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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遇着一个思想怪异(原谅我用这样的词)语言激进的朋友,无情鞭笞说假话的人,并言中国就毁在这样的人手里,其言辞之激烈情绪之激动,仿佛说过一句假话的人该千刀万剐,仿佛自己生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似的。而我的感觉是:道貌岸然,哗众取宠。
老实说,我也反对说假话,也期盼人人都说真话,但是,我更反对要求别人什么都说真话,因为我觉得,有时候,说假话是必须的。
说假话是必须的原因有如下一些。
其一,语言的本质,具有虚假的要求。真话还是假话,其实都是语言,语言是门艺术,是艺术天生就有了假的可能。语言艺术,讲究语速、语调、语感、语境等,说到底要求我们说话的人,弄清楚什么样的对象,怎样的环境下,该用什么样的语速,怎样的腔调和措辞,来尽可能合适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语言表达,有时候并没有完全的自由。合适不合适,是逻辑的问题,通畅不通畅,是语法的问题,美不美是修辞的事情。提到修辞,问题就来了,绝大部分修辞,都是非科学的,也可以说是虚假的。譬如拟人,譬如比喻,这就决定着语言天生具备了假的性质。
其次,语言环境对语言虚假有要求。小鸟在叫着,河水在流着,但是不同的环境要求我们有不同的表达,今天你出嫁或者迎娶,你当然要说“小鸟在欢歌,河水在欢唱”;然而换个你爷爷去世了出殡的环境,想也不用想,你直接说“小鸟在哀鸣,河水在呜咽”好了。两个环境,决定语言对同样事物的两种不同的表达,只存在表达得合适不合适,美不美的问题,何必去追究谁是真话谁是假话呢?
第三,语言的具体对象,决定有时候假话是必须的。肿瘤(癌)患者究竟应该听真话还是假话呢?不同的对象,要不同的处理,一个自控能力差的肿瘤患者,一句真话,其实是杀人的利剑。还有,夫妻之间,有了小秘密,或者干脆有一方出轨了,是不是也要求一律真话呢?您啊,厉害,您去说,我不说,我也建议一般的人,编点假话吧,这假话,绝对是没有错的善意的。和夫人走在一起,看见一个让自己动心的美女,马上对夫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真话固然是真话了,但是,这男人不是花痴,就是缺心眼,甚至是没有什么可以推崇的地方的。所以说,有时候,真话不光会坏了事情,引起不安,甚至还会杀人的。
那是不是都去说假话呢?那绝对的不可以,我反对绝对的说真话,同样也反对绝对地说假话。真话和假话,看你的用意是什么,为善,真的假的话都是良言。为恶,假的真的话都是恶语。政府说点稳定人心的话,军队首长说点激励士气的话,配偶说点利于家庭和睦的话,医生说点鼓励病人的话,即使有些是假的,我认为也是不可以厚非的。
如果。你象我的那位朋友一样,带有求道意识,硬是不愿意说一句假话,那也可以的。鲁迅老先生曾经告诉我们一个不说假话的妙方是这样的——到一个朋友家里去吃满月酒,有人抱着孩子说,这小孩以后要做大官,这肯定是假话;另一个人抱着孩子说,这小孩以后一定要死的,这无疑是真理,然而结局肯定是不同的,说假话的,被尊为上宾,说真理的,被乱棒打出。那么,怎么办?您是求道派,您不愿意说假话啊!鲁迅老先生说,您也该上去抱着那孩子,说这孩子以后啊,啧啧,哈哈哈,哦哦哦这样就行了,即使您不被尊为上宾,但是也绝对不会被乱棒打出的,最关键的是,您没有说假话啊不是?
其实,幻想着没有假话,是很好的想法,虽然很不切实际,但是的确无可厚非的。问题是,在生活中,有时候,假话是必须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