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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吵闹声大太了,就把周家声也从睡梦中惊醒了。周家声一看竟有人来自家酒楼闹事,气得直跳脚。立即着人去叫那帮狗腿子,他连脸都不顾得洗,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前,二话不说揪着闹事的人就打。酒楼的伙计和掌柜的都来不及阻止。这一下,周家声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情绪激愤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来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痛揍。周家声哪里吃过这种亏,被打得哇哇暴叫。方宁听着他的叫声,觉得十分悦耳。
众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就听见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喝叱道:“官差在此,还不住手!”这一嗓子把人们给镇住了。
方宁一看,那边果然来了一群身着皂色衣裳的衙役,后面还跟着两个熟人,他们正是钱正清和汪立志。汪立志看到方宁,对他咧嘴一笑。钱正清也冲他笑着点点头。
衙役的到来,终止了这场噪乱,他们询问了原因后,让人带走了周家酒楼的伙计和掌柜以及周家声和几个证人去衙门。因为周家酒楼出了这种问题,他们受县尉指示决定对本县的饭铺酒楼来个临时抽查。这个命令一下,可把那些掌柜和伙计给忙坏了。他们第一个抽查的就是方记饭庄。方牛子和香草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此时哪里来得及准备。不过,他们是真金不怕火炼,即便没准备,厨房也是十分干净利落,各种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方牛子趁机又向衙役班头说了周家数次派人来捣乱的事情,彻底澄清了前几次造成的恶劣影响。方记饭庄因祸得福从此名声大振,生意越来越好。这是后话。
此事一出,周家酒楼的名声彻底臭了,不得灰溜溜的关了门,将店面租给了别人。听人说此事很可能是周家酒楼的伙计所为,事发前,有个伙计犯了小错被掌柜的呵斥了一顿还被扣了工钱。事发当日,那伙计已不见影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已逃之夭夭,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周家声因为得罪了黄宝根,据说时不时被痛揍一顿,方宁可爱听这些消息了,听一回乐一回。
方宁心中猜测此事应该是明姑的手笔。过了几日,她抽了个空前去道谢。明姑却淡淡说道:“此事咱俩烂在肚子里吧,别说出去。有人问你就说不知道。”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此事若是传开,一是周家不会善罢干休,二是人们都不喜欢有心机的人,难免会对我有成见。”方宁想了想,自然明白她的顾虑,遂决定瞒了下来。晚上方牛子和香草热烈庆祝周家的倒台,两人又暗自猜测这事究竟是谁所为,猜了半天也没头绪,索性放开不想。
见方记饭庄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方宁和父亲心情轻松愉悦地回了家。没两天,方青山就在牛马行给杜朝南看好了一头半大的牛,要六两银子,杜朝南又花了几百文钱买了一辆板车。
杜朝南自此以后专心的侍弄鱼塘和菜园子,他因地制宜,不浪费一点田地,根据时令种种上各式菜蔬。每隔几天都会赶着牛车去城里送菜卖鸡蛋鸭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每回回来时还会捎几桶泔水回来喂猪,方氏一开春就抓了四头猪仔,因为食料丰盛,这几头猪长势十分喜人。方宁还在放她的鸭子,顺便还会放放牛,静宁则喜欢上了养鸡。一家人每天既忙碌又充实,每人都觉得日子十分有奔头。
这日得了空闲,方宁领着静宁在村里闲转悠,正好就看到了来福。方宁想起了那双大有来历的鞋子,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就忍不住往他脚上看去。来福也是个妙人,还特意抬抬脚让两人看个清楚,并正色说道:“虽然两只鞋颜色不一样,还都是右脚,不过到底凑成了一双,也算了却我们老爷的一桩心事,不容易啊。”姐妹两人听到这话,笑得前仰后合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就见小婶陆氏又在和方氏说话。这个陆氏最近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方氏闲叙。方宁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小婶的口才,那真叫舌灿莲花。方氏要不是早就清楚她的为人,非被她说晕不可。
“三嫂,你真会持家,你看你们家让你拾掇得多干净。再瞧瞧你家的几个闺女,生得比花还好看不说,还知书达理,讨人喜欢。我恨不得天天能看着她们。也真可惜,我还没嫁进来你们就搬出来了。不是我说的,三嫂,若是我早嫁进来一年,也断不能让你们受那些委屈,我这人性子直,生平最见不得不公正的事……”
方氏淡淡地笑着,时不时应付两句。陆氏说着话看到方宁姐妹两人回来,先夸了一通方宁,然后又拉着静宁,擦擦眼角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可怜的孩子,你咋就遭遇了这种事。我真替你心疼。”
方宁忍住没掉鸡皮疙瘩,就问小叔的事情,这才知道他又去参加府试了。奇怪的是,何氏这回竟然没找他家要钱。
陆氏说了一会儿就转到了婆婆身上:“三嫂,前些日子朝栋去府城时,大嫂二嫂又让娘来问你要钱,我当时就说了,如今三哥一家分开另过了,他们给是情份,不给咱也不能说什么。哪能上门去要呢?家里真没钱,我就把嫁妆拿出来。为此她们两人没少编排我。”单听这话,陆氏说得十分入耳,但是方宁警惕惯了,她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老宅那帮人。也许,这陆氏所图者甚大。
陆氏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方氏松了口气,刚要去干活,孙氏和王氏又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消停。
孙氏和王氏这会儿有了共同的敌人又开始合穿一条裤子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数落陆氏的不是和婆婆的偏心:“三弟妹,还是你聪明,早早的搬出来,瞧你这日子越过越红火,哪像我们还在苦哈哈的。……你不知道四弟妹是个啥样的儿,如今把四弟和婆婆哄得团团转,天天太阳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每日跟朝栋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你说这小辈都在旁边呢。吃饭时生龙活虎,一到干活就这儿疼那儿痒的。一会儿想吃鸡蛋,一会儿想吃豆腐,哎哟娘哎,她当她是谁!”
方氏不解地问道:“那娘会答应吗?”
孙氏一撇嘴:“人家聪明,不直接要,是通过四弟要,老四还是娘的宝贝疙瘩,他想吃什么娘就赶紧做。这不朝栋前脚刚走,她开始讨好婆婆,前日刚送了一只金钗,今日又送了只镯子,咱娘满村的显摆去了,要不俺们也没空来看你。”
方宁不厚道的想,这钗子和镯子会不会都是假的?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春宁娘,俺们跟你说句实话,这次小叔回来后,不管他中不中秀才,我们都要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方氏笑了笑就没接话。
此后每隔几天,这妯娌三人就会来一趟,互相拆台。时间一长,方氏就有些不胜其烦。一看她们来了,她就躲出去。于是这三人又向别人诉说去了。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时节,宋老财对张家已大体考察完毕,接下来就是想再看看张秋云本人。他就想出一个主意,以宋柳的名义请张秋云来家中作客,然后好好看看这个姑娘,顺便也让宋乔相看一眼。
宋柳很爽快地答应了,又说道:“就我们两人怪没意思的,不如多请几个人。”
宋老财眼珠一转,道:“也好,就请春妮和青草,再加上方宁。”他要让这丫头知难而退,哼哼。宋柳狡黠一笑,没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请客那日,宋柳让来福在自家后院中摆上了茶果点心,等着张秋云等人。宋家的后园挺大,但大部分都被宋老财送上了瓜果蔬菜和油菜,还是宋柳强烈要求,宋老财才不得已给她辟了一块地种花。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正是百花争艳,桃红柳绿之时,满园春色观之十分可喜。宋老财为了就近观察这个儿媳妇人选,就穿了一套破衣裳,带了草帽,在菜地里干活。宋乔也被安排在一旁。
不多时,宋柳就领着张秋云和她的丫头小红慢慢踱了进来,春妮和青草方宁等人也如约前来。
宋柳静静打量着张秋云,果然诚如她爹所说,长得很福气亮堂。她身量高挑丰满,脸如满月。说话中规中矩,一举一动无不合乎闺阁礼仪。
张秋云等人一出现,宋乔立即从原来的心不在焉变得精神抖擞,他睁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张秋云……身后的方宁。方宁知道自己是配角,因此她十分低调安静,打扮得也十分简单。身着一袭常穿的白杉黄裙,头上随意插着一根木钗。默默地跟在张秋云和宋柳身后,认真地赏花赏菜。路过桃树下时,恰好一片桃花飘落在她头上。一阵微风吹来,轻轻摆动她的群衫。宋乔的眼睛倏地一亮,他觉得此情此境,自己心中有一丝吟诗做赋的冲动。
宋老财循着儿子的目光向前看去,不由得一阵懊恼。不过,有客人在场,他也就隐忍不发。张秋云和小红又陪着宋柳说了会儿话就提出告辞。宋柳客套的挽留了一会儿,也就送她们主仆二人出门了。
客人一走,宋老财便开始训斥儿子:“你到底还有哪儿不满意的?女孩子该什么样,那张秋云就是什么样儿。反正我觉着挺好。”
宋乔憋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一个招数,他清清嗓子,梗着脖子说道:“爹,你觉得满意就娶呗,大不了我就学镇上的王清全,他对爹娘娶的娘子不满意就到外头另找满意的。”
“啥?你说啥?”宋老财吃了一个惊吓,眼睛睁得溜圆,继而痛心疾首地责骂道:“你跟这帮人学啥?一群傻蛋,自个家里有不要钱的媳妇,还去上外头瞎花钱,一个个都钱烧的。再染点什么病回来可怎么活哟,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有这种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宋乔不屈不挠地说道:“只要你不逼我娶亲,我就不这样。”他才不去那种脏地方,不过吓唬人的话该说还是得说。
宋老财垂头丧气的拍着大腿,心里在想着要怎么扭转大儿子这种要不得的歪想法。宋老财心事重重地出了后园,刚到前院正好和方宁狭路相逢。原来宋柳送走客人后又留方宁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交流了一下读书心得,方宁就多耽搁了一会儿。宋老财却觉得她是故意留下来刺探消息,越想越觉得这丫头深不可测。
因此,他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方宁啊,我听说你家对雇来的短工可大方了,不是鱼就是肉的。我劝你们得谨守乡下下的本分,别还没发家就开始拿出大户人家的做派了。”这事也让宋老财不痛快,因为他听到自家的长工们在偷偷羡慕杜朝南家的短工。
方宁笑吟吟地看着宋老财,心平气和地答道:“我也想像你一样抠,可我试了试根本做不到我不像你老那样有祖传秘方、家学渊源又素有钻研,我父母也不是那种人。这着实让人难办。”
宋老财气得想跳脚,他很快就反击道:“是吗?我怎么觉着你没少从你奶奶那儿得到秘方。”
方宁谦虚的笑笑:“我奶的功力跟你比差远了。过奖。”
宋老财喷了一个响鼻,拖长声调:“女孩家别太厉害了,小心找不到好婆家。”要不他怎么会看不上她呢。
方宁不慌不忙地接道:“做父母的太挑剔了,儿女也不好说亲。还好我爹娘不这样。”说完,她施施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