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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梁上挂着厚重的灰幔,窗边垂了竹帘,诺大的床帏上绣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画,很有异域的味道。四角架上搁了一盆吊兰,零星花苞里隐约透着香气。楠木卷案上点了油灯,琉璃罩内散发出柔和的光,长长浅浅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隽秀的五官仿若精工雕琢一般,立体而生动。欧阳谦一身黑色长褂,如瀑乌丝柔顺地绑在脑后,漂亮而xiu长的手指缓缓掠过扉页,带过一阵沁人的书香。
“坐。”他随意翻着手中的简册,头也没抬一下。
我提了提长得该死的裙摆,慢慢挪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欧阳谦见状,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浅灰的眸子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怎么,我有那么可怕么?”
“没有。”我随便应着,左右手交叉相握,大拇指开始循环绕圈。
“那为何要坐那么远?”欧阳谦提了提眉梢,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有压力。”我坦言。
“哈哈哈哈!”欧阳谦闻言,朗笑几声,忽地从塌上坐起。他随手取了宣纸,沾了浓墨,龙飞凤舞了一番后轻轻搁笔,吹干了端持起来,幽幽诵读道“晚风轻扬,孑影人殇,相离莫相忘,天涯两断肠”
深邃的星目微微歙着,凉指轻叩桌面,狭长的黑眸沉静而幽远,闪着惊艳的光。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顺势将垂下的刘海挂到耳后,心莫名地躁动起来。由于刚刚沐浴的原因,周身泛着令人迷醉的体香,粉面桃腮下,微敞的领口若隐若现,嫩白的藕臂在淡彩薄纱的映衬下更是添了几许遐思。犹记得刚刚浴池的一幕,痴颠紧迫的呼唤,恍然若失的神情,那一刻忘qing低泣、赤体相拥,有一丝尴尬,一丝感动,还有一丝征仲。
“你究竟是盼儿,还是非花姑娘?”
一句话从头浇下,我蓦地将眼神收回,冷嗤一声“那我是该称呼你何公子,还是皇上?”我和他之间说不上是谁骗了谁,或者我们都骗了,亦或是都没骗,这似乎是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玩的无聊游戏,你方唱罢我登场,风卷残红,雨打落叶,游戏散场后,谁也不肯留下一丝痕迹。
“从何时起,我俩之间说话需要这样拐弯抹角了?”欧阳谦轻轻摇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是啊,从何时起呢?从第一眼的错认到后来的中秋相约,从两两之交淡如水的过往到他讳莫如深的身份,从他涓涓无谓的包容到之后的连番逼迫,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似乎很深,转念却又仿佛漫天纷扬的鸿毛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相比而言,还是以前的何谦比较值得怀念。”我向椅背靠去,悠哉地翘起小腿。
欧阳谦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来看我“那时的你我确实值得怀念。”
我尴尬地笑笑,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手端起几上的茶杯,用小指拨了拨漂浮的嫩叶,看着黄绿的茶水因点滴慢慢漾开,浮沉往事仿佛又历历在目。
“你的魅力似乎很大”欧阳谦yu言又止,我闻言,扭头看他“我又低估了你。”
“哦?”我提了提眉“应该说这一切幸好还能掌握,却无奈不在你意料之中吧!”
“你”欧阳谦似乎有些气急,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轻轻叹了一声“你一定要这样与我针锋相对么?”
“我们本可不必这样!”我倏地看向他,眼里含着一丝怨恨。深沉的黑眸仿佛被魔怔了,动也不动,微微抽动的唇角似乎泄露了他的情绪,像受了委屈的小猫,唯诺得有些可怜。我甩了甩头,立刻抛却了这种幼稚的想法,错觉,一定是错觉!
“是因为谁呢?”他倏地起身向我走来“是啸逸?紫镜国主?还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匪贼?”
“我倒情愿是你。”我幽幽地说了一句,他脚步骤停,身子微微一震。
“你倒是变得多情了”欧阳谦酸酸地说了一句,抬起手懊恼地敲了敲头,倏地又坐了下来,离我不远。
“多情总为无情恼,有时候,人还是无情一些比较容易放下。”我盯着他的眼睛,下颚轻轻一抬,嘴角挂笑“你说呢,皇上?”
欧阳谦缄口不语,只死死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被他盯得焦灼,我不适地起身,走到大殿左侧的宫灯旁用烛勾逐个拨了拨灯芯,动作迟缓而细致,心中却悄悄打起了小鼓。欧阳谦的意图不甚明了,不说置我的罪,也不谈放我回去,仿佛刻意将我囚jin,也许正是应了他与苏雅梓交待的,最终还是要凭借我以图控制秦啸逸。牢笼从郡王府搬到了皇宫大院,只是挟持中多了一份威胁的意味,让人很不爽。
“你多大岁数了?”弄妥了烛台,我又开始观摩起墙壁上的画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呃?”身后响起一声疑问,我似乎看见他错愕的表情。也是,我这跳跃性思维连自己都适应不了,更别说他人了。我抿了抿唇,无奈地转身“我是问你贵庚了?”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也顾忌到他帝王的身份,生怕他端架子扳脸孔,遂赶忙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失忆了嘛,忘了太多的事,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哪里还记得”
“去年刚过弱冠之礼。”欧阳谦淡淡地打断,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我‘哦’了一声,心里犯起了嘀咕。好年轻啊古代男子到了十五岁,要把原先的总角解散,扎成一束,所以称之为束发。弱冠是男子二十岁,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冠礼表示已经cheng人,又因为还没达到壮年,故称弱冠。男子三十岁称之而立,四十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想他欧阳谦刚刚二十年纪便能有如此城府,如斯建树,非一般人能与之抗衡,不jin对他又刮目几分。
“那秦啸逸呢?”
“虚我一岁。”欧阳谦紧了紧眉头,继而又笑道“你问这个作甚?”
“问你为何不取妻啊!”我冲口而出,将心中疑问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立后为尊,国之大体,固牢宫后,天下大定。想一般百姓人家也知以妻为本,妻妾成群者更甚,那我圣天皇宫又怎可少了女主人?”
其实我是在等你我心中邪恶地期冀着这个答案。
“谁告诉你我没有王后?”欧阳谦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