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11.com,最快更新点点星光文集 !
写作前记:同犯邱步国给我讲了他在军营的一段生活我看了小说月报上的看那白雪,就萌发了也想写一篇关于女兵的念头。一个星期过去了,却找不到入笔点。坐在电脑前,绞尽脑汁地想,脑中忽地闪现出昨天拉货到小卖部时看到的情景:有几十名女狱警在进行着方阵队法练习,看着她英姿飒爽的面貌,心里生出一种爱慕和敬仰之情。这又使我想起,前年去多功能厅现身说法时看到的那位漂亮的女警,报纸上一个犯人和女狱警相爱的故事和一些犯人看见女狱警种种反应情景,也相继闪现出来,于是,我写下了这篇小说。
谁也想不通貌美如仙的白小雪会放弃大城市优裕的条件主动要求调到这穷乡偏壤的监狱来。白小雪的决定曾经让她母亲伤透了心,怀疑她如电视电影中的失恋女孩,对生活产了彻底的厌恶。凭白小雪的毕业成绩和天生丽质和聪明,她完全可以在城市里司法部门获得一份满意的工作。当然,白汪雪不是无缘无故要调到红旗沟监狱来的,她有一个别人不道知的秘密。
红旗沟是一个远离县城的地方,沟中有一块三十平方公里的平地,红旗沟监狱就建在这块平地上。红旗沟监狱关押着三千名男犯人,并且大多是重刑犯。全监狱仅有看押民警二百来名。女民警仅二十五人,且都是内勤岗位上的。或许就是男子监狱的特殊性,加上监狱地处偏僻,生活枯燥,大中院校毕业的女生没有一个愿意分配到这里工作,就是已经在岗的二十五女民警,也大多是从本地农村招聘的,个个相貌平平,且有十多人已经结婚生有儿女。稍有姿色的未婚女民警总成为众多年青男民警追求的目标,成为抢手货。所以,这里的好多男性管教民警结婚年龄偏高,有的甚至扑身于工作,很难找到对象。管教民警婚姻问题也成了监狱领导的一大解不开的苦恼。
白小雪的出现,仿佛在人群中投中一颗炮弹,炸开了花。一向有点死气的监狱出现了空前的热闹,年青人脸上一夜间布满了兴奋和朝气。就连天天闹着要调离监狱到县城的张朝阳忽然没了愁眉苦脸,只字不提调离之事。有人问他为什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就挺起胸脯说,我想通了,这里的生活是单调苦涩了一点,但完全可以磨炼一个的意志。而更多的人是找各种借口接近白小雪,不断向她献殷勤,想借此获得她的好感。可是,白小雪对谁都似乎很热情,跟谁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谁都看不出对自己或别人有那个意思。
白小雪被分到教改科当科员。自从白小雪调到那一天起,来串门的人就多了,有各科室的不说,还有不少分监区的,大多为年轻人,也有年纪大的,年纪大的,无非是来和白小雪攀亲热,想为自己手下的光棍做媒。白小雪对谁都一样,热情大方好客,看不出她对谁偏好。
白小雪之所以调到红旗沟来的秘密是有一天去教学楼查看台帐时开始表露出来的,最先发现她的秘密是教改科科长钱卫军。这天晚上正是三课学习时间,因为要迎接局级领导来查检,她得连夜去教学楼核对数据。一般说,女民警是很少到监内的,这次白小雪由科长钱卫军的陪同下去了教学楼。这天,离白小雪调到红旗沟监狱还不到二十天。当时,她来教学楼时,犯人正在上课。白小雪花半个小时把数据核对好了。她刚要同科长离开教学楼时,听到一楼教室里热轰轰吵闹。她同科长走到教室门口一看,二个犯人正在打架,教员站在一边无法插手,慌得要命。二个犯人手中都拿着凳子挥舞着,一个犯头上已经流着血。流着血的犯人正举起木凳朝另一个犯头部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小雪叫了一声:彭文章!那举凳子想砸人的犯人僵住了,举起的凳子停在空中。几个犯乘机上前夺下了他手中的凳子。那个叫彭文章的犯人转过身来看着白小雪,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目光,一阵惊讶和喜悦之后,刚才那种怒不可遏的凶气没有了,很快低下了头。白小雪和科长一起将彭文章和那名叫杜建春的犯人一起带到教育室去。
彭文章二十二岁,个子一米七,身体结实,脸蛋有点象黎明,是三个月前从省未管所调过来的。在三个里,他多次与他犯吵架,还被严管过一次。在课堂里,他是一个有名的捣蛋鬼,常弄得教员无法上课,被管教批评过二次。这次他在上课时,因后座的一名犯人的脚因不小心踢着了他的脚,他就回身用手掌拍了一下后座犯人的头。后座的犯人本来就在社会上混的,他根本容不了彭文章这种动作,毫不客气地回了一拳,就这样二人发生了一场打架事件。
在教育里,犯人杜建春气高趾扬地数落着彭文章的不是,说是彭文章先动手打他的。而彭文章一声不息,把头低着差点贴在胸口上了。他态度表现出出奇的好,承认是自己的错,愿意接受处理。他不敢正视白小雪和科长。科长对彭文章的表现感到很意外,这个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又臭又硬的“抗改”分子怎么一下子没有了嚣张气焰?过去几次,他被叫到教育室时,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今天怎么突然变成服服帖帖的?他想不通,但尽管怎样,科长还是对二个打架事件作了各打三十大板的决定,每人扣思想分二分,并当场要他们各写一份检讨书。
杜建春没几下就将检讨书写好了,他向科长说保证以后不犯似类错误后就被放走了。而彭文章拿着的笔的抖得要命,没写几个字就写不下去了。白小雪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写。白小雪说,你这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怎么啦?你好好地写着,写得透彻一点,否则,你晚上不要回去了。彭文章突然将头枕在木凳上哭了起来。白小雪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你哭什么?你还知道哭?你有多让人失望!
科长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白小雪。他突然发现这个文文静静的白小雪很生气地训着彭文章,仿佛彭文章是她的弟弟一样,做错了事,被她教训着。又仿佛彭文章是她所认识的,她眼里还噙着泪花。她可能是怕眼里的泪花被科长看见,忙将头转向窗口,望着窗外。
彭文章突然止住了哭,再一次拿笔时,他不再手抖了。他快速写了,一连写了三张纸。科长接过检讨书细细读了起来。他发现彭文章的字写得很漂亮,带有一种书法艺术的味儿,检讨书写得非常的透彻,字里行间,流露出真情的悔意。这种诚恳的认错态度又一次让科长感到吃惊。
彭文章离开教育室时,看了一眼白小雪,眼里充满着无限的感激。
走出教学楼时,科长还是问了白小雪一句:小白,你认识彭文章?白小雪笑了笑回答,认识,我在大学读书时,他是我的帮教对象。科长似乎明白了。
提起白小雪和彭文章,得从四年前说起。白小雪刚刚考上司法学院。学院组织了学生到省未管所参观,并与少年犯人举办了一场联谊会。她发现那个专打爵士鼓的犯人爵士鼓打得特别的好,他的身体随着节奏而变动着,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忧伤,但又充满着一种惊讶,不时看着她。联谊会气氛快到高潮时,白小雪提出说,请打鼓的来一首歌。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打爵士鼓的终于一边轻锣细鼓一边唱起了歌。他的歌唱得很优美动人,但也非常忧伤,听得白小雪心头酸酸的。她明白,他在思念亲人,思念外面的世界。他象一只正健壮的鸟儿被关在笼里,想飞却又飞不起来。联谊会结束后,白小雪主动找了他,问他愿意不愿意与她交个朋友。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但眼睛里分明还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白小雪知道了他叫彭文章。
从此以后,白小雪和彭文章开始了通信。一连就是三年,她也从信了解到彭文章的身世和犯罪过程,并结下了难以言明的感情。
彭文章原本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彭文章从小聪明,喜欢音乐。十二岁时,他父亲突然有了外遇,跟他母亲离了婚。彭文章跟母亲相依为命。不料母亲因为忧郁过度病倒了,彭文章跑去找父亲,希望父亲能给些钱替母亲治病,却遭到拒绝。他的母亲最后上吊而死,丢下彭文章一个人跟着远房姨母过日子。父亲同母亲的离婚和母亲的死给彭文章打击很大,他恨透了父亲,发誓有一天要杀了父亲和那个勾引父亲的女人。他开始变坏,跟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得挺火。有一天,他找上几个伙伴,终于有机会遇到了父亲和那个女人,乘他们不注意将他们打个头破血流,人打成重伤,父亲经抢救无效死亡。这时候,彭文章十六岁,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入不管所服刑后,他表现一直很差,还闹过几次打架事件。自从白小雪同彭文章交上朋友后,彭文章变了,三年内,他竟自考拿到汉语言专科文凭,有多篇散文和小说获得大奖,另外,他还自修书法,二副作品获得全省书法大赛金奖和银奖。三年间,一次被评为监狱改造积极分子,二次被评为省级改造积极分子,还获得一年五个月的减刑奖励。彭文章天翻地履的变化,跟白小雪离不开。他们之间自认识开始,每星期通一次信,每隔二个月,白小雪去监狱探望他一次,给他捎去了日用品和书籍。他们之间,不知不觉间结下了浓厚的友谊。
白小雪毕业后,为找工作奔波着,暂时没给彭文章写信。而彭文章写给的白小雪的信被她母亲扣留了,因为她母亲发现她跟彭文章的关系超过了正常的朋友关系,这是白小雪母亲所不想发生的。直到白小雪意外从母亲的卧室里发现了十多封被扣留的信后,才知道彭文章已经对她误会很深了。后来,她很快知道,彭文章心情变得格外的暴躁,又在里面打架,还打伤了人,被禁闭过。再不久,他就被调到红旗沟监狱服刑了。白小雪主动要求到红旗沟监狱来,可以说是冲着彭文章来的。对她的选择,她父母极力反对过,但没有压住她。让白小雪没想到,她到红旗沟没多天,她竟遇上了彭文章打架事情。
自从彭文章文章楼打架事件后,彭文章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向懒散刁儿郎当的他开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并细心又认真地做着各项内务卫生,劳动努力了,在劳动现场静静地坐着,埋头做着生活。劳动任务一超再超,成了完成任务最出色的犯人。空余时间,他拿起了书本,大都是文学方面的,还在笔记本上不断地写着。彭文章的变化,实在让监管的民警想不通,但他的变好,让他们喜出望外,并予以表扬和支持。一年很快过去了,年终评比时,彭文章一致被推荐为监狱改造积极分子,还被评上先进优秀报道员。更可喜的是,彭文章用一年时间写了一部长达40万字的长篇小说警官与犯人。这部小说具体内容怎样,除了彭文章自己,谁也没看过。新年一开始,他竟开始修改警官与犯人。三个月下来,他竟瘦了圈。
有一天晚上,白小雪特地去了教学楼,将彭文章叫到教育室里去。看到彭文章脸色苍白的样子,有点心痛了。她将一袋营养品递给彭文章,说,你要注意休息,这些东西,是你的一位远房亲戚捎来的,你拿去吧。彭文章立即呜呜地哭了,他知道白小雪所说的远房亲戚其实就是她自己。离开办公室时,彭文章说,白警官,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白小雪说,你说吧。彭文章说,我写了一部长篇小说,你帮我看看,替我寄给出版社好吗?白小雪又惊又喜地说,真的?你明天晚上把小说带过来,我一定帮你投稿。彭文章说声谢谢,腼腆地朝白小雪笑笑走了。第二天晚上上课前,彭文章将报纸包好的稿子带到教室里去。课间休息时,白小雪来找他了,他将厚厚的稿子双手交给了她。接过厚厚的稿子,白小雪用闪亮的眼光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他会写出如此的作品。白小雪一走,就有很多犯人围着彭文章,问他怎么认识一个漂亮的女警官。当然,彭文章不会说出来,只是笑笑,无言奉告。
白小雪拿到彭文章的小说稿后,连夜把这部小说看完了。这部小说的主人翁影子就是她和彭文章,他把她写得太完美了,把她高大化了。这部小说文字细腻美丽,情节扣人心弦,栩栩如生地写出一个少年犯人的25年人生轨迹。故事的结局是女警官顶着世俗观念,叛亲离家同刑释后的犯人结为傀俪。看了小说,白小雪的心怦怦而跳,久久不能平静。这部小说尽管很多地方是彭文章虚构的,但很多地方就是写她与他,也写出了她的一些真实感受。当然,她还没有考虑到,等彭文章刑释后会嫁给他。但她竟喜欢小说有这个结局,凄艳而美丽。白小雪认为这部小说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写作水平,非常的感动人,它告诉人们一个道理,犯罪不是天生的,很多原因起源于家庭。另外,小说也赞美了监狱战线上的民警,刻画了他们美丽而特殊的园丁的心灵。这部小说一旦送到出版,准有出版的希望。她真为彭文章高兴,他多年的付出终于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可是,一旦小说出版了,会引起什么反响?红旗沟监狱所有的干警会怎样看待她和彭文章?会不会把她和彭文章对号入座以致闹什么绯闻来?她有点害怕了。
白小雪把小说放了起来。她的心有些乱,想到彭文章很信任地将稿子交给她,而她竟它稿子藏起来,她心里又非常的矛盾和痛苦。
被分到二监区当干事的张朝阳已经采取各种方式向白小雪发起追求。几乎全监狱的干警都知道这事。有了张朝阳明目张胆的追求,其他对白小雪有好感也有思想追求她的人自然不敢与张朝阳相争,只得默默地又不甘心地退出来。
国庆节监狱放假五天,张朝阳很想知道白小雪这五天怎么过。于是,他在放假前一天晚上以串门为由走到白小雪的宿命去,正好白小雪吃过饭开门出来准备去散步,他便迎上去,笑眯眯地问,小雪,国庆假期怎么安排?白小雪知道张朝阳有目的,就立即回答,我打算回老回陪老爸老妈过。张朝阳有些失望,但他不死心,讨好地说,跑来跑去有多辛苦,不如我们找上几个人到江郎山和烂柯山玩怎么样?白小雪调到红旗沟以后,早就想去江郎山和烂柯山玩了,只是工作忙,一拖再拖。经张朝阳一提,她还是心动了。她问,找谁一起去?张朝阳见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忙放低声音说,想人少,就我们二个。想人多一些,就再叫上二对儿。白小雪说,当然多一些人好,人多热闹呗。
就这样,国庆节白小雪没有回家。一起同白小雪去游江郎山和烂柯山的有都监狱工作已经谈上恋爱的周平金和沈秀丽,和生活卫生科干事陶光武和他的教师女朋友章亚春。这二对恋人总是相互挽着手,表现出很亲热的样子。而张朝阳对白小雪也显示出特有的热情和关心,这让白小雪感到特别的不自在。白小雪有些羡慕二对恋人,但也感到很别扭,早知道这样,她决不会去游什么江郎山和烂柯山了。去江郎山和烂柯山有三天的游程,还好,晚上,三个女士睡一个房间,三个男士睡一个房间。晚上,沈秀丽和章亚春就拿她开玩笑,说白小雪长得怎么的美,那个张朝阳一直在流着口水,劝白小雪答应做张朝阳的女朋友算了,还说张朝阳家庭条件也挺不错,本人学历高,长相也过得去。白小雪只是说自己还没有考虑到个人问题,没有对张朝阳的感觉表什么态。
最后一夜,六个去吃饭,大家兴趣好,就多喝些酒。张朝阳借着酒兴当着大家的面对白小雪说,做我的女朋友吧。白小雪脸儿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张朝阳会这样向她表白,竟让她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最她只得借说爬山爬累了,想先回房间休息走了。
旅游回来后,白小雪总是避着张朝阳。张朝阳有几次请她去吃饭,她都给拒绝了。有一次,她竟生气地对张朝阳说,你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这分明是向张朝阳宣布,她不会做他的女朋友,要他早点死心。张朝阳想不通白小雪为什么要拒绝他。他想了几天几夜,也想不出所以来。既然到现在白小雪还没有喜欢的人,是什么原因让她对谈恋爱这事退避三尺?
张朝阳尝到了失恋的滋味。他痛苦极了,但心里还是很不甘心,他总觉得自己失恋不明不白,非要弄清楚白小雪为什么不喜欢他的原因不可。经过一个月的明查暗访,张朝阳终于了解到白小雪过去的一事,她曾未管所的一个犯人有过特别的关系,而这个犯人二年前已经调到红旗沟来服刑。现在正在二监区一分监区服刑。一个下午,张朝阳特地去了二监区一分监区劳动现场。车间里近百号犯人正在紧张地做着手加工生活——珠帘。在带队民警的指点下,张朝阳看到了他想见的彭文章。他看到彭文章虽然光着,但廊角分明,显然是一个帅气十足的年青人。他埋头快速地串着细小的塑料珠子,竟连张朝阳朝走到他连也不知道。
你叫彭文章?张朝阳没有安好心地问,他话里充满不屑。
彭文章迅速站起,并响亮地答:“是。”
张朝阳又问,你认识白警官?
彭文章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反问,哪个白警官?
你别给我装聋!张朝阳冷冷地说。我警告你,别对她怀什么歹意,否则你没有好过的日子。
彭文章一下子对张朝阳的话没有反应过来,呆站着象木鸡。眼看着这个他没见过的警官没好气色地走了。
不久,监狱计划组建服装加工车间,张朝阳主动申请调到二监区一分监区主管服装加工车间。首批50名犯人从手加工车间调到服装车间来,彭文章就是其中一人。这50名犯人被送到省第一监狱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缝纫技术培训。培训回监便紧张地投入服装加工劳动。这一年度,彭文章在双评中仅获得表扬。
新一年的情人节前夕,白小雪得知彭文章被扣2分思想分,原因是他消极劳动,顶撞管教。白小雪在一次监内三课查检时,特地向二监区一分监区指导员打听彭文章的表现及被扣分的具体情况。指导员似乎有难言之处,就带彭文章带到教育室,让白小雪自己来问。彭文章报告之后,就中蹲着低下头,默不作声。白小雪问了几句后,就放大声音说他怎么老犯错误,不争气,声音很严厉,完全是训人的口气,口气里又全是怒其不争。彭文章哭了,委屈又伤心。最后,他抬起头,流着眼泪说,他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全是张警官故意刁难他,找他碴。他忍不住与他评了几句理,就给戴上了消极劳动和项撞管教的帽子。在场有好几个警官,听了个个面面相嘘。白小雪很生气地说他,别往别人身上推责任,要他好好从自身上找原因。
离开监区后,白小雪心情很差。她相信彭文章的话是真的,是张朝阳无事找事。她忽然也意识到,张朝阳似乎听了什么,所以,他要对彭文章下手,给他扣帽子,逼他变坏。最后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白小雪当天向狱政科要求,要将彭文章调出服装车间。但张朝阳不同意。他的理由是,服装车间任务重,人手缺,不能调人。另外,分监区指导员找过彭文章谈话,没料彭文章自己也不同意,坚持要留在服装加工车间。这也是白小雪没有想到的。
情人节这天晚上,白小雪竟看到张朝阳手捧一束玫瑰花出现在她的门口。她知道他没死心向她求爱了,很生气地说,你这是干啥?张朝阳说,今天是情人节,我是来给你送花呀,求你接受我的花的吧。张朝阳完全是一副奴才相,带着一种可笑的哀求。白小雪立即拉长了脸,没好声色地说,你送错人了。张朝阳说,小雪,我对你是真心的。白小雪嗤之以鼻。她说,张朝阳,你的心眼也实在狭窄了,你别用下三流的手段整人好吗?犯人也是人,他也有人格,你那样做,不觉得可耻吗?
张朝阳的脸儿立即一阵红一阵白。他很勉强为自己开脱。他说,小雪,你别为着他了,这犯人没一个好东西,何必对他好?没用的。
白小雪变得更加生气了。她几乎是大声地说,张朝阳,亏你是一个大学生,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你马上给我走。
张朝阳见白小雪生气了,再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于是放下玫瑰花,转身走了。白小雪拿起玫瑰花把它扔得远远的。白小雪关起门来,一个人坐在在里发呆,眼流无声地滑落。忽然,她想彭文章的小说,她将它压了好几个月了。此时,她也忽地想到,彭文章可能天天在等着出版社的回音。这可是彭文章的心血啊,而她竟将小说压着没有寄出去,她又觉得自己在做了一个大错误。第二天早上,白小雪一了决心去了邮局,把小说稿子寄给了省文艺出版社。她怕这部小说引起意外的影响,她将通信联系人写成了自己的名字。
半个月后的一天,白小雪收到了出版社的来信。信中说,犯人与警官题材新颖,文笔细腻,情节生动,非常感动人,小说从心灵深处挖掘了人性的真善美,是一部很好的小说。此部小说已经被列入出版书目,不久就会寄来出版合同和小说样稿。看了信,白小雪心里有说不出的的和激动。她没想到彭文章的小说会写得好此的好,竟一下子被出版社看上了。她很想立即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彭文章,让他知道,他的辛苦终于没有白付,他的劳动终于有了收获的时候。但是,她想到,犯人出版书籍,有着特别的规定,按规定,凡要出版的著作,都要严格经过审批。象彭文章这样的长篇小说还得报省局审批。当初,白小雪虽然也认为这部小说写得很不错,但总认为出版不是很容易的事,寄出去,主要目的是让出版社替他提提意见,这样可帮助他提高写作能力。
为了让小说顺利出版,白小雪不想立即这消息告诉彭文章,她更不让别人知道这事,这样做,她是怕节外生枝,出不了书。不久,出版社寄来了小说样稿和出版合同。白小雪亲自连夜替彭文章校对了一次,还替彭文章写了自传。三个月后,十本散发油墨香的犯人与警官新书寄到了教改科,同时收到的还有一张一万五千元的汇款单,当然收款人是彭文章。这事一时引起了轰动。一个犯出了书,在红旗沟还是第次的事,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新闻。教改科科长脸色显然很难看,他知道彭文章之所以能出书,一切都是白小雪给包办的。犯人要出书,应该经过他同意,而现在他竟一点儿也不知道,这说明白小雪没把他放在眼里。事情已经出来了,他本着冷静沉着的神色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本书。白小雪一直沉醉的一种喜悦当中,没注意科长的反应。白小雪是当着大家的面将邮包解开的。科长当即拿走了一本。白小雪自己留了一本,其余的八本,她特地找到正在埋头劳动的彭文章。当他将新书递给彭文章时,她看到彭的表情首先是不敢相信的,当他翻着确实是自己写的小说时,脸上露出了前所没有过的欣喜,他成功了,但他没想到自己认为石沉大海的小说竟突然变成书,他当然知道这是白小雪帮了他大忙。他很感激地看着白小雪,眼里已经充满着激动的泪水。他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就是说不出来,只任泪水沿着脸颊流淌下来。
彭文章出书了。消息飞一样传遍全监狱。彭文章的八本书除自己留了一本外,七本被分监区管教民警拿起了二本,五本被犯人抢去传阅。彭文章一时被犯人捧为犯人作家,成了大红人。
但是,没过几天麻烦就来了。
教改科科长找白小雪谈话了。白小雪承认彭文章这部小说是她给寄出去的。科长非常的生气,他用训人的口气说,小雪呀小雪,人怎么这样糊涂?你应该知道,出版这样的书,第一,要经过分监狱同意。第二,必须经监狱审批。第三,还得报省局批准。可你?你怎么这样糊涂啊?再看看书的内容,写些什么?完全是给我们监狱民警抹黑,我们民警怎么会故意刁难犯人呢?还有,犯人竟跟女民警谈起恋爱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太荒唐了。我真想不通出版社会出这样的书!小白呀,出了这样的书,造成怎样的影响?首印就是二万册,全国发行,结果怎么样啊?啊!白小雪真是慌了,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望着科长一脸很认真和生气,她很勉强地说,科长,这是小说,都是虚构的,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科长经白小雪这样一说,更加生气了,脸色冷若冰霜。他很严肃地说,白小雪,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书中的女主公是谁?男主公是谁?就是你和彭文章他自己!这个混小子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你?你是不是也真的对他有意思?我可告诉你,我们是执法人,同犯人水火不容,你别有歪念头,你该好好反省自己。白小雪一肚子委屈。她一向很尊敬的科长怎么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这不就是一部小说吗?你怎么把它套到人家头上?小说本来就有现实中的原型,你怎么就这样老固旧?白小雪很想与科长争辩一场,可是,看他脸相没有让她争辩的余地。她转过头去,任泪水流淌下来。她不服科长对她的批评,但她心里也竟莫明其妙地虚着。
分监区指导员找彭文章谈话时,语气里看不出什么严重,但谈话后二天,分监区要求他写检讨书,等候处理。彭文章整个人象瓜叶被秋霜杀过一样蔫了。他想不到自己的一部小说会产生如此严重的问题,检讨书他很快写了,内容是无视监规纪律,违规投递信件。至于小说内容方面的问题没有一字提及。民警张朝阳狠狠将他训了一顿,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异想天开,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他写的是什么?是往管教民警脸上抹黑,制造混乱,是扰乱改造秩序的抗改表现,情节恶劣,影响严重。看他神色和口气,他巴不得一口咬了彭文章。
彭文章的书被上缴了。那笔汇款也被冻住,不许花费。彭文章本来想去狱内超市购些果糖瓜子等分给同犯分享一下,都泡汤了。彭文章不愁自己将受到监狱怎样的处理,他担忧的是白小雪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犯人们私下里议论着彭文章和白小雪和关系,也私下里夸着白小雪绝对是一个美人。更有消息传来,监狱长已经非常重视这件事,白小雪很快要受到处分。
真是柳暗花时又一村。监狱长看过彭文章的小说后,大为赞叹,说这真是一本好书,我们红旗沟犯人能写出这样的书真是了不起,应该倡议所有犯向彭文章学习,管教民警也应该好好读读这本书。监狱的发话又在整个监狱产生另一种轰动。教改科科长又找她谈话了,说她做得不错,只是方法上有些不对,以后要注意。还要白小雪为彭文章写一篇报道,报道他他怎样化刑期为学期,化消极为积极,发挥特长,获取好成绩。
白小雪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但一切确是真的。她觉得自己在做了一场梦。彭文章很快被调到教学楼任犯人教员。红旗沟出了个犯人作家的消息很快被各种报刊报道,继而引发的是白小雪如何结帮教,让一个愚昧无知的少年犯成为作家的事迹。司法部还特地给她发了贺信。
二年后,白小雪被上任为教改科科长,再二年后,她被调到省局去了。
彭文章刑满释放这一天,白小雪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接他。彭文章似乎认不出她,当他认出朝他灿烂地笑着的人就是白小雪时,他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心里充满着无尽的感激,她站在他眼前,就象天使一样美丽。如果没有她,他根本不会这么早就出来;如果没有他,他根本写不成那本犯人与警官;如果没有他,他将还是一个要服刑几年的的犯人!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白小雪给他买的。他很想叫她一声什么,可是他选择为出什么称呼,张着嘴巴不断抽动。太阳很灿烂,天空洗过一样碧净。草地绿毯一样,树木葱郁,还有开得很闹的各种花一切都充满着生机气息。彭文章挪不动半步,除了对白小雪的感激之处,他不知自己该往那儿去。他已经没有家了,他已经成为一个孤儿。
“跟我回家吧。”
彭文章听到一种亲热甜美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相信,但这种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恍然清楚这是真的,并不是幻觉。
2007年1月4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