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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是女人的叫声,听在安祖烈的耳里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女人在床上的叫声,不论是真的还是讨好的,惟一的目的就在引起他的注意,而那些叫声从来没有能够在他的脑海逗留超过他完事下床后五秒钟。
而他此刻耳朵里不断接收到的叫声,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
“她到底要生多久才生得出来啊!”他目光显得呆滞,注意的目标始终在门后的产房。
“不一定,有的人生三天也生不出来。”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朱亚丽也一起守在产房外。
长长的走廊上都是苗沅沅的诅咒声。
“都是你的错啦!安祖烈,我恨死你了,你最好给我滚回美国去,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那些话实在令他不太好受,医院里的空气也令他不太舒畅,他要一个宽敞的空间来舒缓他的情绪。
非常需要!
他往大门的方向走,脚步一步迈着一步。
“烈哥!”李为在他身后叫道。
“我去透透气。”他走出医院门口来到停车场,掏出烟包。
抽出一支烟,却发现他的手指在颤抖,而且非常的严重。
活了三十三个年头,他从来不知道“害怕”的滋味,今天让他尝到了,竟是如此的令他难忘。
也许待会就会有一个与他极相似的娃儿诞生,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而这种奇妙的感觉却是来自一个女人的努力奋斗,他却只能守在外头像个白痴似的守候。
他庆幸,即将有个有他一半血缘的娃儿要诞生;他庆幸,有个女人肯为他做这样的牺牲。他也庆幸,她刚才喊出来的名字,不是屈亦威、不是别的男人,是他,安祖烈。
抽着烟,颤抖的手还不曾停止。太阳不烈,他却被晒得昏昏沉沉。
“烈哥。”李为急忙走出来,在停车场找到他。
“生了吗?”
“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娃儿,哭声非常宏亮,精力充沛,母女均安。”
“和她妈一个样子。”他抖着手将烟放进嘴里。
“烈哥不进去看看她?”
“不了,时候未到。”他吐出烟圈,同时也吐出了一口郁闷的气。
说实在话,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单身女郎升格到有个三个月大小女娃的妈咪,苗沅沅发现其实她的改变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小娃儿乖巧得不像个甫出生九十天的小婴儿,省去了她许多当妈后该烦心的困扰。女儿惟一不和她对盘的就是她似乎不爱赖在她的怀里,宁愿睡在婴儿车里也不太爱让她抱着睡。
很气恼,多少男人渴望碰上一碰的胸脯,竟惨遭亲生女儿的唾弃,为一扫此辱,她研究钻研了各种抱婴儿的姿势,她想如果女儿愿意赖在她怀里,她就是抱到“妈妈手”需要做复健的地步,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女儿就是不让她抱。她让她亲、让她换尿布、让她喂奶,就是不愿多赖着她一分钟。
女儿和她一样,都很有个性,只是这样的个性是好是坏,她现在也不敢多下评论。
她不想女儿像她一样,脾气太倔,会害得自己吃苦头。
很苦,很苦
看着女儿的眉毛眼睛鼻子,她又想起了他。没有理由,女儿有一个和她相似的个性,脸孔五官却和他要命的相似,放了这样一个炸弹在她身边,教她如何在一天内不想起他一遍。
抚过女儿小巧挺直显出她日后极能聚财的鼻子,想着出神,女儿不高兴的哭声及时将她唤醒。
不该想起他,他早在三个月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儿出生的喜悦也被他的离去消除了。
他毕竟还不是那么在意她的,否则不会连来看女儿的企图都没有。
“哇”
女儿哭得更大声了,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她在哭一样,声音哭得又猛又烈,她成功的引来了周遭人的注意。
尤其她们又是身处于非假日的百货公司的广场,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她们的所在地,一波波的注视也免不了。
一阵脚步声往她这边跑来,她知道救兵到了。
“嗯,你干女儿哭了。”她把女儿塞给赶来的朱亚丽。
“我知道,都是干妈不对,干妈去停车来太慢了。”朱亚丽心疼地抱着小娃儿又哄又骗的。
小女娃很合作的赖在朱亚丽怀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什么跟什么嘛!她到底是谁的女儿啊,老爱赖在别人的怀里,难道她妈的胸部比别人差吗!
她的视线落在朱亚丽的胸部上。
“妈咪欺负你了喔!哭得这么伤心,不哭不哭,干妈来了,妈咪不会欺负你了,乖宝宝。”
朱亚丽哄她女儿的话让她听得乱不爽的。
美丽的眼眸一抬。“谁欺负她啦!”
“不就是你吗!每次你一抱女儿她就哭,还不是你欺负她。”
“我哪有啊!是她自己不让我抱的。”天地良心,她很疼女儿的。
“对啊!你看任何人都能抱她,惟独你这个妈一抱她,她就哭个不停,这不是很奇怪吗?”
“谁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也许你女儿知道你是个超级美艳的美女,所以她不想理你。”朱亚丽开着玩笑。
她瞪大眼睛。不会那么荒谬吧!女人不爱接近她,不会连她女儿也是其中一个吧!
“拜托,她才多大,哪懂得分美丑。”
“说不定喔!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
“真好笑,我是她妈耶!”
“但是你还是个女人啊!”小娃儿又嘤咛了声,朱亚丽连忙轻抚她的背哄着。
朱亚丽的母爱完全发挥在她女儿身上,她觉得有点好笑。
“朱朱啊!你那么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很想,但可惜没有男人。而且小孩要生得这么漂亮还真是不容易,优生学还是很重要的,你和安祖烈才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小孩。”
一提到安祖烈,她的神色黯了一下。
察觉到自己又提到不该提的人,朱亚丽连忙说:“对不起,沅沅姐,我不是故意提到他的。”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音讯全无,沅沅姐生小孩的时候,他明明紧张得快要昏倒了。
“没关系,提到他也不会怎么样。”她还不是常常会“不小心”想到他。
“对!”你要帮小娃儿取什么名字?”朱亚丽怕她继续难过下去,她赶紧转移话题。
“还没想到。不过以小娃儿这么不领情的表现,我看随便给她一个安全裤、安全帽、安全带、苗女、苗疆、苗条就行了。”
“沅沅姐,你不是说真的吧?”朱亚丽差点被她唬过去。看采她并非打算就让女儿跟她姓,她还在等他的出现吧。
“当然不是真的,我不想被我爸妈骂死。”她白了她一眼。“小娃儿,哭够了喔!我们要去买屈爷爷的生日礼物喽!”她逗着女儿。
终于得到女儿的同意了,她才和朱亚丽走进百货公司,准备选购屈父的生日礼物。
两个人东看西逛又比价钱的,终于还是买了一条领带。
“屈亦威还是那么积极吗?”
苗沅沅掏出信用卡交给售货小姐。
“积极得很,连他的父母都很积极。”
手提袋里的手机响了,她向朱亚丽做个手势,接起了电话。
“喂,屈伯母啊!”“沅沅啊,后天是你屈伯伯的六十大寿,你会来吗?”屈母问道。
“我当然会去啊!屈伯伯六十岁是大寿,我当然会去。”’
屈母欲言又止。“你要带小娃儿来,你屈伯伯很想看她。”
又是两个被小宝贝降服的人!她摸摸女儿的脸,又和屈母说了一些话,才收了线。
“屈亦威的妈妈打来的?”朱亚丽看她收了电话才问。
“对啊,他们想看小娃儿,叫我后天一定要带小娃儿去。”她边说边将手机放回手提袋内。
“他们好像很喜欢小娃儿。”
“何止喜欢,简直爱死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后天屈父的六十大寿,最能哄人开心的礼物是小娃儿。
这时,售货小姐拿了签帐单过来,她快速地在签帐单上签了名,拿回了信用卡发票,理所当然的,装着包装精美的领带的购物袋当然是由她拿喽。
“要不要喝饮料?”她问。
“你请吗?”
“我请啦!你替我抱女儿又买东西的,当然要请你喝饮料啦!”走了这么久的路,她都觉得有点累了,何况是抱着一个小娃儿的朱亚丽。
于是她们走向百货公司附设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各自点了冰卡布奇诺和西藏奶茶,才打算休息一会儿,她的手机再度响起。
“天啊,你好忙喔!”朱亚丽笑说。
“大概是屈亦威吧。”她耸耸肩,接起了电话。“喂亦威,是你啊!”她向朱亚丽眨眨眼,证明她的猜测正确。
“你后天会来我家。”彼端传来屈亦威的声音。
“屈伯伯六十大寿嘛。”她客气地回道。
“你要带你女儿来,对不对?”
她揉揉眉心,料想方才屈母八成已和他通过电话并面授机宜一番。
他顿了顿才说:“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开车去就行了。”她婉转的回拒。
“可是你带着女儿总是不方便”他打算再接再厉。
“方便得很,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她搔搔头,是不是她的表达能力太差了,他以为她的拒绝是以退为进。
但很显然的,他的脑子只适用于读书一途、其它与书本相关的事,他的解析能力实在有够差的。
“沅沅”
伤脑筋!她眼睛转了转,提高音量对着手机吼:“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啊!喂”她自言自语的喂了好几声,然后快速果决的切断了电话。
亲眼目睹她的自导自演,朱亚丽笑得乐不可支。
“这样挂他电话没关系吗?”
“不这样,怎么结束电话。”又不知道他还要扯多久,她只好快刀斩乱麻,省得还要和他纠缠下去。她喝了口冰卡布奇诺。“渴死了,母子连番车轮战,口水都干了。”
朱亚丽看看她。“他们还不放弃吗?”
她略微迟疑一下才道:“你也知道屈伯伯屈伯母他们都很想我能和亦威再续前缘,一来他们认为可以弥补他们对我的亏欠,二来他们也可以多一个现成的孙女儿。”
“那你的心意动摇了吗?”
她摇摇头。“他们想多一个孙女儿,可是我不想我的女儿有屈亦威这样没有担当的爸爸啊。”
朱亚丽哑然失笑。“看样子你已经把他的底探得很清楚了。”
“够了解了。”她笑说。
“苗小姐。”
她听见有人叫她,她连忙抬起头来。
是真的有人在叫她,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有印象的男人。
她的视线迎向同样是一头雾水的朱亚丽,两个人脑中想的问题都一样。
这个男人是谁啊?
“苗小姐,你果然是苗小姐,我远远的就看到你了,苗小姐依然还是那样的艳光四射啊,”头顶上已然出现地中海状态的中年男人一脸笑容的走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她也以灿烂笑容回应。但是他到底是谁啊!头好痛。
“你好你好。”既然想不起来人是谁,礼多人不怪这一招很好用的。
“苗小姐,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高兴,‘爱情海岸’被火烧了,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吃饭。”
喔,原来是“爱情海岸”以前的老客户,那更不能随便敷衍了。
“很高兴你喜欢‘爱情海岸’。”她笑得更灿烂了,想说待会他大概会说地些“爱情海岸”烧毁了,真是好可惜之类的话。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本来以为‘爱情海岸’烧毁了就烧毁了,没想到苗小姐已经准备让“爱情海岸”重新营业,这对我们这些老饕来说真是一大福音厂
点头点了一半,她发现话听在耳里有些不对劲,想想究竟哪里不对呢,
她看向朱亚丽,两个人四日交接。
“‘爱情海岸’要重新营业了,谁说的!”散布这种不实谣言,让她一时尝到快乐滋味再泼她一盆冷水挺不好受的。
“难道不是吗!前几天我经过那里的时候,明明看到‘爱情海岸’已整修快要完成了啊。我本来还有点怀疑,问了问领头的工人,他说老板还是苗小姐你啊!”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兴奋了。
她和朱亚丽面面相衬,完全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秃头男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的同事出声叫他,他告辞后便离去了。
“朱朱,你听到刚才他说什么吗?”她问,她要知道是不是她耳呜听错了。
“他说‘爱情海岸’要重新营业了。”
她的疑问经由朱亚丽的口中得到证实了。
“‘爱情海岸’要重新营业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
因为心急,苗沅沅和朱亚丽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爱情海岸”
她们并没有看到残破的“爱情海岸”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栋外观和“爱情海岸”被烧毁前一模一样的建筑物。
因为怀孕生子的关系,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空去想到“爱情海岸”的事,如今再旧地重游,这个景象让她好意外。
和“爱情海岸”一模一样!
她的“爱情海岸”回来了!
“朱朱,告诉我,这不是海市蜃楼,这不是幻影。”她抱着女儿喃喃自语。
“沅沅姐,你认为这是真的吗?”朱亚丽的惊吓不在她之下。记载她们快乐与悲伤的“爱情悔岸”就在眼前,这是真的吗?
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问。
她抱着女儿往“爱情海岸”走去,因为正进行到装演的最后步骤,因此里头的气味并不好闻,她担心小孩会受到影响,转头要朱亚丽过来抱女儿。
“朱朱,你帮我抱着小娃儿,你别进去,我进去就行了。”
一进到里头,她的泪水简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一样的暖黄色调、一样的桌椅、一样的吧台、就连桌上的烛台也一模一样,那是她在一家小小的精品店买的,现在又重新出现了。当然如果仔细看,还是找得到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大体而言“爱情海岸”的特色是不变的。
以前在“爱情海岸”研究菜色,努力的擦桌子、摆椅子、进货、搬货,计算成本、核算营业额、招呼客人的情形一一浮现脑海。
她险些要放声大哭,直到她听到里头还有些微声响,她才赶紧抹干泪水。
她还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工头模样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后头还跟了几个男人。
“苗小姐。”工头和她打了招呼。“你认识我?”她好意外。
“苗小姐,你真爱开玩笑,你付我们工钱,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工头咧嘴而笑。
“那么我是谁!”她要弄个明白。
老实的工头哪里会知道她的问话别有目的,还当美女都爱开玩笑,他老实地说:
“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嘛!你看看还有没有哪里没有做好,你尽管说,没关系,我一定帮你弄到好。”为美女服务人人都爱嘛!
“我好像都没有来过。”她摸摸下巴当下真的考察了起来。
“对啊!要不是李先生拿过你的照片给我看,我还不会认识你咧!”
她的脑中迅速列了几个姓李的男人,然后立刻选了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
“谢谢你们,继续忙吧。”她说了些客套话,然后转身离开。
“沅沅姐,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一看到她,未亚丽立刻迎了上来。
她点点头。“是李为。”
“李为!怎么可能呢?”
“所以我想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你想会是他吗?”朱亚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我想就是他。”
那个消失了三个月的安祖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