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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生命,每一段旅程,都有其使命和目的,只是因为我们不了解,才会为失败而沮丧,为死亡而悲泣。你所置身的人世,只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在这种形式之外,还有无数的生命形式,等待你去体验,等待你去品尝。只要你真能把握我这番话的意义,徘徊在你脑海中的问题便可一一迎刃而解。
——黄易云梦城之谜(中国香港作家)
郑国思想家列御寇(列子)在列子?黄帝中讲到一则寓言:宋有狙公者,爱狙,养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损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匮焉,将限其食。恐众狙之不驯于己也,先诳之曰:“与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众狙皆伏而喜。
这就是成语“朝三暮四”的最早出处和由来,后为庄子?齐物论所引用:“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
从原始的出处来看本意“朝三暮四”所反映的道理很浅显明了。对待事物,猴子只注重表象,看不到实质。虽然事物的本质并没有亏损,猴子的喜怒却因此而有所变化,显得很可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们人类会不由自主嗤笑猴子的愚笨。可在人类生命的旅程中“朝三暮四”的情形却时常发生,在某些情况下,人类何尝比猴子聪明?
暴风骤雨的激昂生命
生命的长途旅程中,有花香飘飘,有鸟语嘤嘤,有狂风暴雨,有飞沙走石。失意来临,一路上坎坷波折,受尽艰苦,就是“得三”之时;快意伴随,一路上顺风顺水,如有神助,就是“得四”之时。在这个相对的宇宙时空中,人生本来就是坦波相伴,哀乐相叠。坦不会永远存在,波也不会持续长久;哀不会始终缠身,乐也不会一生相随。生命低谷时,把狂风暴雨看成是一种阅历的累积,成长的奠基石。须知,没有人生低谷的蓄积能量,你永远无法飞向生命的高峰;生命高峰时,把花香飘飘看成是一种生命的体验,在静心的体验中,欣然走向生命的更高峰。
花香飘飘的温馨世界
可在这“得三”和“得四”的简单逻辑面前,人类仿佛猴子,始终不能表现出智慧。面对生命中的失败,我们会失魂落魄,灰心丧气;面对生命中的成功,我们会盛气凌人,得意忘形。我们很难整体看待自己的生命,我们和猴子一样,犯了愚蠢的错误,并且还不自知。整体看待生命,然后去面对生命旅程中的跌宕起伏,你就会变得相当坦然。印度哲学家奥所说:“如果你能够看到整体之后才去行动,那么你的人生将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地狱,也不会去担心那些表面上的安排,更不用去担心早上和晚上,因为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算一算,之后你就会发现,它一直就是七。”有智慧的人,看到“猴子”的反应,一定会笑,因为他们知道那个总数一直就是七,所以,无论何种情况,他们都会表现的很从容,很大度。失败不能影响他们的情绪,成功也不能乱了他们的分寸。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一如庄子?大宗师中所言之境界:“且夫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宇宙间有其自然的规律所在,我们在成长的历程中,遇到挫折阻挠,乃生命中之常事。木秀于林,风必吹之,乃自然之理。暴雨袭来,仿佛洪水猛兽,乃天道有常,并非冲着你个人而来。暴风雨只是经过,它并没有什么特别,跟暴风雨抗争的人,埋怨暴风雨来得不是时候的人,都是愚蠢的人。智者会让步,智者会屈服,智者会坦然面对风雨,然后安心等待彩虹的到来。这本是简单的道理,可人类头脑中的“猴子”特性,却引人不断愚蠢行事。
在武侠小说大师黄易的小说中,充满了生命旅程的奇妙,人道成长的磨练和天道探索的乐趣。在大唐双龙传中,黄易描写主人翁徐子陵:
徐子陵仰脸任由大雨倾盘泻注,像是要让雨水洗去战袍染上的鲜血和身上十多处大小伤口的血污,吁出一口气道:“得得失失,怎能计较得那么多。你和我只可尽力而为,在任何情况下做好本分罢了!今天若是你大获全胜,令你以为得来容易,说不定会种下他日更大的败因。哈哈,所以今趟是败得好!”不经战争狼烟洗礼之人,绝难深味和平宁静的甘甜和醇美,更无法对生命进行深度思考。在生命的旅程中,跌倒是为了站起来更坚稳,在火炼中成长,方能成为大器之才。孟子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一帆风顺中,你永远无法成为高超的舵手。只有经过狂风巨浪的击打,你才能成为掌控大局的领袖。人世间的幸福是一种成长障碍,所以,当遭遇困境之时,你应该感谢上天给你一把登上更高生命层级的梯子。
黄易在小说破碎虚空中写道:对八师巴来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成功和失败,有的只是“经验”正如聪明和愚蠢、生和死,都只是不同的“经验”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传鹰这个“经验”达到对大藏法轮的超悟。
人生的终极目的,不是为了幸福,也不是为了不幸福,而是为了“经验”为了成长,成长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由人道升华至天道,最后奔向自由大道,获得“毕竟解脱”
破碎虚空是黄易的一部主轴性的中篇小说。在这部小说中,黄易写出了生命的感悟,写出了人道的极致,更写出了天道的奥秘。小说的主角是传鹰,其武功之高,已在俗世中没有对手。他在一种“绝世而独立”的思索中,突破了人道的局限,进军天道。在破碎虚空中,其对手厉工对传鹰评价说:
“那日我见你割爱与赫天魔,毫无激动,平静如昔,初时以为你是天性冷酷之人,到今天才知道,你已进窥天地宇宙之道,完全超越了这世间的情爱仇恨,譬之如天上飞鹰,世人歌颂之事物,与它何干。”
人道的成功,是抓取,是获得;天道的成功,是放下,是失去。无论人道的成功有多辉煌,无论获取的规模有多广大,只要无法突破生死之限,你都必然要放下,要失去。生命消逝后,一切的王图霸业,一切的繁华锦绣,最后也必将尽归尘土。看破这点的人,升至一种潇洒境界,绝不会留恋人道的成功。陶渊明在诗归园田居写道: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已道出了对俗世红尘的厌烦,对回归自然的向往。佛陀、老子等人,更是看透了尘世的空乏和无聊,他们舍弃了俗世的荣华富贵,走上了“修行”之路。而“修行”不是让你得到更多,而是让你“失去一切”放下“是”放下“非”放下“对”放下“错”放下“小我”最后将一切都放下,同宇宙大我和谐一体,圆融无碍。
“放下”两字,说起来容易,但行起来却无比艰难。普罗大众本是“贪”“嗔”“痴”的交融体,在七情六欲所织的网罗中繁衍。大多数人“外观”的太多,索取的太多,并在无法得到的痛苦中可怜挣扎。在生命的洪流中,在欲望的沧海里,有些人甚至找不到生命的意义。许志远在那些忧伤的年轻人中引用伯纳德?马克斯的话说:“但是,我喜欢不舒适的生活。我要上帝,我需要诗歌,我需要真实的危险,我要自由,我要变老、变丑,甚至变得性无能的权利,我要犯罪,我要痛苦、忧虑”这是一个生活在“美丽新世界”中却依旧饥渴的人,他在拼命追求生命的感觉,追求活着的存在,但却恰恰证明了他生命的乏味,他存在的虚无,他取向的错误。他“捡起”太多不必要的东西背负在身,最终把自己压垮。
放下自我的贪欲,减少“外观”反求诸己,静心“内观”方能享受到生命中真正的喜悦。武侠小说大师古龙在陆小凤传奇中描写瞎眼大侠花满楼:
鲜花满楼。
花满楼却看不见。
因为他是个瞎子。
但他的心却明亮得很。
有多少凡夫俗子能像他那样: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我虽然看不见,却能领略得到,所以我总觉得只有那些虽然有眼睛,却不肯看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肉眼没瞎之常人,似乎也难能得到如此多的快乐,他们大多“外观”花花世界,在五色五音中,狂躁不安,迷失自我。在私欲蒙眼后,过渡索取,徒增了太多杞人忧天的烦恼。
有一则叫蜜糖的寓言故事说:
有位仁兄在荒野里漫步,忽然间出现了一群饥饿的猛兽,向他追来,这位仁兄大惊失色,拚命逃跑,眼看快被追上,惨死虎狼爪牙之下,前面有个水井,他毫无选择,纵身跳进井去,岂知井底满布了动的毒蛇,魂飞魄散下,他双手乱舞乱抓,好家伙,竟然给他抓着一棵树,那树在井壁中伸出来,恰好在深井的中间。
上面虎狼咆哮怒吼,下面百蛇昂首吐舌,均对这近在眼前的美食垂涎不已。
这位仁兄松了一口气,目下境况虽进退两难,但总能荀延残喘,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循声望去,立时全身冰冷发麻,原来有两只大老鼠,正津津有味咬噬着他所攀扶那树的根部,他的救命恩人已接近断折的危险边缘。
在他汗流浃背时,他看到了眼前的树上黏了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虎狼、下面的毒蛇、快折断的树,全心全意地伸出舌头,去尝那滴蜜糖的甜美。
哲学家说,那滴蜜糖代表了生命。就像我们忘记了“生”忘记了“死”全心全意去一尝生命的甜美。
存在于“生”和“死”所圈定的三维空间中,大多数人都在全心全意去一尝生命的甜美,一生之中,所想所求者,不外财欲、色欲、名欲、食欲、睡欲这五欲的满足。在这五欲的诱惑下,人们积重难返,浮名浮利浓于酒,醉得人心死不醒,他们早已忘了生命的短暂和此生的意义何在。
人类历史上,对生死之道探索者,也不乏其人,但能摈除生死之苦者,却凤毛麟角,一如上述老子和佛陀等人。看出俗世快乐无常之人,自然会产生出离红尘之心。在歌德的浮土德第一部中,描写浮士德心中的两种精神斗争:“一个沉溺在迷离的爱欲之中,执拗地固执着这个尘世;另一个猛烈地要离去凡尘,向那崇高的灵的境界飞驰。”在大多数凡夫俗子的内心中,前者占据了绝对上风;在宗教性人们的内心中,后者占据上风。虽有“向那崇高的灵的境界飞驰”的渴望,但古今中外,能真正不随波逐流,摆脱“蜜糖”诱惑,走出“生命的甜美”所建构的怪圈之人,却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走出五欲七情所织造的怪圈,确实万苦千辛,但作为人类的我们,已经有了先天最好的条件,可以说,人体是最好的修行工具,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从而去自由选择生命的流向。佛法中言,人身难得,正法难遇,一失人身,万劫不复。在短暂的一生中,人类应该好好珍惜时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正所谓: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
西方哲学中,对人类的自由度也有过细致的赞美。佛罗伦萨柏拉图主义者皮科说:上帝在依其神秘智慧的法则建立起宇宙家庭之后,希望有某物来细细揣摩他的伟大工作的计划,爱她的美,惊异她的广大。这样上帝就想到了创造人。但是上帝已把一切列入最高等级、中间等级、最低等级了,他已经没有一种原型、一样遗产以及世界中的一个席位给他的新儿子了。于是,上帝决定使这一未能从它那里得到他本应得到的东西的生物,具有每种不同生物所特有的一切。上帝把人暂时放在世界中心,但没有决定他在世界事物等级系列中的地位,为的是让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按自己的判断取得自己所渴望的位置、形象和功能。上帝赋予人自由意志,使人不为任何限制所约束,可凭自己的自由意志决定本性的界限。人既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上,既非可朽,亦非不朽;作为自己的塑造者,作为一个自由的、光荣的匠师,人可以把自己造成任何模样,可以沦为低级的生命形式、即沦为畜生,也可以凭灵魂的判断再转生为高级的形式,即神圣的形式。
身处微尘般的地球上,人类面对无穷浩渺的宇宙,仿佛井底之蛙,所知甚少。所以,在探索未知世界的过程中,我们万不可妄下结论,师心自用。我们在“生”和“死”这两点所范围的区间内,逐渐流失生命。但在这区间之外的体验,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却无从想象,更无法做出客观论断。有鉴于此,生命是否连续?是否有前世、今生之说?这个过于复杂,暂且不论。总之,我们此次的生命是单行线,无法逆转。人生仿佛棋局,只要一着走错,就可能步步皆错。所以,在拥有充分自由度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珍惜这一生的大好人身,在生命的旅程中,提升境界和品味。痛苦也罢,快乐也罢,成功也罢,失败也罢,都是生命旅程中的风景,都是让我们增加体验的道具,最终目的是让我们思索生命的本意,走向生命的更高层次,最后获得终极自由。
自我选择生命的流向
最后,让我们记住俄国哲学家列夫?托尔斯泰的一段话,好好珍惜人类的大好身躯:如果我们记得我们是会死去的,我们的全部生活就会获得完全另一种使命。人在知道他过半小时就会死去时,便不会在这半小时内去作那些徒劳无益的事,那些愚蠢的事,尤其是那些坏事。然而,离死亡半世纪同半小时难道不是一回事吗?在死亡面前和在现实面前,是不存在时间长短的。生命流失飞快,禁不起肆意挥霍。所以,在这人生不过百年的时光中,我们要用心体验生命的真谛。当你完成此次生命的职责之时,你方能享受人生的洒脱,恰如英国诗人蓝德在其小诗75岁生辰感怀中所写:我用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熄了,我也该走了。(i warme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走得了无遗憾,飘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