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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弯曲。
有的时候,弯曲成了人们生存的一个条件。面对大人物,面对你的上司,面对你有求于的人们,我们需要的是毕恭毕敬,毕恭毕敬就是弯曲了,而刚直不阿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无奈和愚笨。像诸葛亮人生观的真谛,就是鞠躬尽瘁,鞠躬不就是弯曲吗?弯下你的腰杆,甚至是弯下你的心灵吧,为了生存。
中国人在创造名词的时候真是叫绝,字里行间充满了哲学的光环,比如“是非”两个字排在一起,倒不如说“是”乃站立在在“非”的脊梁上,没有了这个“非”那个“是”也就没有了基础,也就坍塌了。还有“曲直”二字也并列在一起,实际上,这个“曲”字却是“直”的背景和衬托。上了点年纪的人们都还记得,在那个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年代里,有多少人,挺直了腰杆干革命?又有多少人,弯曲下腰杆接受了耻辱和折磨?在这些挺直腰杆和弯曲腰杆的人们中,是与非是一目了然的。但是到了后来,是非又颠倒了过来,曾经弯曲腰杆的人们腰杆挺直了,曾经挺直腰杆的人们心灵弯曲了。
这就叫做颠倒是非。其实,是与非是无法说得清楚的,想想,在那个时候是对的,在这个时候却错了;对这个人是对的,对另一个人却错了。想想不是吗?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真理。黑格尔说过一句话: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这个哲学家和了一大摊稀泥。
难得糊涂是郑板桥的一句话,后人都繁衍不绝地去效仿,难得糊涂其实是不糊涂,看事情的时候,常常需要用一种本领,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看到了什么呢?一片儿光明。而另一片儿呢?另一片是黑暗。光明和黑暗组成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在我们中国现在是正午太阳高照,而美利坚却还处在子夜的沉睡里呢,这是因为地球是圆的。圆的就是一种弯曲了。人生都在路上走路,我们的脚下,是一望无际大道坦荡荡,但其实呢,我们只是看到的是眼皮子底下的一块儿,正好说明了我们的渺小。人是渺小的,假如你航行在大海上,就会真正体验到这种渺小了,你眼睛里汹涌澎湃的大海,却不是平面,而是一个弯曲的圆了。人们缺少的是发现。拥有发现的人才是伟大的人物,像爱因斯坦,他的儿子爱德华问父亲为什么出名?他对儿子说:你看见没有?当瞎眼的甲虫沿着球面爬行时,它没有发现爬过的路是弯的,我却有幸发现了这一点。所以爱因斯坦发现了属于他自己的哲学——物质告诉时空怎样弯曲,时空告诉物质怎样运动。到后来英国人爱丁顿拍摄日全时食照片时也证实了弯曲的真理:在短暂的黑暗到来之时,星光掠过太阳时,的确发生了偏折。偏折就是弯曲的意思。
人们在弯曲中存在,在弯曲的存在中渐渐地完善着自我。不可有傲气,但要有傲骨,这一句话也许概括了生存的道理。不可有傲气就是一种弯曲,有了弯曲的人们才会真正有傲骨呢。如果没有从诬赖胯下而过的韩信,就肯定不会有后来的大将军韩信了。曾国藩也是个聪明人,在他功高盖主的时候,他却悄悄地到了自己的家里去浇菜园子。他写了一副对联:“养活一团喜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这个“团”字就涵盖了十足的弯曲。弯曲是一种圆滑,外圆内方,以柔克刚,充满了曾国藩“方圆”的哲学。一代名将尚且还这样,更何况老百姓呢?肩膀上有生活的重负压着,面前有什么老板、什么长一类的人站着,面对着威严,面对着强权,面对着窘迫的生活,你不弯曲行吗?你不弯曲也许就没有了饭碗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确实是一个十分实在的道理。反过来说,弯曲又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看见过压在土块和石头下面的植物没有?弯曲着向上长,弯曲着顶起重负的压迫,然后在阳光下面亮起一缕生命的绿色。而佼佼者易污,侥侥者易折,那些高高在上的,那些傲慢挺直的,一旦有飓风刮来“啪”地一声,断了!
像屈原,举世皆浊他独清,众人皆醉他独醒。所以他经受不住生气,生了气就跳了汨罗江死了,气死了。在屈原没有死之前,有个隐逸渔夫劝慰他:看见这江水了没有,水清的时候,我洗洗帽带儿,水混的时候,我洗洗脚丫子。这都是一种活法。
人究竟应该如何活,是每一个人的具备的权利。让我们设计一下,当你面对苦难,面对强者,面对像政论文一般严肃可怕的脸面时,你的身体可以弯曲,你的眼睛和皱纹可以笑成弯的,但是在你的心里却不妨树起一个偌大的挺直的人字,两只脚支撑起一个挺直的躯干。
每一个人都在走着一条弯曲的路,只不过你看不见罢了,像爱因斯坦说的甲壳虫。即便是甲壳虫也罢,与本来是弯曲的大自然和谐一直,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