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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秋雨如泣如诉滴落,我和他并排站在候车室的角落,惆怅满腹地望着窗外。
灰色的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加上淅沥的雨丝飘斜着,让人感到没有呼吸的空间和自由。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站在我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我漠然的凝视着他,手里攥着刚才买的一个新杯子。
他垂下眼帘,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一次摸着腰间的手机,看看表。继而又抬起头:“还得等半个小时!”
我回答是的!他看着我阴沉不悦的神情,问我累不累?我摇头,他四处张望,目光终于落在起身才走的那个男人的座位上。
拉着我的衣角向那个位置走去,拥挤不堪的人群,身着毛衣,厚外套的大人学生,彼此间询问着,道声保重。也有的大声喧哗,还有的三五成群拨弄手机,任噪杂的歌声回响在大家耳边。些许人歪道在座位晕晕欲睡。或许是因为十一黄金周吧,整个候车室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弯腰坐了下来,并伸出右手,低头示意我坐他身边。
无借口和理由,我趁机坐了下来,顺手递给他那只杯子。他拆开外面那层包装,抽出清亮刻有梅花的玻璃杯子,攥来攥去,爱不释手,这才微笑着问我怎么想起给他买只杯子?
我指着杯子的梅花让他看,他这才注意到梅花镶刻在杯子的半腰,梅花旁边有四个墨黑的字:祝福深深。我解释:送你一杯子念转音了是送你一辈子,把我的深深的祝福送给你一辈子吧!
他万分欣慰的忘了我一眼,惊异于我的细心,又心疼的问我:“干嘛要破费?”
“一生只破费这一次,难道不允许吗?”我看着他峻毅的脸笑,再笑。
他用手掠了头发,把衣领竖起来,哆嗦着身子呵呵笑看着我。
顷刻间我感到一丝难受!他还是很冷!他来了三天了,来的时候艳阳高照,谁料到天气象调皮的孩子说变就变,下雨倒罢了,气温紧接着下降。昨天陪他买了衬衫,外套,指望天气略有好转,不曾想气候还是这样不顺人心。
他早上打了电话,他们南方热的过夏穿短袖,北方则相反,几乎雪雨交加了。
提起他这次出游的目的,我有点纳闷,也有点困惑,但最多的还是感激。这个男人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亲戚,他只是一个我聊了不到三五次的网友,只是和我相遇在一个网站的普通会员。千里迢迢跑来就为看我一眼,就为和我真实的面对面聊聊,怎能叫我不汗颜呢?
开始我不以为然,直到他挚诚的说他看完了我的所有文字,非常钦佩我的韧性和毅力,希望有生之年看看我出生的环境,看看我的家庭,还有我支离破碎的亲人。我这才重新审视起年纪约摸五十岁的他来。
网络中遇到的知心朋友或者说赏识自己的人很多,在文学网站也一样,事实往往是一拨来了一拨又走。随着时间的推移,真正做到蓝颜知己,或者懂自己的几乎绝无仅有。我习惯了,对任何一个人也是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问及他为什么要来?他说没有充足的理由和原因,就是从心底深出溢出的那份钦佩和感动,促使他不得不来,恰逢十一黄金周,他更不能错过机会!人的思维大概有时和孩子一样吧,他说风马上就是雨,要了电话地址后随即马不停蹄的赶来。
他不是我的爱人,我装不出惊喜;他不是我的情人,我谈不上兴奋过度;他也不是我的亲人,我想我做不到悲喜交加;他更不是我的亲朋好友,所以我对他的态度和神情只是例行公事那般机械化。
而他感激涕零的,倒让我拘谨的不好意思。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他是带着对我的思念,飞过高山大海,迎着芬芳的花草气息,踩着无边温柔的风,准备好了足够的空间来装我这个神秘女人的梦想的!想必我不会小气,想必我不是绝情的女人!
我不得不对这个仰慕我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网友友好几分,握紧他的手,我发自肺腑道一声:谢谢!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和他并列走着,我感到一股无端的敬意由心底生起。从他脸上,我看到了他对我的坚定;从他身上,也看到了他对我的殷切希望!
落叶飘零,踏入乡间崎岖不平的路面,泥巴沾满了彼此的鞋底。他眺望着远处纵横交错的土崖,沟壑,说他这才发现我的创作激情。我一番苦笑,说他可真会开玩笑,一没有出门的经历,二没有读过多的书,谈何而来的创作激情?
他全神贯注的看着泛黄的花草,出得齐刷刷的小麦,以及绿油油的油菜,禁不住惊叫起来:乡村的颜色绿是绿,红是红,清晰明朗,足够我这个多愁善感,清淡雅致的女人享用一生,繁华喧嚣的城市或许不适合我的心境!
我俯身抚摸着地畔边发黄的小草,说他永远不会理解不出门的女人在家有多窒息。他感叹一句:也许是他呆在城市呆的太腻,从出生到今天,去过乡下的机会屈指可数,一直无缘领略乡村这番风情,此刻身临其境,仿佛梦里云游一般!
提起我的文字,他说我是他生命中第一个让他做决定要拜访的女人。尽管农村也涌现出一大批名作家,但我是第一个不主动出击,不宣传自己,也不预备走出去的女人!他不可理解我内心的想法,他揣摩不透我内心的挣扎,他想私自查探一下,我究竟还有多少的梦隐藏在家?他更想辩证一下,我的思想是不是不正常?
我开怀大笑,笑的如田间地头的野菊花那样绽放,他也笑起来,不过他笑的有点牵强。
我说有正常人的思想很难,但是想拥有不正常人的思想更是难上加难!我现在是夹杂在中间,好似荡秋天,上不去下不来!
天色暗了下来,眼前雾蒙蒙一片。他一怔,驻足停留,说他完全理解我的心态了。
雨下得越发精神,第二天的中午,我陪他逛商场。琳琅满目的柜台,看的我眼花缭乱。他问我需要什么?我抿着嘴笑他俗气!边走边看,我说对于他的到来,我很愧疚,本应陪他去古城西安,或者去河川去看一下奔腾不息的黄河,无奈天气打搅,只能在附近瞎转悠。
他说这样很好,让时光留住这美好的一刻吧,我陪他的感觉不同于别人。和我在一起,他放下了心中的那份浮躁,放下了尘世间的一切,他似乎被我的淡然影响的心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走着,说着,出了商场。回头再望一眼,他让我动动脑筋,买一件最需要的东西留个纪念吧,也算他轻轻的来过!天色依旧呈灰色,雨毫不留情敲打在我的身上,他的眼脸。我立即提出:“此刻最需要一把雨伞!”
小巧玲珑的雨伞笼罩在我和他的头顶,他开玩笑让我以伞说出一句很有寓意的名言,时间是两秒钟!
我大脑一片混乱,顺口说出一句不是名言的名言:同伞不同柄,同人不同命!
他嬉笑着妙,绝妙无比!简单的两句话恰到好处体现了我和他的不同命运。
我们同时笑了,笑的那么灿烂,也笑的那么开心!
离别的车站,雨不忍我们孤独,所以陪伴着我们。时间一分一秒走向整点,我的心莫名的苦涩疼痛!我经历过无数的生离死别,我也一再告诫过自己不要掉泪,我还告诉自己要坚强,不可为情感伤心头!可我这会呢?我声声质问谩骂自己是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连一句感谢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应该说点什么的,起码得表达我的好客之心,今日一别相隔千万里远,人家图什么要紧,我又是何等的态度对人家?
嘴唇蠕动着一句也说不出,心中的那份美好与恬静呢?
待到我的思绪飘落一地,才听到人声鼎沸,轰动的人群争先恐后向进站口涌去!
他条件反射的握紧了包和杯子,着急又恋恋不舍的看着我。我忽然有点悲伤,替自己悲伤抑或是替他呢?我逼迫自己哭出来,哪怕掉一滴泪也好!没有,没有!连我都奇怪自己的平静,恨自己,问自己,却由不得自己!
当大家都蜂拥到进站口验票时,他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他在一秒钟好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放下包一把搂抱住我,无比伤怀的表白:“365,我可爱纯真的好孩子,我没有资格做你的什么,那样太亵渎你。但请你记好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你可以不快乐,但求你的生活平静;你可以不开心,但愿你保持你清纯的心;你可以不成名进步,希望你继续你写作的风格。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众叛亲离,永远记住我的话,你不只是为别人而活,更主要的是为了自己,还有我和大家以及所有人对你的关怀!”
他硕大的泪滴落在我的手上,衣襟,我递过纸巾的同时,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攀爬在他的肩头,感觉这一刻他的话语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我不再孤单,我不再疲惫,我也不再麻木!我擦拭了泪,再次握紧他的手,道一句:谢谢!
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向进站口,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有点苍老的身姿,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快步追上去,我大喊着:“杯子忘了,送你的杯子!”
他的手臂费劲的抬起来,穿过人群的缝隙,赶忙接住,声音回响在我耳边:“收下你深深的祝福了,收下你一辈子的祝福深深了!”
窗外,雨一直在下,我的心,冷的冰凉。火车长鸣一声,他又好似来时一样,带着对我的思念,飞过高山大海,迎着芬芳的花草气息,踩着无边温柔的风,不过是准备好了足够的空间来放飞我这个神秘女人满屋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