是就只好一口气跑上了七层楼,半路的时候见到隔壁的梁老太,老人家很高兴地对我说:“小胖,又晨运了。”我只好万分委屈地苦笑着答到:“是啊,你早。”老太太到现在还是老称呼我是小胖,尽管我已经被不正常的饮食弄得“瘦骨嶙峋”
老太太就这样笑眯眯地眯着眼睛看着我,我转身跑进屋子里,背脊还隐隐地感到老人家从老花镜中射出的两道必杀“毒光”老太太自从母亲走后就经常用这样关爱的“毒光”看着我。大概觉得作为母亲的手帕交,她应该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吧,首要的就是把虽然已经是二十八岁的人民教师,但目前心理上还是从“祖国的花朵”中凋整不过来的人——我,送进婚姻的神圣殿堂,并且手里最好就牵着她那个漂亮而强大的女儿小兰。那丫头每次看见我都不声不响,如同哑巴,就向我是一条在地上毫不起眼的小虫,她从来都没有看过我,更不认识我一样。但是我的脑海中还印有她和小美结伴而行的时候的样子,她们两人总是唧唧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们两人在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小湖边,就这样走着,长长的秀发在垂下的多情柳丝前是这样的乌黑好看。那时侯,她们还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而且小兰还特别强悍,记得以前因为一句不经意的玩笑,居然追杀了我三条街。但是现在却文静地让我不敢靠近了。
当我打了个转回来,听见老太太又在听这首天涯歌女: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爱呀爱呀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爱呀爱呀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线郎似针
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爱呀爱呀郎呀
穿在一起不离分
老太太就这样摇头晃脑地跟着唱,就好像自己也是一个怀春的少女。我从七楼又跑了下去,就像一只累死的骡子,脑袋中还翁翁地响着老太太的歌声。周旋甜美的声音带着风尘和哀伤,也带着老太太岁月的味道,钻进我的脑袋,仿佛间,我好像看见小美在远方似乎对着我甜蜜地笑着,还有妈妈温柔的眼神。我对着对门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正碰上了小兰正看着我,这丫头又在想些什么了吧,记得以前的小兰就是我们之中公认最土气的人,还真没有想到今天她居然做什么新闻杂志去当编辑去了。
2
老妈又在唱那首曲了,刚才门外的那个应该是小胖吧,自从阿姨死后,他还真的每天都是这样丢三落四地,昨天我在公车上看见他居然穿着一对高低不等的袜子,幸亏都是白色的要不还真是好看得很了。
他还真是没有变,还是这样粗心大意,记得小学的时候他的算术就很差,老是把小数点给弄错位置了,那满目江山一片的红色,跟小胖子挨他父亲的皮带成为了正比,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仍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还记得那时侯他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的样子就好笑,想不到,他今天却成了老师。小胖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当老师了,记得他那时侯装模作样地教我和小美的时候就觉得好笑,那天他的扣子还扣错了,不过我和小美却偏偏不告诉他,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教学生的呢?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呢?想起就觉得很想笑。
我吃下了剩下的早餐就出门了,清风吹拂着剪得齐齐整整的草坪,我却突然想起了记忆中那横生着乱草和青苔的那个小巷子。
那时,我们还没有住在这样的高楼上,那时侯我们住在那个可能以前是乱葬岗的小坡上,住的是两三层的小平房,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上的房间七上八下的乱七八糟地自然生产着,而野草和青苔也就这样在那些屋子的缝隙中,顽强地生产着,我家和小美家中间的那条一头歪七八糟地写着此路不通的小道上给小美的奶奶养上了三只鸡,每天早上都吵吵嚷嚷地,夜晚睡得朦胧的时候还可以听见野猫子的声声叫春,就像小孩子的哭泣。而我家的三楼则养了许多鸽子,每天就这样飞来飞去的,发出清爽的扑翅声,阳台上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农庄,草莓、葡萄架子、柠檬、还有非常好种的菜,那是用白鸽的粪便做肥料的,很自然,我家很大,那时候小周、小美、小胖都经常来玩,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有一次,我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在差点被捉到的时候,很卑鄙地跑回家了,关上了门,任小周怎么拍都不开,心想,这下可安全了吧,谁知道急性子的小周生气之下居然从屋子外的红砖大水管爬了上来,但却被锁在三楼上下不来了。
拆迁的时候,我是第一个走的,运走了那一车子的东西后,家中是一片狼籍,小周、小美、小兰都来了,我们那时侯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离愁别绪,老师那时侯还没有教过我什么叫做多情自古伤离别吧,我们还很开心,看着东西就这样从屋子里搬出去,大人们告诉我们三年后,我们就回迁了,那时侯我们就住进新楼了。我们依旧玩,别人在搬东西的时候,我们却在捉迷藏,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就这样穿来穿去,仿佛中,我仿佛看到了从那蒙尘的玻璃中射进屋子里的阳光,阳光里那些一点一点的微尘就这样缓慢地移动,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就定在那里了,那些少年的形象却逐渐模糊,就好像变得越来越虚幻一样,或者本来就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记错了,一起读幼儿园一起读小学的我们没有能够读上同一间中学,就这样分开了,淡忘了,许多许多新的带着温暖的面孔进入了我的记忆之中,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新的家,就此各散西东了,原以为很快就会相见,却不知道人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那原本打算在那小坡上建房子的建筑商倒闭了,几经辗转,才由银行接手,又等了很久,我们才又搬回来了,有着同样的熟悉的地名,一切却变得那么陌生,没有那红砖的房子了,也没有那街头巷口的闲话家常,我们现在接邻而居,却觉得相离甚远。即使是曾经的朋友也如是,我或者小胖,在对方的眼中现在应该是陌生人了吧。
曾经立志做科学怪人的我却因为高考失利改行学文,最后因为性格怪异怕找不着工作又混了一个美学的研究生,那时侯我抱着的可是穷途末路的赌徒的心情啊,却好在被我混上了,最后就混到了今天这个杂志社,做着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是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东西来。
小美今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听人家说是出国了,小周也到了另外一个城市,现在就只剩下我和小胖了,而他如愿当上了自己想做的老师,可却没有如愿地娶小美吧,想起他曾经在小美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生日贺卡上那只他自己画的小猪,真的还挺可爱的。想不到,这个时候,我却还记得这些琐屑的事情。
旧日已然欲寻无觅处,我是回来了,还是继续地远去了呢?
我甩了甩头,想着,大概是因为小菲给我的结婚帖子给刺激的吧,怎么就这样越活越回去呢。
3
做教师的生活,有时候是非常辛苦的,有时候却也非常充实。特别是当我漫步在校园中的时候,那紫荆花在风中如雨飘下,无论多么沉重的心情,都被这花雨洗掉了,只剩下如同水波一样的涟漪不断地荡漾。
我教的那间学校对初做老师的应该说是非常照顾吧,配给我一个老师,大概有差不多五十了,就快要从学校里退休了,但是每天都看见她矮矮的身影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充满活力的样子。而我教的那一班学生,可以说是非常可爱的,擅长并乐于从事捉迷藏的游戏,每一堂自习课,我前脚踏出教室不够三分钟,大约他们想着我已经走远了,就马上在那里吵开了锅。有一次我故意装成走了,实际上就避在角落里等着,果不其然,里面又炸开了,然后我又飘然而至,面带微笑的。接着我就听到有关我这个阴险毒辣神出鬼没的老师的传言,好像还给我起了n个花名。但是我奇怪的只是觉得好笑,还有他们很可爱,但是我们之间的游击战还是得开始的。
记得以前我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也是非常热忠于玩这一类的“捉迷藏”的,那时后,那个长得很彪悍的女数学老师,很喜欢用带有马克思主义意味的语言骂我。孩子的时候,无论吃多少都特别容易感到饥饿,一到放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对着饭堂的百米长跑,但是那时侯由于身材肥胖所以每一次都被老师给捉住,然后就是一出非常生动的政治教育,什么“小农经济”什么“自私狭隘”等等等等,漫天飞舞,虽然被捉住挨训很可怜,因为肚子咕咕地只叫,但是,我却觉得有一种非常开心的感觉,我感到自己是被重视了,就像一个严肃的历史话题一样被研究了一样。我想那个老师不知道有没有被我诡异的开心给吓住了呢?因为自己以前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是又不是一个坏学生,所以老师的目光可从来都没有像那时候那样专注而持久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所以那个时候真的是,十分开心。做孩子的时候,是非常的幼稚的,又是独生子女,吧不得人人都把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觉得自己非常可怜,非常不起眼,他的成绩怎么努力都因为资质有限而很难提上去,但是要他做那些干架、逃课、不及格的问题学生,他又没有那个胆量,毕竟家里的那顿藤条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喜欢上的,然后他就立志以后要当一个老师,当上老师后就要温柔地关照每一个学生吧。
大概是印象大深刻了,而当自己看到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的时候,要生气,也不是太生气得起来,虽然是经常因为学生的事情被级任主任训导一番,但是却总是想着,只要不太过分就由着他们吧。
但是
4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会看到小胖,好在他看我的眼神还好算得上正常了,我无可奈何地对他笑了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真的算是人中垃圾了,头发中一阵酸臭的味道,连自己都差不多受不了了,真想不到,他居然是那个孩子的老师,真是好笑,那个什么都不肯说的孩子,居然跑到江边去玩掉江,我这个倒霉鬼又因为生气没赶上末班车这么不巧的就做在堤岸不远处散步,于是就只能够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了。
我嗅到自己满头异味的头发和从那身衣服里发出的惨不忍吻的臭味,心里不由得起了无数酸酸的小泡泡,更何况,这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就狠狠地刮了一下那一直低下头的孩子的鼻子“死小鬼,为什么你就这么蠢,死也不要选这么臭的地方嘛。”那个小孩却突然瞪了他一眼“谁叫你跳下去的,你苯怪得了谁呀!”
“真没有想到,你还是这个样子。”
“还是这么幼稚?”
小胖笑了一笑,很温柔的样子,以往我是怎么都没有把他的笑与温柔联系在一起的,就这样一下子呆住了。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非常有知性女子的味道,真想不到,”他微笑着无语了。
我没有回答,这个人大概又是那种相信什么文如其人的家伙,他或许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高的误导性,要知道我就认识一个写文章三句不离床,却私底下却是一个纯洁得狠的跟我一样的“老处女”
他弯下腰,开始很耐心地去开导那个孩子,一点都不向我刚才那样,只会死死地追问,这时候,江边的风吹得我很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喷嚏。他一边指示我大电话给孩子父母,他脱下了外套将自己的学生包严实了,就打车将我们三个运回家。沿途我瞪着那件外套,怎么他就不给我也套一下呢,随即又想到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为什么居然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呢,本来我跟这个家伙从小就不亲,小的时候还曾经满街追着他打,目光不由得就这样移向了他,却恰恰碰上了他的目光,心中突然一动,这个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江边的夜风吹动霓虹灯的倒影,光影零碎地流动着远去,带着刚过去的那一日,新的一天在酝酿中又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