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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任克聪任办公室副主任以来,招待客人、接待领导成了他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领导看中他,是因为他年轻有上进心,长相也象模象样,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张油滑的嘴和他能装得下十来瓶啤酒、一斤白酒不醉的肚子。
这年代,生活富裕了,花起钱来哗哗如流水,不但讲究穿与住,也讲究玩与吃。对任克聪公司来说,既受着行政领导的管,也离不开客户的惠顾,很多问题在吃中或吃了之后解决的,很多业务也是“吃”来的。任克聪出色的吃术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效益,公司领导表扬他不说,一些年青的待在闺房中人姑娘不时向他投去青睐的目光,有的坦然向他发起攻击,射出丘比特之箭。
让人奇怪的,任克聪并未喜欢上哪一位姑娘,对姑娘们频送的秋波熟视无睹,总与姑娘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冷不热。姑娘们急了,而他不急。
谁都不知道,任克聪心中已有了影子,只是难以启口,说出来,公司同事也不会相信,他会喜欢上一个在酒店打工的外来妹。
天一阁酒楼是任克聪招待上级和客人的好去处。天一阁酒楼在全市除葡萄园大酒店,新王朝大酒店之外,也算上流的专业酒楼。每年扔在天一阁酒楼的人民币就有50多万元,也就是说他不是每天吃喝在天一阁酒楼,一星期也至少三五次。吃多了,他几乎吃腻了,有时真想光顾一下小饭店,但领导不许,这样会贬低了公司形象,让客人看不起。所以,任克聪老是往天一阁酒楼跑。也因此,天一阁酒楼的老板,职员都认识他,知道他姓任,称他任先生。遇有客人需要招待,只要电话一个,订座小姐便娇滴滴的说声“任先生你好”后,给他安排最好的包厢。最好的包厢在三楼,里面装璜考究,有休息室、卡拉ok、卫生间更不说了,连服务员也比普通包厢漂亮得多。任克聪清楚301、302、316和318都是贵宾包厢,但最合他的眼光的算301包厢。301包厢面临公园,不但清静,打开窗户,空气新鲜,风景也优美。遇上对手客人硬是要去了301,他也只得要了302。任克聪点菜不用去菜厅,坐在休息沙发上就可以报菜,除特菜外,他都能说出菜厅上有什么菜,摆在什么位置,什么价格。同样的一种菜,他能说出好几种烧法来。任克聪在天一阁酒楼酒店点菜点出名,也吃出了名。
任克聪这样的客户确实是天一阁酒楼的上帝。老板常常会亲自光顾他的包厢,分一圈香烟,免费送上一二个菜,敬上一杯酒,然后将热情周到的任务交给三楼领班。
班领是管着楼层所有服务员的,所有服务员没有不听她的,可以说“生死”大权都掌握在班领手中,只要领班替那一位服务员说几句好话,老板会发个红包,或者告个恶状,便是炒鱿鱼的份。因此,天一阁酒楼对领班的能力也特别注重,不但能说会道,还能会喝会唱。有时,服务员服务跟不上,或者菜肴质量不好,客人恼怒生气,首先得领班出面调和解决,处理不了才上报大堂经理;大堂经理处理不了的,再报给老板。
起先,天一阁酒楼三楼领班是一位男青年,当然也会说会唱会喝,但好多客人都不满意,说破了不是女的就是没劲儿。
有一次,任克聪带几位客人在301吃晚饭。因为是青一色的男士,酒兴怎么也提不起来,为不扫客人雅兴,任克聪叫来了大堂经理,要他叫一个会唱歌会喝酒的女服务员来。酒楼有规定,服务员上班时间不能陪客人喝酒。但看在任先生的面上,点了门口一位迎宾小姐。
迎宾小姐不但年轻漂亮,歌也唱得好,只是未喝上一瓶啤酒就脸红如猪肝逃跑了。大堂经理又换上订座小姐。订座小姐酒量实在惊人,能喝上五瓶啤酒,白酒也能喝上六七两。可是,订座小姐年龄大了些,都三十了,且结了婚,老公也在餐厅上班。大家一听身份,胃口倒了不少,虽不是要求有特殊的服务,但感觉就是不一样。这次酒喝得不痛快,客人就说这酒楼没领班人才,这话被大堂经理听去了。
一位姓王大客户带着二位手下,到公司洽谈业务。这本来得董事长亲自出面,可董事长恰好出差不能赶回来,任克聪理所当然担当起招待任务。
午餐定在天一阁酒楼三楼301包厢。当任克聪带着五位客人光临天一阁酒楼三楼时,他感觉到与往日不同的气氛。走廊上穿桔红套装的服务员分两边整整齐齐地站着,穿深绿色服装的领班已换了人,换成一个脸上挂着甜笑的大姑娘。
“任先生,你们好。”女领班不亢不卑地向任克聪等人点头问好,接着很有礼貌地走在前面带他们进去,两边的服务员也纷纷点头微微弯腰问好。
任克聪的心怦然一动,仿佛擦着了火石。女领班刚才娇美的一笑,还飘在他眼前。他仔细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领班,中长头发,微呈棕色,是染过发的那类;穿着中根黑色皮鞋,小腿肚纤巧匀称,走路轻逸飘然,活泼中透露出稳重端庄。到了301门口,女领班立即退在旁边,轻轻地说:“各位请。”她的眼睛很快瞥了一下任克聪,巧好撞上任克聪的目光。
任克聪让客人们坐好之后,已有服务员上茶。301服务员是一位十八岁的女孩,看上去还是很不成熟,但她天生活泼,手脚麻爽,深得客人喜欢。
她的名字叫李苹果,任克聪爱叫小苹果。当小苹果上好茶,任克聪就叫住她问:“小苹果,你领班什么时候换的?“
“二天了。”小苹果浅浅一笑,退在一张靠墙的单事桌旁边“怎么样?够漂亮的。”
“不错。”任克聪从小苹果脸上看到一种自愧不如的神色。
“他会唱歌,会跳舞,更能喝酒。”未等任克聪说出话,小苹果已抢上话,伶牙俐齿地说“任先生不是提了意见吗?老板专从别的酒店挖过来的。”
“是吗?”
“不相信?她可是一个大红人,大美人。”小苹果翘着嘴巴说。
“没听过。”
“也难怪,任先生老往天一阁酒楼跑,其它酒店的事就显得寡听少见了。等会儿,要不替你们把她叫过来,陪各位喝几杯?”小苹果一副诡秘相,她同任克聪熟了,她在他面前说话不脸红。
“行,我倒想试试她的能耐。”任克聪听了小苹果的话,倒怀疑起新来的领班有什么独特之处,但更多的是心底涌起一种急于想见她的冲动。“她叫什么名字?”
“顾秀英”
点了菜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任克聪急不及待地对小苹果说:“可以叫你的领班过来吗?”
“当然可以,请稍候。”小苹果蹦跳出去了。
没一会儿,小苹果已带领班过来。
“各位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看见顾秀英距餐桌二米处的地方站住,目光犀利地扫射过四位客人之后,停落在任克聪脸上,嘴角隐藏着一种醉人的笑,似有似无。任克聪发现顾秀英的神态象一块吸铁石,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她不象阿谀奉承,看不出一点矫揉装饰,轻佻飘浮,但毕毕恭恭,端庄中透露出一种成熟的秀气。
“顾小姐,能坐下来喝上几杯活跃一下气氛吗?听说顾小姐很有这方面的经验。”任克聪礼貌中带着一种挑逗。
“任先生,怎么知道我姓顾?”
“你不是也知道我姓任吗?”顾秀英脸上闪现一种尴尬,仿佛一下子被一团棉块塞住了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但她很快又恢复正常。“我给大家倒酒。”
任克聪已窃窃沾喜。他想顾秀英并没有小苹果所说的那么厉害。“你就坐下来吧。小苹果加餐具。”
三位客人一直坐着看任克聪和顾秀英说话,仿佛正在看一场戏一样,但目光更多的是移看在顾秀英身上。
“我喝酒不行。”顾秀英说着就在任克聪和那位大客户之间的位置坐下了。
位置是任克聪故意留的,他想让顾秀英好好陪客户喝上几杯,只要客户欢心,他就能十拿九稳签下订单。他也就能为公司立了大功。
由于有一个漂亮的领班陪着喝酒,301虽人不多,但气氛出奇的好,特别是姓王的大客户好象从未开过心似的,一个劲儿碰酒。他喝得面红耳赤,他不相信会喝不过顾秀英。当他感觉不行时,借上卫生间给两位手下使了一下眼色。他的举动没有逃过顾秀英的眼睛,出于不让两位手下难堪,她象征性地“意思”了一下。
王客户从卫生间出来后,脸色有些苍白。顾秀英已明白什么原因,在酒店她见多了,凡撑不下的客人总会跑到卫生间去,抠吐出去,将卫生间吐得脏兮兮的。一想到这,她实在有些想呕吐。
从小苹果叫她一进房间开始,她就看到里面的四位客人没有一个怀着好意,她心目的“上帝”任先生虽确实象服务员说的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只是一脸劲儿想利用她,以获得大客户的欢心,以谋取某种利益。她觉得心头隐隐刺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另外的三位客人,鼠眼目光在她身上溜溜转,她都清楚他们目光象箭一样几乎要射穿他们看中的部位。姓王的,还不时用他肥大的短手搭她的肩,捏她的腿。当然,她没有发火,也没有人作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来。她只是有时将身子往任克聪这边斜靠,希望他能帮助她点什么。她可以肯定,任先生都已将王老板的动作看在眼里,但他无动于衷。她知道他有难处,他不能让客户不开心,她很不愿意王老板有不轨的动作发生,她不想在任克聪面前让他人非礼,因酒店工作都四年了,她已习惯客人对自己心怀不轨,让客户触摸几下衣服也很难免,只要客户高兴,记住她,想起她,再来酒店做客就行了。回头客多了,酒店生意好了,这就是她的最好成绩,老板越会看重她,工薪也高。
王老板从卫生间出来后,要顾秀英陪他唱歌,顾秀英没有拒绝。王老板点的都是萍聚、选择、夫妻双双把家还之类情歌对唱,他懂得点唱歌。
顾秀英的歌唱得甜美润活,让任克聪听得入迷。他无论从那角度看她,她不单单能在酒店方面颇具应酬客人的才能,在其它方面也颇具天赋,正如音乐方面,如果不是出身问题,她准能早已出道成为某类名人了。任克聪在心里叹息起顾秀英起来,在酒店当领班,虽不是下流的工作,但总是替别人打工的,并常常为客人开心忍受多少的委屈。一种同情之心外,他心底涌现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想法。
任克聪带着客人要走了。看得出客人们已喝得差不多,不能再喝下去。王老板频频竖起大拇指,夸顾秀英为海量。
当要离开三楼吧台时,任克聪忍不住转身对顾秀英说:“对不起。”
“没关系。”顾秀英的话声很低,已不是平常应付客人的客套话。她似乎已明白,他之所以说对不起是针对什么。
任克聪发现顾秀英的目光里充满无限的深切和温柔。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任克聪出现在天一阁酒楼时,顾秀英便会从老远跑过来,就象久别之后看到亲人一样快乐和幸福。起先,顾秀英表现出一种别扭和羞涩。时间长了,那种别扭和羞涩没了,甚至靠着他,挨着他并肩走进包厢。任克聪也发现顾秀英应酬客人越来越忙了,这边喝了几杯,那边又有人请了,她跑堂似的,跑来跑去。好得她酒量不错,一直没有喝醉。
任克聪开始产生一种放不下顾秀英的情绪。一离开天一阁酒楼,他就担忧她被那位客人不礼貌动她,劝她喝酒,然后,她醉了,被客人搂到怀里,或者,她到卫生间吐了,或者,她忱着桌沿睡着了有一种异常的不安和担忧,整天缭绕着他的思想。
一个夏日晚上,任克聪很迟才带客人到天一阁酒楼。一到三楼吧台,就看见顾秀英从走廊尽头一个房间里踉跄地跑出来。一见任克聪,就什么也不顾,冲上挽住他的手臂,拉他往301走“任先生,今晚怎么这么晚?”
任克聪从她身上闻到很浓的酒味,仔细看着她神色,脸儿绯红,眼皮下坠。她显然喝多了,有点站不住,挽着他就是让她自己不致于倒下去。
一进房间,她就甩开他,直跑去坐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英姐,你是不是真的醉了?”小苹果还是第一次看到顾秀英这个样子。
顾秀英没有回答。
“没事吧。”任克聪也担心起顾秀英来,他坐在她身旁,看见她额上渗出汗珠。尽管她喝多了酒,她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喝点什么饮料吗?”
“不要了,让我坐一下好吗?”
显然顾秀英懒得说话,眼睛就没有睁开。
“以后少喝点。”
说了这话,任克聪就觉得自己好可笑,他每次喝酒,总是找多种理由让她喝上几杯,还有让她醉了的意图。可今天怎么啦,这不是心不对口吗?
“能少喝点吗?那个客人酒量也真挺厉害。我不服,他说喝不过他,就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顾秀英有气无力地说。
“他看上你了。”
“我才不稀罕。”
“那你已有心中人了?”
顾秀英没有回答,眼缝中流出二行清泪,在灯光下,晶莹闪亮。
任克聪对着小苹果发嘘发呆。
他没有打扰顾秀英,同客人喝起酒来。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才看见顾秀英醒过来。
顾秀英用手擦了一下眼睛,脸色已退了下去,变得红晕的那种。此时,小苹果已给她递上湿毛巾。她立即沾了沾脸。
“不好意思,露丑了。”顾秀英站起来想走。
“要不要再来几杯?”一位客人说。
“这——”顾秀英看着任克聪,目光里依然充满坚毅。她似乎倒要看看任克聪有什么想法。
任克聪没有主张,他担心顾秀英受不了,但又不好意思扫客人的兴。
“坐,坐。”客人早已站起来拉拦住顾秀英的去路,并拉她坐在任克聪旁边的位置。“服务员加餐具。”
客人的热情纯出于他看出了顾秀英和任克聪之间一种默契。这顾秀英当然明白。
但令任克聪想象不到的是,顾秀英在闭眼休息一个小时后,竞还能喝酒,依然没事一样。他在惊叹佩服之外,更是同情她这个职业。这一次,他没有主动要顾秀英喝酒,但她还是喝了不少。
第二天,任克聪还是去了天一阁酒楼。这天,他没有看见顾秀英早早在楼口等他。这天的气氛也特别的不好,酒兴就是提不起来。
小苹果似乎看出了任克聪的心思,看着他傻笑。
“傻笑什么?你的领班呢?又换了?”
“没有。”
“怎么不见她?”任克聪有点焦急。
“你还念着她?”
任克聪被小苹果问红了脸。
“她怎么啦?”
“她陪你们喝多了,她身子不舒服,请假不来了。”
“不是很严重吧。”
“你关心她,你就少让她喝点,你关心她,你可以去看看她呀。”小苹果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一口教训人的腔调。
“你乱说什么,小孩子。”任克聪好象被说中什么,连忙转过头去,喝自己的酒。
“任先生,我不是小孩子,请你以后不要小看我。”小苹果翘起嘴巴,一副假生气。
一个星期后,任克聪和几个朋友聚会。几个朋友都是大老板,要求晚上闹个痛快。任克聪建议晚餐安排在天一客酒楼,晚餐后去奥林匹克娱乐城乐一乐。反正,老板们有的是钱,用不着他结帐。
当任克聪带着七位大腹便便的朋友出现在天一阁酒店走梯上时,顾秀英早已在三楼楼口等着,笑意盈盈地说:“任先生,你们好。”
“你好。”任克聪点了点头,他发现顾秀英气色很好。
“我带你们进去。”顾秀英已走在前面。
“这小姐挺漂亮的,等会儿叫她喝上几杯。”一个老板在后面说开了。
“不错,我看了一阵,天一阁就算她最亮了。”另一个老板接着说。
“她好象跟任克聪有关系。”
“我也有这种感觉,她看任克聪的眼神就不一样。”
“不管这些,我们进去就知道了。”
顾秀英一进301,想出去已不可能了。几位老板早已站着踱来踱去,防止她溜走。任克聪的朋友都是商场上老手,哪个场面没见过?想难为一个酒楼领班当然是小菜一碟。
餐宴很快开始了。
顾秀英凭多年的酒楼经验,知道这次遇到了强手,坐在房间里的个个都是啤酒肚子。而她最怕啤酒,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恐意,但表面上强作镇定。有任克聪在,这是她唯一靠得住的希望,希望他不会让她出丑,下不了台。
为了顾秀英坐哪个位子,任克聪的朋友相继争着拉着。顾秀英手都被拉痛了,脸儿也红了。顾秀英无助地看着任克聪,而任克聪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知道几位朋友故意要让顾秀英难看。
正当相争不下时,小苹果出面解了围。
“各位先生,你们不要再争了。我的领班是任先生的好朋友,她应该坐在任先生旁边才对。”小苹果正色地说,脸儿已没有了调皮味儿。
“不会吧。顾小姐,她说得对吗?”
顾秀英只是一脸儿发红,好象已经喝了好多酒。
“快说,你们是否相爱了?”一位老板爽性直说了“只要你顾小姐承认,我们就不争了。朋友妻不可欺,我们也算够朋友的。”
顾秀英低下了头。这是她从没在过的尴尬,哪有逼着人家说的?为了尽快结束这种局面,她不管任克聪有什么想法了,抬起头说:“就算是吧。”此时她发现他一直坐着看她,也似乎等待她说什么。她真希望他也喜欢她这样说。
“什么就算是吧?”一个老板挡住了她和任克聪的视线。
她竟无法看到他的反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来,来,还是坐在我旁边。”
“不行,坐我旁边。”
“好了,你们别拉了。”顾秀英觉得好笑“我是他的女朋反。”
“哇!完了,我们白费一场口舌。”
各位老板全部回到各自的位置,让顾秀英一个人站着。此时她倒觉得不知所措,象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无处藏身。她还是看望任克聪,希望他说句话,让她坐在他身边一个空着的位置。
“来坐吧。”任克聪点头了,显然,他是在一场惊慌中作出决定的。
顾秀英和任克聪对视了一下后,似乎已达成了一种默契,愿意豁出去接受挑战,频频举杯喝酒。起先,啤酒是小苹果倒的,可哪里来得及?爽性每人一瓶一瓶地发。啤酒一箱没了,又来一箱,竟一连要了五箱,除了桌上瓶内尚有少许外,其余都已空着,被小苹果摆在靠墙的一边。
显然,大家都喝多了,卫生间就没空着,个个走路踉跄着。任克聪也感到自己醉了,竟有点站不起来。他看着顾秀英,她就象一朵鲜艳的红茶花好美好美。
“我们该去奥林匹克了,不能在这里光看任克聪和女朋友亲热。”
“对,对,我们走。”
“任克聪带她一起去吧。”
大家正在兴头上,任克聪不想让他们失望,心里也真想带顾秀英一起去,只是酒店有酒店的规矩,她能陪他们喝酒已不错了。但他还是看着顾秀英,看她有什么反应。
“一起去吧。”
顾秀英一点儿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倒很高兴的样子。“我去换一件衣服。”
“好,你可别跑。”一位老板拦住要走的顾秀英,警告着她。
“不会的,我穿这上班衣服不好看。”
“不许骗人。”
众人走出房间时,顾秀英已换上一套休闲夏装,在三楼楼口等着。
一走出天一阁酒楼大门,顾秀英就挽上了任克聪的臂弯。
奥林匹克距天一阁酒楼不是很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在一个大包厢坐定之后,ktv领班便叫来了好多小姐。第一次,留下了三个小姐,其余因不中意退掉了。领班又换上一批,一连换了四次,任克聪的朋友才各配上一位小姐。由于都喝了酒,再也没有顾忌什么,都对自己的小姐搂搂抱抱。那些小姐没有生气,倒乐意他们对她们作恶剧,有的反而亲起他们来。
顾秀英点了一首父老乡亲之后,与任克聪危襟正坐着。当电视上播出顾秀英的歌时她站起来拿起话筒唱开了。包厢内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了讨得男人的欢心,各小姐争着点歌。
此时,顾秀英回到座位时,任克聪正惊讶地看着她。她因唱了一首高音调歌曲,她觉得出了好多酒气,人也清醒多了。“你干么这样看着我?”
“你唱得有多棒。”
此时,点播的歌曲又响了,很难听清楚说话声音。顾秀英探过头来,附在任克聪耳边问:“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任克聪转过头来,也附在她耳边说:“我说你唱得很棒,你以前唱过歌吗?”
“我们到里面去谈吧,外面太吵了。”
大包厢内设有一个小包厢,由玻璃隔屏风隔开。任克聪跟着顾秀英到了里面,两人都侧着身坐着,看着对方。外间很闹,正闹情歌对唱。
“你很会唱歌。”
“我以前就在ktv上班。”
“真的?”
“不骗你。”
“在哪地方?”
“就在这里。”
“为什么要转行?在这里上班不好吗?听人家说,这里的小费很高,多的一个月能拿一万多。”
“我不习惯客人搂搂抱抱。”
任克聪发现顾秀英正专注地看着他。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中,他发现她异常美丽,他感觉有一种冲动遍及全身。
两人开始聊起对方的情况来。顾秀英说,她是四川人,21岁,跟几位姐妹南下到这个城市。几个姐妹说她长得漂亮,喉子又好,可到ktv上班,准能赚大钱。她就试着去了奥林匹克娱乐城。她跟了一个叫阿辉的男领班。不久,她成了奥林匹克娱乐城的红小姐,要她坐台的客人很多,并为她争风吃醋起来,打架扔啤酒瓶这类事常有发生。她被吓坏了,她不忍他们为她闹出事,再加上阿辉对她意图不轨,她就离开了娱乐城。离开娱乐城后,巧遇东海大酒店高薪招聘人员,她就去应聘。不料一去就被老板看中了,一连干了三年多。东海酒店生意很红,老板常往她身上塞红包。闲余时间,几个姐妹了也会聊起男人之事,最喜欢谈的就是在酒店里发生的。一个在天一阁酒楼上班的姐妹就谈起天一阁酒楼常客任先生,将任先生说得如何潇洒倜傥,一表人才,酒量如海,千杯不醉,绝对是现代女郎崇拜对象,说得她心动不已。她真想找机会去见识见识。论酒量,她也算女中豪杰,真想有机会与他较量一下。一天,巧遇天一阁酒楼大堂经理来挖人,她便伺机辞去东海大酒店工作到天一阁酒楼去了。
两人谈着,双方都有点相识恨晚的感觉。对视了片刻之后,任克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将顾秀英挽进怀里,并朝她额上深深一吻。
顾秀英顿觉全身一阵麻木和温热,她终于如愿以偿躺在心爱男人的怀里。她幸福地闭着眼睛,任受任克聪深吻。她感觉到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接下去什么也没发生,任克聪很快松开了她,建议去外厅陪朋友。此时,几个不胜酒力的男人已躺在小姐怀里睡着了。
从奥林匹克娱乐城出来之后,任克聪一直将顾秀英送到宿舍。离开时,他不舍地说:“我还没给你小费哩。”
顾秀英听了,很生气地说:“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说完砰地一声,已重重地将门关上。任克聪站在门外满意地笑了。
这一夜不但顾秀英失眠了,任克聪也辗转翻侧睡不着,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已爱上了顾秀英。
以后的日子,任克聪每逢有客人或朋友请客吃饭,不再打天一阁酒楼预订处电话,而是直接打顾秀英的手机,由她安排位置。到了那里,顾秀英也总是象天上丢下来一样快乐,跑过来挽他的手臂,陪他喝上几杯。酒店的人都已认定顾秀英同任克聪在恋爱了,且恋爱得如火如荼,如膝如胶。
事实上也是如此,任克聪心中除了顾秀英再也容不下别的姑娘。二人频频约会,去散步,逛街,去喝茶听音乐,只是差没过男女之间肉体结合之事了。顾秀英成了任克聪眼中一块完美无缺的宝玉。
任克聪有时也会受到客户的邀请。一个秋天的晚上,姓林的客户给他打来了电话,要他到新王朝大酒店喝一点。任克聪已吃过饭,但客户的面子要给,也就去了。
除葡萄园大酒店外,新王朝大酒店就算最顶级的了。但对任克聪来说不是这回事。以前,他也曾试着去,好包房早被人订去了,剩下的都是狭小的、无卫生间和无音响的。菜价也特别的昂贵,又没打折,去了几次再也没有主动光顾了,也只有他人请客才去。任克聪管叫姓林的客户为林总,有点花心。电话中,林总告诉他,要让他认识一个人。任克聪想那个人准是一个女的,只是长得漂亮些,他又在眩耀自己。
到了新王朝大酒店,不说包房,大厅上客人盈满,人头攒动。林总的位置在搁楼1号。坐在阁楼上,可以将大厅看得一揽无余。阁楼上设四张餐桌。一号位置最好,半隐半现,大厅上的人只能看见一号一半客人的位置。
任克聪一上阁楼,林总已经站起来满脸笑容迎过来。1号座上只有林总和另一个男人。那不是张总吗?当任克聪与林总握手的同时,也认出了坐着对着他笑的男人。
“张总你好。”任克聪连忙打招呼。“你好,老朋友多年不见了。”张总说。
所谓的张总矮矮墩墩的,任克聪认识他好几年了。只是他后来搞起了房地产生意,又由于行业不同,便不在一起会面。据说,张总发得很快,有了钱,也变得花心。他的套房里常养着年轻女人,都是外地的。
老朋友相见当然要多喝几杯。几巡酒后,人兴奋了,话也多了。任克聪和林总合起来要张总讲个花故事,说说现在金屋里藏着什么样的娇。张总也挺鬼,讲故事的口才不错,他还先绕圈子。他说,这年代就有钱好。过去他穷,没一个女人要嫁给他,现在富了,女人就自己送给他,他就玩不过来。他说,娶老婆,要本地的,玩女人要外地的,这叫放在家安心,用起来的开心。外地女的有四等,四等的,就是公园、路巷口站着,三十元五十元可讨价,随你选,这等货太肮脏,常有性病;三等的,就是宾馆里的,专业从事桑拿、按摩、美容的,有半套、全套服务的,有一次性和包夜的,随你选择,一般不讨论;二等的,就是ktv小姐,被男人搂搂抱抱,谁小费多就愿意往谁身上倒的那些。只要有钱压她,她就会跟你走,有了你,她还跟别的男人过;遇到比你更有钱的,被包了,还会扔掉你;一等的,就算有正当职业的外地女。她们当服务员,商场、宾馆、酒店都有。她们干事很神密,只有通过熟人才能拉到,从表面上看不出她们有卖身迹象,只是价格高点,身子也干净。
张总说得头头是道,简直是情场老手。林总又追问他认识的女人怎么样。张总倒也痛快说:“我把她叫过来,让你瞧瞧就知道,她还是海量,没人喝得过她的。”
任克聪和张总一起鼓起了掌:“你怎么早不说呢?”
张总得意之时,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多了。“差不多了。”说着立即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忙不忙?不忙就到新王朝大酒店来阁楼一号,对,对,十分钟后我在门口接你。拜拜。”
任克聪隐约听到手机中的声音,是一个很甜的女声。听得出那女的好象在上夜班。十分钟到了,张总起身下楼去接人,先让任克聪和林总等着。张总一下楼,任克聪要去小解。洗手间设在一楼大厅左侧。
当任克聪从洗手间出来时,他傻了。张总带着一位穿着白套裙的年轻女子正从大门口进来,那女子整整高出张总一个头,看上去很高贵又美丽。她不就是天一阁酒楼的顾秀英吗?任克聪顿觉脑里轰地一声,象炸弹爆炸一样,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王总牵着顾秀英的手上楼了。
任克聪不忍再看下去,旋即冲出大厅,消失在夜色之中
任克聪不知这夜张总和林总是怎样结束的,他一冲出大厅就将手机关了。他不想见到顾秀英,若是见了面,他们将不知有多尴尬。
以后,任克聪再也没有去天一阁酒楼酒店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半年之后,天一阁酒楼酒店转让了,改名为新世纪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