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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缺月圆

作者:等你的365天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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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去父亲坟地的时候,看见了燃烧未尽的纸钱。我哦了一声,除了姑姑还会有谁呢?在我之前她已经来过了,看着半灭的香,我眼前了出现了一个曾经文静秀丽的女人。时至今日,她仍然千里迢迢回来看望娘家的这一片土地,我那苦命的姑姑啊,你的一生就这样虚度,苦熬过来。

    爸爸兄妹七个,三个姑姑。旧社会的女人没有机会上学,只能在家做针线活。到了出嫁的年龄,大姑姑让队长的儿子领走了,日子蛮可以。三姑姑和大妈{伯父的媳妇}是换亲的,纵然一百个不愿意,为了各自的家庭,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二姑姑成了奶奶的心病,她什么也不会做,只会攀爬到树上。奶奶总是训斥她日后嫁不出去,而她天真的嘿嘿傻笑,顶撞奶奶当尼姑!有一天门口来了个算命的,看见三个姑姑的面相和走姿,对奶奶说我们整个家族数二姑姑最有福气,她是拯救我们这个家唯一的福星。奶奶嗤笑着,鬼才相信呢?

    有人提亲了,姑父家因为地主成分高,娶不到老婆。无疑奶奶让姑父带走了姑姑,姑姑大声喊叫着不去,由不得她挣扎。奶奶的眼睛瞪的骨碌转:“老大不小了,赖在家里干什么?”这一走,注定了姑姑没有回头路;这一走,姑姑再也没有回来。

    姑姑在家很胆怯,知道自己什么不会做,小心翼翼的看姑父的脸色行事。姑父文化高,又有才能,脾气还不好,更令人担心的是姑父心里有他爱的女人。吃饭了,姑父看着黑青的馒头,尝着没一点味道的菜,掀起桌子出去了,留下了呆如木鸡的姑姑。姑姑忍了,小事情嘛,谁家不吵闹呢?如此重复了几天,姑父发现姑姑就是这样,狠狠的揍了姑姑一顿,姑姑哭了。伤势太重,姑姑不敢回娘家,躲藏着地里,路边。姑父没有找姑姑,他去了那个女人家。姑姑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又是一顿暴打,姑姑再也忍不住了,跑回了娘家。奶奶找到姑父,问他是不是人?姑父说这才是开始,以后看着吧!才有她吃的苦头,奶奶骂着:“眼睛瞎了,简直是畜生!”送姑姑回来,奶奶气的哎嘘唉嘘。

    姑姑怀孕了,姑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生下了女儿。姑父欢喜的不得了,而姑姑看着姑父把爱给了孩子,又照旧去那个女人家,她心凉了。她哭的眼睛肿了,问奶奶她的一生注定要这样下去吗?奶奶没办法,只好安慰:“只当是为孩子吧!”第二年,又一个女儿降生了,姑父高兴的逢人就夸孩子长的象他。但他的脾气没有因为孩子改变,姑姑依旧挨打,挨骂,有时候打的厉害了,姑姑的婆婆就跑来责骂儿子。可谁有能管住姑父?姑姑原来还和姑父顶撞,后来姑姑心碎了,懒的反驳,姑父想打则打,想骂则骂,姑姑一概忍受了。姑父和那个女人关系更密切了,姑姑不再抱怨,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过了几年,又生了儿子,姑父抱着姑姑旋转几圈,兴奋的吻着姑姑,姑姑流泪了。姑父的行为收敛了许多,儿子会走路了,每当姑父骂姑姑,抡起巴掌打姑姑的时候,小小的儿子就挡在前面哭。姑父怕儿子有什么闪失,嘴里呸着不计较了,姑姑麻木了。

    孩子们大了,去了学校,学习很繁忙。所以和姑姑相处的时间很少,姑父本性不改,和姑姑的关系没有多大变化。两个女儿的性格象姑父,厉害,能干,也有才华,姑姑有点欣慰。儿子的性格象极了姑姑,胆小,软弱,姑父费心的总是给儿子指教。可儿子好象故意和姑父对着干,你说东,他偏向西,气的姑父真想抡巴掌。

    经济好一点了,姑姑把奶奶接来住,买了许多东西让奶奶捎给爷爷。奶奶泪水涟涟:“兄妹几个,婚姻穷点却平静,只有你啊,过的不是人的日子!”每逢节气,或者春节时,姑姑晚上总到我们家住一晚,她和爸爸的思想最相通。经常是哭着,笑着一直诉说到天亮,而爸爸除了安慰,心疼姐姐,也没什么好办法!

    姑姑苦笑着,看着身边的儿子,搂在怀里说孩子是她的全部!儿子很聪明,同学老师很喜欢,尤其是姑父,拼了命的呵护他。谁知道十八岁那年秋叶飘落的季节,他得了癌症。姑父怪罪不了谁,姑姑无望了,抱着儿子说一起去上天堂。儿子拉着姑父的手,问姑父能答应他死前最后一个心愿吗?姑父默语了,儿子说离婚吧!放过妈妈,不爱的东西不要占有,让妈妈寻找属于她的幸福。妈妈太苦了,苦的会少寿,让妈妈多活几年好吗?姑姑语无伦次的说她会陪着儿子,不会丢下他。儿子看着姑父,企求的眼神不再转动,所有的人为之动容。

    姑父和姑姑去了法院,那年姑姑41岁。走进法院姑父又反悔了,姑姑摇头苦笑,儿子都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苦难不能忍受的呢?回来姑父莫名其妙的对姑姑好起来,姑姑知道这不是姑父的性格,直率的问姑父有什么目的?姑父说他算命了,他命里还有一个儿子,姑姑大笑,不知道是笑他还是笑自己。一年后,受尽磨难的姑姑又生下了儿子,姑父洗心革面的破例对姑姑好起来。儿子满月那天,姑父宣布儿子的名字叫天意,说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要加倍珍惜!亲戚们松了一口气,姑姑什么也不做了,一心看管儿子。好象是老天弥补姑姑似的,儿子胆小,软弱,简直是前面那个的翻版,姑姑心里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四岁了,姑父要让儿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把儿子送到西安的贵族学校。在外面买了房,姑姑专给儿子做饭,姑姑终于有机会和姑父分开,有了自由身的姑姑这下解脱了。她去了娱乐场所,在许多老年人的引诱下,跳起了健身舞,打起了麻将。生活单纯而充实,姑父的事业在我们这里,他只有抽空才能看看儿子。姑姑的变化令她吃惊不小,但他没有力气计较了。转眼间,儿子十七岁了,自己也六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的奔头呢?

    爷爷奶奶去世后,叔叔们没人管,家境破败的不成样子。天灾人祸,出了事情第一个先找的是姑姑。姑姑那几年说不起话,春节我们拜年的时候不敢进门,怕姑父。姑父不在才有机会见姑姑,姑姑不想对姑父开口,为了娘家,她豁出去了,那怕是挨打,挨骂,姑父经常在社会上混,人缘,势力非常不错。他也乐意资助,姑姑经常叹气,一门心思为娘家!这几年好多了,姑姑仿佛重见天日,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她。她老了,她的青春就这样几起几落的煎熬,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光芒。

    每年的节日她会回来,看着爷爷奶奶住过的老房子;看着沟里满坡柿树,枣树,看着坦荡的水泥路面,看着村里新建起来的楼房。她唯有喃喃自语,望着房檐的燕子窝,春去秋来,燕子回了南方。四十年的光阴不知不觉的溜走,她生命的日子能有几年?村里的叔叔婶婶们一个个的去世,同龄的已经抱着孙子东窜西逛。时过境迁,见到的新媳妇全是陌生的面孔,小孩子根本不认识了。夕阳西下她站在高高的沟壑上,手机不停的响,姑父开着车向姑姑招手。

    走吧,回头再看一眼,人这一辈子啊,难说,天有阴晴,月有圆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