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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杂志往身旁的小茶几上一放,桑桑诧异不已的看着那群人来势汹汹的冲了进来,而老王和阿珠则是连连后退的被美月伯母推着进来。
“孟太太,我们小姐还在睡觉,如果你有事我们要先去通知一声,你怎幺可以这样闯进来?”老王粗着嗓子,气得脸色铁青地吼道。
美月可充分发挥出她那在市场练就出的泼辣本色,她瘪瘪嘴,露出极为鄙夷的表情。“你们这两个奴才给我滚远一点!桑桑呢?她可真能干,连着外人来欺负自己人,她眼里到底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啊?”
桑桑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伫立在沙发前,她乍一露脸即被美月用力扭住手腕。“美月伯母”
“好啊,桑桑,这下子你可得意了吧?你大伯父他们兄弟个个拚老命的争着这个副总经理的位子,谁知道你却暗地里抢走了。”美月恨恨地说着,喷出浓浓的口气,浑身上下沉慢着香水味及狐臭味的杂臭熏得桑桑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副总经理?我我没有哇!”
“没有!表才相信你有没有,我就说嘛,孤男寡女住在同个屋檐下,这要是没有什幺内容才怪!想不到看你这样清清秀秀的一个女孩子,机心却也不简单!”口沫横飞的喷得桑桑满脸皆是,美月将她笨重的身躯,重重地摔进雅致的法式单人沙发内,精巧的沙发传出吱吱叫声,彷佛发出不堪负荷的哀鸣。
美月所指控的卑贱手段渐渐地渗进桑桑的思绪,她大骇地用手捂住胸口。“美月伯母,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做任何事,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幺?”
“哼,你会不知道?要不是你在尹皓禾身上下了什幺功夫,他怎幺会无缘无故的让你坐上副总经理的位子?你说啊!说啊,没话说了吧?”看到桑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美月更是自以为是的连连戳着桑桑的额头。
“孟太太,你可不要冤枉了我们小姐,她根本就不知道什幺副总经理的事。”阿珠仗义的冲到美月面前大叫,但已是横行惯了的美月,伸手一个巴掌就令阿珠跌到几步之外。
“这里没有你讲话的地方。”美月骂完阿珠,在转过头面对桑桑时,又换上了一副较为缓和的脸色。“桑桑,大伯母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小女孩怎幺有能耐去管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依我看啊,你还是跟尹皓禾说你不想趟这淌浑水,把这个副总经理的位子呢,就还给大伯父,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大嫂,你说这话就太过分了,我们可是说好的,今天来是要桑桑指定看她想让谁当道个副总经理。”旁边的孟贻祥不在乎的站出来。
“是啊。大嫂,大哥也当了此位那幺久了,该换我们坐那张椅子啦!”另一个兄弟孟贻安也沉瀣一气的说道。
美月眼见其它人纷纷对自己所说的话一再反驳,她急得朝自己的丈夫使着眼色。“贻林,你看你这些兄弟,一点也不懂得长幼有序的道理。”
“大嫂你别说笑了,这年头谁还理你长幼有序这回事?现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各凭本事。桑桑,你放心,只要二叔坐上这位,我敢担保你仍还是可以过你大小姐的生活,而且,二叔绝不会到处去散播你的丑闻。”
“不错,三叔也不会像有些人口口声声为你好,却到处说你勾引尹皓禾而得到副总经理的位子。年轻人嘛,没有风花雪月哪称得上是年轻人呢!”
脑袋好像被炮给打掉了一大半,桑桑无法置信地在这些应该是她至亲的人脸上一个看过一个,摇摇坠坠的任阿珠扶住自己。
“你们你们认为我用航脏的方法去获得这该死的副总经理的位子?”她歇斯底里地大笑,对这不知从何说起的误解感到荒谬和无奈。
“要不然,尹皓禾那个人跟你非亲非故的,他干嘛非要提拔你不可?”美月想当然的振振有词。
“难道把这个副总经理的位子给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就是应当的吗?”随着隐隐含着怒意的话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出现在楼中楼扶梯上的人所吸引。
和在场所有人意外尴尬的表情相较之下,皓禾带着他一贯的自信和优雅,缓缓步下楼梯。“我想了很久,因为你们三兄弟都对这个位子表现得太热衷了,如果给了任何其中的一个,那对另外的两个人可就不公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桑桑是孟贻善的继承人,由她来当这个副总经理是最名正言顺的了,不是吗?”
“可是”美月还想说些什幺,但皓禾阻止了她。
“再说,如果我想要任何女人根本不必费吹灰之力,没有必要用职位来交换。我让桑桑住在这里是因为这原是她的家,我在香港不会待太久,我离开后她正好可以帮我管家。”他说着眼光胶着在孟贻林和美月夫妇脸上。“况且,赶尽杀绝并非我的作风。”
被他严厉的眼光看得局促不安的孟贻林,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拉着妻子,急急忙忙地往门口走。
“干什幺?事情都还没有解决,我们要是先走了,万一桑桑把这个好位子交给贻安跟贻祥他们,我”美月仍不死心地和丈夫拉拉扯扯的不肯离去。
“孟夫人,我想桑桑不可能把这幺重要的职务随便放弃的,她应该知道这是她保护她父亲心血的最好方法,而且我也不会答应由别人来担任这项职务的。”皓禾说着站到桑桑身后,在她想出言反驳时,两手在她肩上施加压力以阻止她出声。
“还有,孟贻林先生,我的律师对于并购平靖时,你所提出的那张委任书的合法性存有疑问:帐目上至少有三块土地的帐项不清;公司资产中的厂房设备也有若干疑点,这些我的律师明天会到府上请你协助解释。”在皓禾的话刚说完,脸色发青的孟贻林已经拉着仍喋喋不休的美月仓卒地离去。而孟贻祥和孟贻安在听到皓禾的话之后,彼此对看一眼,也托词迅速离开。
烟气窒人的屋子一下子清净不少,桑桑咬着唇的望着自在地抽着烟的皓禾,心里有万千个问题,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这个人究竟是个怎幺样的人,平日的他亲切和蔼得一如宠爱妹妹的大哥哥。但偶尔,就像刚才他又会摆出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酷态度,令她感到迷惑。
最令她难以理解的是──他为什幺要对自己这幺好──即使如他所言是为了那什幺“孟家的阳光”但是看他那幺不积极的态度,她怀疑他要到何时才能找得到那个“阳光。”
“明天我带你到公司去看看,后天我必须回美国一趟,香港哪边的业务就先由你负责。”刚捺熄了烟,皓禾马上又自精巧的烟盒中取出另一根。
不暇思索的,桑桑按住了他拿着打火机正要点火的手。“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你抽太多了!”
镑种情绪在皓禾的脸上流过,最后他将那根烟扔回烟盒内。“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好吧,听你一次!”
“谢谢。你会很快回来吗?”看到皓禾往楼上走去,桑桑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道:“我是说我是说公司的事我不太懂,如果你不在的话,我而且,你不是要找孟家的阳光?”
“我会很快回来的,彼德也会留在这里直到我回来。至于孟家的阳光,我自有打算,早点休息吧!”皓禾扶着楼梯扶手的手不经意地抓紧。“晚安!”
看着桑桑疑惑的表情,他微叹着气走回自己的房间。
再重回公司的心情是感触万千,老员工们亲切地和桑桑闲话家常,皓禾并没有干涉她的行动,只是行色匆忙地在一个个的会议室之间忙碌地穿梭着。
在平靖中,桑桑讶异地感受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气氛。旧式、慢吞吞的电梯变为宽大、迅速的十人型的电梯,昏黄的照明设备也被汰旧换新,连大楼内的空气都较以前清新,且随时段飘出清雅的柠檬、茉莉或檀香气息。
外在环境的改变也使得员工们的脸上露出以往所罕见的笑容,女员工一律浅绿的花格衬衫加以墨绿裙子,男性员工则是白衬衫加上墨绿色长裤,即使是所有人都一样的制服,但在她或他们的墨绿毛衣背心上则别满了各式各样的别针或绣花。每个人都在同中求异,展现自我风格。
绕了一圈之后,桑桑更加的迷惘,如果并购是最不得已的做法,她仍要为皓禾的成就喝采,因为整个平靖在他接手之后,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崭新的公司。
看看公司底层附设的托儿所及育婴中心、图书馆和员工休息室,甚至还有售卖各种食品的小型员工饭堂呢,这种种新措施,使桑桑不得不承认,平靖在皓禾的经营之下,甚至比在父亲手中更照顾员工的需求。
而这些改变却是要耗费钜资的,这和平靖已逐渐下滑的利润不是会发生冲突吗?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呢?
生平第一次,桑桑用她以往只关心时尚追求时髦的脑袋开始想着这些曾经被她所排斥的事。她兴奋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感动,这幺长久以来,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有心去了解父亲的事业,而非如以前只是为了责任不得不关心。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做,但是我唯一确定的事是我要保有平靖,即使不能拥有它,我也要它继续维持下去,因为这是爸爸的心血,我要保有它。
骄傲地告诉自己后,桑桑怀着兴奋的心情坐在皓禾暂时安置她的会客室等着他的到来。我要接下副总经理这个职位,我愿意从头学习起,为了平靖,我可以忍受所有的挫折和困难的磨练。
“那些土地都是在贻善生前就全部处理完毕,如果有任何问题或是法律责任,那全都是贻善的责任。”即使面色灰白,但孟贻林在面对皓禾的询问时,仍试图保持镇静的说道。
“哦?还有这个高尔夫球场的开发呢?根据你和股东们所拟的开发计书中,包括了一大块的政府土地,现在不但法院要告发平靖,连股东也认定平靖涉嫌欺诈,对这件事,你又有何解释?”摊开眼前那些彼德花了不少心血搜集而来的证据,皓禾忍不住伸手掏出烟盒,但手一接触到烟时,眼前又浮现桑桑的脸,他想了想将烟盒放下,而这引起了彼德的多看一眼。
掏出手帕揩着汗水,孟贻林还是一堆全推到死去的兄弟身上。“当初的总经理是孟贻善,你找他别找我。”
“唔,很聪明,死人不会说话,这样你就可以推得一乾二净了。但是,孟先生我要提醒你一句,天理昭彰,总有报应的一天。”皓禾倾身向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看着孟贻林因愤怒而不停颤动的腮帮赘肉,他满意地露出冷笑。
“你别威胁我!我才不怕你。哼,你也别以为你就稳操胜算,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呢!你以为桑桑会是那幺好控制的吗?你别作梦了。”愤怒地推开椅子,忿忿不平的孟贻林朝着门口走去,口不择言地咆哮着。“只要桑桑跟俊吉结了婚,我照样可以回到平靖来。”
皓禾脸上的线条瞬间冷硬了起来,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走向孟贻林。“哦,是吗?”
面对身高几乎高自己一个头的皓禾,孟贻林努力地挺直自己的背脊。“不错,我太太这两天就会请人去向桑桑提亲。事实上她也没爹没娘了,当然是由我们这些长辈做主,况且俊吉又是我大舅子的儿子,这门亲事是再好也不过的了,尹皓禾,我们走着瞧,我会让你好看的!”
在孟贻林肥胖的身躯刚自眼前消失,皓禾立即坐回那张大大的黑色牛皮椅上,将两手抱在胸前沉思了许久,唤住了正打算蹑手蹑脚走出去的彼德。
“彼德,取消我明天的飞机和所有的行程,美国那件并购案就交给狄克去办。”皓禾说着在纸上开始写着字。
“皓禾?”彼德大吃一惊的盯着好友兼上司。
“明天我有一大堆的计画,可恶,我不会让那只老狐狸的奸计得逞的,这是我的计画,你快去办。”他将写好的字条交给彼德,不理后者的讶然表情,不安地在室内来回踱步。
“她有这幺重要?重要到你宁可放弃和美国总统共餐的机会?”彼德将那张字条仔细折妥放进口袋里,表情平静地问道。
对彼德的问题,皓禾猛然一个大转身面对他。“我不会想跟美国总统共度一生。”他轻轻地说。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的。”彼德点点头回答。
“很好,那就快去办吧。”皓禾说完挥挥手,朝会客室而去。彼德冷眼旁观之后,在他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绽放出一抹会意的微笑。
“怎幺样?参观过公司之后,有没有改变你的主意?还是不愿意到公司来上班吗?”在一见到静静地坐在那里翻着杂志的桑桑时,皓禾只觉得所有烦扰的情绪和公事上的压力都已经不翼而飞的远走了。
桑桑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杂志,迎向他坚定地摇摇头。“不,皓禾,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下来,我想要把爸爸一手辛苦建立起来的公司维持下去。”
“也就是说?”皓禾不动理色地询问。
“也就是说我决定接下这个副总经理的职位,我虽然不太懂,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的,希望你还为我保留这个机会。”孟桑桑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
“很好,那幺孟副总经理,还是要及早让你明白你的工作范围和内容,我会请彼德协助你的。现在,我们必须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按下内线,低声地吩咐着彼德一些公事,然后抬起头面对满头窈水的桑桑。
“走吧。”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桑桑,搭着那架由办公室直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来到他那辆漆黑的房车。
“我们要到哪里?”桑桑好奇地间道。
“为你买些必须的行头。”
皓禾说着将车驶到一家在本地很有名的店,光看店名“查理的店”桑桑随即睁大了眼睛。
“不要,这里的东西贵死了,况且我也没有那幺多的机会穿那些所费不赀的礼服。”桑桑的话被那个矮矮胖胖自店中走出来、锁进后座的男子听到,他不以为然地挑起他有些过度的粗眉。
“皓禾,这位想必就是我们的孟桑桑小姐了,我是陈查理,关于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可不敢苟同,我的东西是比别人贵了一点,但也还不到贵死了的地步。我贵有我的道理,依据我的经验,任何人只要跟我买过一次衣服,那接着就会有一大堆的问题要请教我,这些售后服务的顾问费我可是从来都不提的,所以我衣服贵一点也是应该的嘛!”说完查理将他随手铃着的小皮袋打开,拿出包脱水蔬菜,抽出根芹菜条后又拿给他,但桑?衩驳鼗鼐切┢涿膊谎锏母墒卟恕?br>
“查理,桑桑是开玩笑的,莫愁好吗?”皓禾拍拍桑桑的手背,轻松她笑着问查理。
“呃,以一个刚怀孕的女人而言她还算好,只是害喜害得厉害,吃什幺吐什幺,食物吐光了就吐水,吐到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查理用力咬下芹菜条,皱起眉来。
“这幺严重?有没有看看医生怎幺说?”看到桑桑不自在的表情,皓禾很快地缩回自己的手。
“医生也束手无策,他建议把这个孩子拿掉,因为可能是这个孩子跟莫愁的体质不合,所以才这幺折腾她。我跟我妈是赞成过一阵子再生,但莫愁不答应,她说死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哼,等这小子生下来之后,我非狠狠地打他三下屁股不可,这样折磨他妈妈、我太太!”查理说着又抽出条芹叶条和胡萝卜条。
“哈哈,查理,你怎幺还是老脾气不改!苞小婴儿计较什幺呢?”看到桑桑满脸的好笑,皓禾更加地愉悦。“桑桑,我跟查理已经是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是以前一起偷摘水果、打弹珠,夏天一块儿去游泳的同伴。”
“还说呢,你这小子一出国就是二十年,总共只写三封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被那些老外给同化,忘了我们这些死党啦!”查理一拳敌在皓禾肩上,嘟哝地说道:“喂,喂,往左逆转一弯,过头了可就要绕一大圈了。”
车子依着查理的指示停在一家类似咖啡室又像服饰店的门口,查理才刚露面,里面便跑出一位身材纤细的女郎,她将无线电话塞进查理手里。
“喂,莫愁?呃是男的?喂,我的天,真的是男什幺?还有一个女的?是龙凤双胞胎?懊,我知道了,辛苦你啦,老婆,我发誓我一定减肥,是,是,好!”查理边走边手舞足蹈地在店里走动,一一指定地要助理们将挂在墙上的衣服及皮包拿下来,不一会儿在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币了线之后的查理兴奋溢于言表,他两手往上一伸。“小姐们,我太太肚子里是龙凤胎,我的儿子跟女儿!今天我请客,请大家喝咖啡!”
店里小姐们马上爆出恭喜和欢呼声,查理搓着手走向皓禾和桑桑“孟小姐,这些衣服你去试穿看看,马上就可以改好。”
桑桑正想说些什幺时,皓禾伸手按住她的肩。“去吧,查理会给你一个好价钱的。”
抱着那堆衣服的助理引走桑桑之后,查理正色地看着带着疲惫神色的皓禾。“皓禾,老朋友,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
“我没有为难任何人。”皓禾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淡淡地说:“查理,恭喜你了。”
“皓禾,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你念了二十年的那个‘孟家的阳光’,为什幺你还傻得把她弄进公司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些亲戚们的黑心和贪婪。”
“我知道,也就是因为我已试过他们的阴狠,我更要桑桑进公司。查理,我爱她,我整整爱她爱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接近她,我不能容许再有任何不幸落在她身上。”皓禾皱起了眉头。“我可以现在就追求她、娶她,但是这样的她基本上还是脆弱而需要保护的。如果有一天我像她父母一样突然再也不能保护她时,她该怎幺办?”
“但是你这样一直拖,看在我们眼里,真是快急死人啦,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查理笑道。
“我想过一阵子再说,她跟我之间还很生疏。当初她年纪太小了,四、五岁时的记忆,大概早就不记得,我可以慢慢等。”皓禾说着望向娉婷地向他走过来的桑桑,穿著合身的窄裙套装,此时的她看起来有股大学“新鲜人”的青涩味道。
“裙子太短了,还有上衣的领口也太低了。”皓禾走过去将桑桑敞开的领口拉紧,转身告诉查理。他的手指不经意地画过桑桑的裸露的胸口,这使他整个人为之一震,失神了好几秒,但他立即竭力恢复正常。
如同有道急速掠去的射线在胸际掠过,桑桑为他那似乎带着电流的手指所带来的一阵轻栗感到异样的冲击,而那种悸动所引起的遐思,令她全身立即被股汹涌的热潮所吞没。
望着皓禾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和桑桑绯红的脸颊,查理刁着他最痛恨的胡萝卜条走过去。“领口太低?不会啊,皓禾,亏你还是从外国回来的,你有没有看过狄美摩亚演的‘红色禁恋’呢?或是那个莎朗史东呢?她们穿得出这更低的领口”
“不,领口不可以太低,裙子也不能太短!”皓禾眼看着查理将自己缀紧了的胸口领子又拨开,沉不住气地又将之拉紧。
“可是人家狄美摩亚”查理顽固地叫道,并且想伸手再将领子调整好。
“我管他什幺狄美摩亚,桑桑不是她,她是我我”皓禾在见到桑桑讶异的表情时,顿然闭上嘴巴。
“她是你的什幺?”查理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真拿这个执着的老朋友没办法,喜欢就是喜欢,还婆婆妈妈个什幺劲,真不知道他从小带头打架去,在商场上睥睨群雄的魄力躲到哪儿去啦?
“她桑桑是我公司的副总经理,她穿的衣服必须合乎她的身分跟职位。桑桑,去把衣服换过。”皓禾说完之后,气恼地坐回他的位子大声地喘着气。
查理哼着小调儿地晃到他面前。“皓禾,男子汉大丈夫有什幺好不敢说的?”
“你不懂。查理,要不是看在我们是死党的份上,刚才我真想一把捏死你!”想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地说出深沉在内心二十年的秘密,皓禾恨恨地说。
“我想也是。我从没见过你为了什幺事这幺失控过,自从你妈的丧礼之后,你就一直是充满自信而且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有如没有血肉的机械人一样。”查理诚恳地将手搭在皓禾肩上,低声地在他耳畔说着话。
皓禾浑身一震地望着他半晌之后,伸手抹抹脸。“对不起,查理,我太激动了。因为她对我太重要了,重要到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只求保有她,你懂吗?”
“我明白,放轻松点好吗?没有人敢动她的主意的,但你自己可别先砸锅了。”查理以局外人的身分劝着他。
“我知道。”抬起头看到穿著一套银灰色的长窄裙出现的桑桑,皓禾的眼睛马上转向查理。
“我知道,我知道这套的领口也太低了,但长裙你总该可以接受了吧?都到小腿肚了!”查理大声地叫了起来。
“你没说的是开叉开到大腿了。”皓禾冷冷地说完扬起了眉,摆明了不容反驳的强硬态度。
“老兄,你知不知道什幺叫流行,什幺叫女人味?”看到皓禾的表示,查理翻翻白眼的在拍簿纸上潦草地写着字。“好,裙子要长而且不可以开叉,这样可以了吧?”
直到此时皓禾才露出笑意。“嗯,这还差不多。”
“我看你干脆拿个布袋剪三个洞,从她头上套下去算啦,或者找块被单把她全身裹起来好了。”查理不情不愿地自言自语着。“你这模样简直就像狗在顾他的肉骨头似的拚命嘛!”
即使听到查理的抱怨,皓禾也没有什幺表示,他优闲地端起咖啡喝一口,对自己越来越在乎的心情感到很愉快。这幺多年来,商场上的成功早已激不起他丝毫的欣喜之情,成功之于他已经是用惯了的旧印章,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拿起大笔一挥,将一间间的公司归于他名下而已。
好久了想想上一次令他如此在乎的事是什幺呢?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起来,只是轻轻地叹口气?
整栋房子就像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一样,桑桑在车子还没有接近孟家大宅时即已发现,这一点,她迫不及待的在车子还没有停稳时即推开车门跑下车。
门前两棵圣诞节才有的灯泡环饰的松树是映入眼帘第一印象,走进院子里,原有的花圃被挖空了,形成了不小的池塘,而那棵漂亮的垂柳也正好就在池塘旁迎风招摇绿色的枝条。门前的草地也被整块铲了起来,用各色大理石拼排出各式各样的图案,院子的左侧多了座凉亭,右边原是车房的地方变成一排排百合花花架,花菜下是几组用大理石雕琢出的桌椅。
院子里有很多陌生人来来回回走动着,男男女女都像各司其职般的拿着彩带或灯泡串成的彩灯,在院子里的树木间穿梭。就好像遥远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景象。
站在信道上,桑桑一言不发地瞪着这个景象,直到皓禾将手放在她肩上才突然惊醒了般的尖叫一声,向楼上跑。
急急忙忙地冲进以前父母的房间,她很快地拉出衣橱的抽屉,抱出一大叠沉重的相片簿,很焦急的翻着那些泛黄的黑白相片。
“桑桑,你怎幺了?”皓禾追了进去,看到桑桑浑身颤抖得厉害,他冲进去抱住了她震动的身体。“桑桑,发生了什幺事?告诉我发生什幺事了?”
“一样的一样的”桑桑拿着那张照片凑到皓禾面前。“为什幺你要把院子变回去以前的样子?为什幺?不,你不可能会知道的,除非你看过照片”
“桑桑,你冷静一点,我把院子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有什幺不对吗?”皓禾拥着她坐到床上,轻轻地将那张照片自她手里抽出来。
“不好,那个池塘”桑桑说着痛苦地开上眼睛。“我小时候差点在那个池塘里淹死,幸好被救上来了,可是后来又有一个小女孩在那里淹死了,小女孩的妈妈把她丢进去,自己也跳进去了”
桑桑的话挑动了皓禾心底最深的痛处,他咬着牙地通自己露出笑容。“桑桑,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这里并没有小孩子,可以不必担心那些了。”
“不,我害怕,如果我再掉进去呢?没有人发现我掉进去的话,我会淹死的。”桑桑两手紧紧地抓住皓禾胸前的衣襟。“我掉下去的时候,幸好有个大哥哥跳下去救我,可是他救我上来之后就走掉了。”
“他没有说什幺吗?”皓禾允许自己稍微去回想一下那年夏天,懊热的午后所发生的事。
“有,他说要我当他的新娘。我告诉我爸妈,但是他们却认为我是中邪了,后来又发生小女孩淹死的事之后,爸爸就找人把池塘填平了。皓禾,你为什幺要再挖出那个池塘?”想到这里,桑桑又打了个冷颤。
温柔地用双手包住桑桑冰冷的手,皓禾缓缓地靠近她。“不会有事的,桑桑,我不会让你发生任何事的。”他近似催眠的语气令桑桑疑惑地抬起眼,而在一转眼间,他温暖的唇已经如羽毛般轻盈地滑过桑桑因为讶矣邙微启的唇瓣。
“皓”桑桑低声地想要开口,但却发觉自己全身软弱得几乎要化为一滩水。而皓禾的唇也如同挥之不去的蜜蜂般地在她唇上留连,有点酸甜又似麻辣的感觉自她的唇舌传递至柔桑的四肢百骸,她茫茫然地响应着他的吻。
彷佛过了几个世纪似的,当皓禾放开他托捧着桑桑的头的手时,桑桑才如大梦初醒地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皓禾双手却似铁栅似的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放开我。”粉颈低垂任长发遮住自己红热得发烫的脸,桑桑低声的要求着。“放开我,这样不好!”“为什幺不好呢?桑桑,我渴望着你,我没有办法不把眼光放在你身上,难道你都没有发觉?”皓禾说着沿着她的耳背印下一连串的吻,使桑桑全身泛起了酸麻的涟漪而不知如何自处。
“皓禾,你不要这样,我”桑桑几乎哭了出来的叫道,对皓禾乍然表白和对自己身体这种种陌生的反应,她感到既尴尬又好奇。
“你讨厌我吻你?”皓禾拨开桑桑的长发,和她四目相交地问道,在他身上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不,可是我我不习惯”桑桑面河邡赤地解释着,对自己的口齿不清感到狼狈。
皓禾轻轻地捧起桑桑的脸颊。“唔,这个问题倒是很容易解决。除了我,你再也不能习惯别的男人吻你!”
“你为什幺这样的肯定呢?”桑桑痹篇他的唇,不解地问道:“你好像很自信我不会跟别人亲吻似的”
“我当然涸葡定,因为你终将嫁给我。我已经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从那天我将你从小池塘中捞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执起桑桑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皓禾淡淡她笑着说。
“你你说是你把我救上来的?可是,不像啊,那个大哥哥他”桑桑将眼前的男子和那个炎热夏季下午的那个大男孩相比,怎幺也并揍不起来。
“桑桑,二十年是段不短的时间,我也很难将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姐跟当初我从烂泥土堆中拉出来的泥娃娃连在一起。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我问她要怎幺报答我时,她是怎幺回答的──我要做你的新娘──我只好跟她勾勾小手指,答应娶她当我的新娘。”皓禾打趣地回想着和那个矮小的小女孩的约定。
“真的是你?皓禾,这二十年你都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或是把它当成是小孩子的戏言而已。”桑桑满心欢快地大叫。
“真的是我。桑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好吗?”皓禾说着用力将桑桑拥进怀里,他是如此的用力使得桑桑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好,皓禾,我相信你。你”桑桑惊呼地看着皓禾将一枚切割完美的红宝石戒指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内。
“这是我送你的订婚戒指,待会儿的宴会上我会宣布这件事。桑桑,相信我,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们以前曾有过的渊源,我宁可让他们相信我是临时起意而娶你。”
“他们?你说的是谁呢?”桑桑诧异地抬起头。
“这你不要管,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包括你的伯父他们或是俊吉,相信我,这件事很重要。”皓禾望着桑桑略带稚气的容颜,忧心忡忡地说着话。
“好吧,皓禾,我相信你。”桑桑望着手上的戒指甜甜地说。突如其来的喜悦令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她只是高兴着原来皓禾就是自己常常会想起的那个大哥哥,而他提起的婚事也令她雀跃三分,庆幸自己又有人可以依靠了。
果然如皓禾所预料的,尹皓禾跟孟桑桑订婚的事在宾客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人都急切的打探着消息,而以孟贻林为首的孟氏兄弟则是个个灰头土脸的不发一言,急急离去。
桑桑百般无聊的踱进凉亭里,现在所有的客人们几乎都全聚集在客厅,而她受不了那种充满政治意味的话题,只得快快地溜出来透透气。
“桑桑,你怎幺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呢?”黑暗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桑桑很意外地看着甚少在这种场合中出现的俊吉。
“我听不懂那些政治,他们又在谈年底立法局选举的事。你要不要喝点什幺?我去帮你端。”桑桑很熟稔地走过林木之间的石路,和俊吉一起来到百合花花架下摆满食物和饮料的桌子旁。
“不,我不想喝东西,我只是很好奇你怎幺会突然跟皓禾订婚,你才认识他多久?三个多月而已!”俊吉接过桑桑舀给他的鸡尾酒,和她朝着池塘散步过去。
“听说你小时候差点在这个池塘淹死,为什幺又把这个池塘挖出来呢?”俊吉伫立在池塘旁,平静地问道。
“你怎幺知道我曾在这个池塘溺水的事呢?除了我父母跟家人,没有外人知道的啊。”桑桑讶异地反问。
“喂,我也是刚才听我姑姑,也就是你大伯母说的,你还记得当初是怎幺掉下去的吗?”在黑暗中俊吉的眼神闪了闪。
桑桑不自觉地皱了眉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个大哥哥把我救起来。”
“真的吗?或许是因为你自己调皮而掉下去的吧?”
“调皮?我?不可能的啦,小时候我很胆小,根本不可能自己由屋子里跑到这幺远的地方来玩”经俊吉这幺一说,桑桑自己也觉得有些疑点,但每次想要回忆更多一些,头就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
“算了,别管那幺多了,都是些陈年的芝麻小事,说说你未婚夫的事吧!”俊吉挽住桑桑往百合花的花架下走去,自行舀了杯鸡尾酒给她。
“未婚夫”桑桑一时之间竟意会不过来的怔住了。
“皓禾,尹皓禾啊,桑桑,你是怎幺了?”俊吉奇怪的望着她。
“喂,皓禾啊,抱歉,我一时之间忘了我们已经订婚的事。俊吉,这一切好像是作梦一样,他就像个白马王子闯进了我的世界。”桑桑带着如梦似幻的表情,如同漫步云端般的飘飘然。
“你爱他吗?”静默地一口仰尽杯中残酒,俊吉轻轻地问道。
“爱我不知道。俊吉,我只知道自己想要有人可以依靠,而他恰巧就出现了,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低头凝视浮在粉红色鸡尾酒上的波萝片和柠檬片,桑桑贪恋着它的香甜爽口,不知不觉地多喝几口。
“桑桑,记住我的话,我是你的朋友,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俊吉说着拍拍桑桑的霞红双颊,叹口气地往外走。
“俊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皓禾嗯,皓禾叫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我不可以说”桑桑说着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桑桑,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俊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俊吉试图拉开桑桑的手,但醉态可掬的桑桑只是坚决地捂住嘴不肯放手。
“桑桑,你怎幺啦?”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身材硕长的皓禾像头蓄满爆炸力的黑豹般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出现即马上地拱住桑桑步履紊乱的身子,一面检视她空了的杯子。
“她大概喝醉了。”俊吉毫无催意地迎向皓禾犀利的目光,淡然地解释着。
“我才没有醉,我只喝了一二三杯,我才不会醉。”桑桑醉眼惺松地板着手指数数,撒娇地抬起头。“皓禾,我什幺都没有说喔!我没有告诉俊吉是你把我从池塘里救出来的喔”
皓禾低下头用唇堵住桑桑的唇,但他很快的发现自己是白操心了,因为这小妮子早已醉得昏睡过去了。
“是你救她的?这幺说起来你并不是什幺华侨,你以前根本就见过桑桑了,你究竟是谁?”俊吉脸色大变地揪着抱着桑桑的皓禾。
“这是我跟桑桑之间的私事。抱歉,失陪了。”皓禾抱着桑桑,面无表情的说着想要从俊吉身畔闪过去。
俊吉伸出手横堵在皓禾面前。“不,我一定要弄清楚,否则我怎幺放心让桑桑嫁给你?”
“她已经跟我订婚了。”皓禾说着抱着桑桑强行挤过身旁的矮树丛,经由后门直去二楼。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他必然有什幺阴谋,否则他为什幺会千里迢迢的回来买下平靖这个烂摊子,还跟桑桑订婚。”俊吉悄然站在黑暗中,他凝神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快快地独自离去。
二楼的某个窗口,皓禾冷眼地看着边走边回头的俊吉,他转身看看睡得很热的桑桑,重重叹口气,双手架在下巴,无言静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