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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西直门外圆明园
一年一次的秋季狩猎,来到了滨海的圆明园,所有的宗室子弟无不参加这一次狩猎的。
原来尚未入关之前,大漠的女真后裔便已极喜爱在草原上奔驰,来到关内之后,除了在边关战事上,已少有策马狂奔的机会,所以这一年一次的狩猎总会让所有的贝勒、贝子与亲王们积极的参与。
当然,理亲王府更是不会缺席的。
来到圆明园,缃缥一直待在丹宫的大厅里,无表情的小脸反而更令人升起不舍之情。
郡璐穿着一套石青色的戎装,系着紫貂披肩,一副器宇轩昂、卓尔不群的模样,和其他的贝勒、贝子慢慢地走到大厅,利眼瞥见一旁坐着休憩的缃缥,他的心不禁被她脸上的淡漠揪紧。
懊死!自那一天起,她便不再笑了,老是拿着一双无神而空洞的眸子凝着他,每每令他伤神。
明明是她的错,为何他要感到内疚?
荒唐!
“郡璐,怎么放理福晋一个人在厅里?”
四贝勒郡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双眸直盯着在一旁出神的缃缥。他向来是与郡璐最亲近的,虽然他贵为皇子,但两人的年纪相同,打小一同长大,一起上太学习字的。
对于郡璐的个性他可以算是最了解的,对于缃缥会淡漠着一张小脸,他不难猜到她与郡璐之间并不是顶好。
“这琉球公主可真是与咱们大清格格不同。”一同走上来的二贝勒郡璜两眼更是直盯着缃缥发愣。
“皇阿玛真是不公平,偏偏将这美人儿指给了郡璐,若是我的话,必定好生地疼惜她,绝对不会冷落她。”大贝勒郡琏一双眼都发直了,垂涎着缃缥的美色。
“大皇子不怕乌拉氏发火吗?”郡璐撇了撤嘴,淡淡地说道,诡魅的眼眸直盯着她清灵的俏脸。
若不是因为这秋季狩猎是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得参与的,他真不想带着缃缥到这儿抛头露面。
“啐,何必提那婆子!”郡琏有点不悦地啐他一口,嫌他煞风景,便拖着他欲往外走去。
“郡璐,不找理福晋一同前往?”郡急忙拉住郡璐,难以置信他真要丢下理福晋一人。
郡璐冷冷地瞅着他,不发一语,仿佛嫌他多管闲事。
“啧,这男人之间的事,带个女人多杂,别理她,咱们兄弟自个儿去便行。”郡琏不由分说,拉着郡璐直接往皇上所指定的野外走。
郡璐虽然不是皇子,但也算是爱新觉罗氏最亲的旁系兄弟了,尤其大贝勒特欣赏他骁勇的身手。所以这一次的狩猎活动,他定要与郡璐一组,才有办法拿个好成绩,在众贝勒之间脱颖而出。
郡看着郡璐随着郡琏和郡璜离开,便径自走到缃缥的面前。
“理福晋,狩猎开始了,你不妨与本王一同游走。”郡温煦地笑着,一双灿如耀阳的眼眸熠熠发亮。
“你是”缃缥怔忡地望着他,呐呐地不知如何开口。
这男人长得极俊俏,和郡璐有几分神似,但是最大的差别在于郡璐是不可能这样地对她笑的。
“本王是四贝勒、皇阿玛的四皇子、和郡璐最亲的兄弟,可算是你的皇兄。”郡温和地笑着,俊朗的面貌引人着迷。
“缃缥见过四皇兄。”
缃缥一听,赶紧起身问安,神色间充满着羞赧与不安。
案王最要求她的一点便是礼仪,绝对不能让自个儿的不懂礼数坏了琉球王国的名声。
“理福晋不用多礼。”
见到缃缥欠身问安,反倒令郡有点手足无措。
真的很不同,整个大清宫内,他可没见过哪一个格格会恁地谨慎行礼,她真是可爱得紧。
这样的女人,郡璐究竟有何不满?
“缃缥真是失礼了,见到了四皇兄,居然还”一抹迷人的嫣红悄悄地爬上她蜜色的脸庞,双手更是局促地扭绞着手绢。
打从她来到大清,糊里糊涂地嫁入理亲王府;在宴会上,她根本还来不及记得所有庆贺的人,便让人送入新房。
所以她压根儿不记得眼前的四贝勒。
“无妨、无妨。”郡噙着笑,就连眼眸中也有着浓浓的笑意。“倒是皇阿玛指定的时间到了,咱们不如一同走吧。”
这美人儿,愈瞧愈教他疼入心坎;若当初皇阿玛是将她指给他的话,他定会好好地疼惜她,不似郡璐那样的无情。
说起郡璐,不知道他这几年在外头征战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怎么一回京畿,性子全和以往不同?看来得找个机会同他聊聊不可。
“可”
缃缥左探右望,却见不到郡璐的身影。
敝了,他不是要她在这厅里等他,为什么到现下还等不到人?
“你在找郡璐?”郡轻声问道。
原来她方才真是出神了,才会连郡璐早已经离开都不晓得。
“王爷他”缃缥呐呐地问着。
“你叫他王爷?”郡显得有点错愕。她是他的福晋,为何还以敬语称呼?这实在是太不寻常。
“怎么了吗?”缃缥显得惶惑不安,双手更是扭紧了手绢。“王爷要缃缥这么称呼他的,难道缃缥错了?”
怎地,自己连一件小事情都做不好?
皇阿玛要她做的事,她没有一件办好的,想知道这些年来,郡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查不到,就连现下难不成她愚蠢地连称谓都搞错而不自知吗?
自那一夜之后,郡璐再也没有与她说过话,再也没有给她好脸色瞧,但每晚他总是会在她的身边,不断地要着她的身子。
郡璐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为何总是将她当成仇人?
尽管她想与他谈谈,他只会摆出一脸的不耐,将她的满腔情意给扫尽,久而久之,她也忘记怎么笑了。
真是剖了心地爱他,才会痛苦地忘了怎么笑。
而他知道她的心情吗?
“不,这个问题还是留待郡璐有闲,本王再替你问问。”郡发现自个儿问错了话,便轻搂着缃缥的肩欲往大厅口走去。
“皇兄”
面对郡的热络,缃缥显得有点惶恐,急急闪避他不合礼教的举动。
“有什么关系,本王是你的皇兄,你毋需多疑。”望着她局促如小兔般的模样,令郡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
这娃儿真是有趣,就算他和她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也犯不着如此惊惧地逃开,让他错以为自己已成了不入流的登徒子。
“缃缥”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再被郡璐瞧见了,她可是死谏以证明自身清白都无法得到郡璐的信任呐!
扁是她在养心殿中晃上一天,都可以让他栽个绿顶高悬的罪名,若是再让他瞧见她与皇兄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不敢想也不能再想,光是想到郡璐那无情的眸子噙着令她心颤的诡邪,她便觉得自个儿的心像是死去一般,别说是笑容,就连该怎么开口说话、该怎么生怒都忘了。
缃缥想着想着,身子不断地往后退,忘了后头有个小阶,一个失神,身子失了重心便往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郡眼明手快地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欲贴上地面的身子捞起。
“不就跟你说了,让我挽着你比较好吗?”郡拥住她的身子,一身急窜的冷汗。
还好他早一步稳稳地将她抱住,否则真不知是怎生的下场。
“皇兄”缃缥晕红了小脸,一双澄澈潋滟的眸子含着羞怯、带着仓惶,一双小手按在他紧擒住她的双臂上,欲抗拒他的暧昧动作,却又赧于自己的冒失,只能任由他将自个儿的身子拥紧。
若是郡璐,他会这样待她吗?
“好个景致,本王瞧了都欣羡不已!”一道低哑的男声突地闯入两人旖旎的暧昧之中。
“王爷”缃缥的小脸一偏,便瞧见郡璐站在厅口,身旁还跟着两名妖艳的女子,他看似平静的俊脸似笑非笑。
缃缥见状,急忙推开郡,百口莫辩。
“郡璐,你误会了,本王只是”郡一旋身,便迎向郡璐一双肃杀的森冷眼眸,令他不禁噤口。
“无妨。”郡璐讪笑着。“真要论起来,缃缥还算是四贝勒的皇妹,此等举动并不算不合礼教。”
他噙着冷笑,冷冽眸光探向缃缥,肆无忌惮地嘲笑着缃缥的不贞罪证确凿,心中却又隐隐约约燃起一道几欲将他焚噬的怒焰。
“理亲王说得极是。”郡并非不懂郡璐话中的意思,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兜着,遂将话题转向他身旁的紫葳、紫榆格格。
“紫葳、紫榆,见着理福晋用不着问安吗?”
紫葳格格和紫榆格格两姐妹互望一眼,再以眼询问着郡璐,却见郡璐甩了甩紫貂披肩,随即迈步离去。
紫葳见状,便急急跟着他离去,而紫榆则皮笑肉不笑地轻睨着缃缥,撇了撇红唇淡淡地道:“郡璐可没要咱们姐妹俩同她问安,依我看免了吧。”
话落,她便轻扭着曼妙身躯离开,压根儿不认为自个儿的话以下犯上。
“真是的,这对准噶尔部的格格全教郡璐给宠坏了!”郡微愠地轻声斥道,随即望着缃缥。
“你别太在意了。”
缃缥翦翦幽眸对上他的眼,随即哀凄地摇了摇头;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在意的是
为何她能直呼郡璐的名字,而她却不能?
秋季狩猎是沿着惠渠四周的干流前进,在这临河的四周狩猎着野鸭与鸠,或者是天上飞的鹰或隼。
不擅骑马的缃缥小心翼翼地坐在小马上,双手直抓住缰绳,看着贝勒、格格自她的身边呼啸而过,而她只能望着壮阔河面、青青草茵出神。
为何郡璐明知道她不擅骑马,却仍将她扔在这里?
她回眸望着身后,只有几名她不认识的宫内嫔妃落于她的后方,再往后便是一片雾茫黄沙。
是在生她的气吧,否则为何会将她留下?
一想到方才偎在他身边的紫葳、紫榆格格,她便觉得心头有一股难忍的绞痛,弄得她冷汗涔涔。
在大清有着各色的美人,有爽朗豪迈的蒙古格格,也有白皙骨感的汉人嫔妃,偏偏没有一个人与她相似,有着一身丑陋的蜜色皮肤。
郡璐必是嫌弃她,才不愿意让她接近,怕失了他的身份。
念着、念着,她的泪水不知不觉中淌湿手中的缰绳。
她好想回琉球的瓦鲁宫。
然而她又舍不得离开郡璐;尽管他并不爱她、不想要她,她仍恬不知耻地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就像当年,她不顾身份,硬是向他要了玉佩。
对了,若是她将玉佩拿给郡璐看,说不定他便会想起她是他的襄儿!
一想到此,缃缥随即恢复信心,整个人看起神采奕奕多了,一点也没有方才的幽惋恻绝。
当年他给了她玉佩,除了是她的大胆,她相信必定是因为郡璐对她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喜欢;即使不喜欢,在他的心中必也烙下她的影子,只消她向他提点、提点,他会想起她的。
顺利让他想起之后,她便可以问他为何他会改变这么大,为何对皇阿玛有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恨意?
如此便可以解开皇阿玛心中的疑窦,这么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快?
她想着,仿佛念头变成事实一般,令她不禁漾开朵迷人的笑花。
“笑起来可美多了。”
郡不知何时已经驱马来到她的身边,一双温热的眼瞳瞅向她。
“皇兄?”一见到郡,缃缥立即羞红了脸,心底猜想着自个儿方才的傻笑全都入了他的眼,不知他会如何看待她?
“羞什么?”郡笑睨着她,望见她连颈项都红了,忍不住逗她。“怎么,对皇兄这么吝啬,连一个笑,都不愿意给皇兄吗?”
“缃缥不是这个意思。”
缃缥娇嗔了一声,潋滟的水眸含羞挟媚地笑看着郡,不禁令他屏息,几欲忘了呼吸,一双眼贪婪地锁住她羞赧的小脸,忘了移开。
“皇兄。”缃缥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轻声喊道。
郡闻声,震回失了魂的心神,赶紧以笑掩去自个儿的失神。
“皇兄可以带缃缥去见郡璐吗?”瞧郡露出笑来,她总算感觉到自在,便放胆地要求他。
“郡璐?”一说起他,郡不禁蹙紧眉头。
方才他瞧见郡璐与紫葳、紫榆格格一马当先冲出,那样的情景,他实在不愿意让缃缥见到。
是的,他是一个明眼人,当然明白郡璐在缃缥心中的地位,就是如此,他才不愿意让她见到那一幕。
“可以吗?”
望着缃缥一双渴求的眼眸,他怀疑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她的要求,点了点头,他便领路往前,沿着河畔,带她往目的地去。
方走到一半的路程,郡便见到紫葳、紫榆格格迎面而来,马鞍上悬的绳子全都系满了猎物。
“四贝勒福安。”紫葳一见到郡便甜甜地问安,反倒是紫榆一双媚眼紧紧地锁住他身后的缃缥。
“看来紫葳的收获不少。”郡随意问道。
“全是郡璐帮的忙,让我们姐妹俩能猎到这么多野鸭。”紫葳盈盈笑着,顺着妹妹紫榆的视线望去,也不怀好意地落在缃缥的身上。
“不打搅四贝勒了,我们姐妹俩要先回宫。”紫葳向紫榆使个眼色,两人便策着马,一前一后地往缃缥的马儿身边走过,在接近缃缥的小马时,用马鞭用力地往那小马身上挥下。
小马一吃痛,旋即往前一冲;坐在小马上的缃缥一惊,便忘了拉住缰绳,任凭自个儿的身子被摔下马,跌落河里。
“缃缥!”郡见状立即下马,却只能站在岸边望着她载浮载沉的身子而无能为力,他赶紧拿出怀中的烟弹,点燃后往天空一扔,爆出黄色的烟丝,熏黄了湛蓝的天际。
不是他不愿意救她,而是他不谙水性。
不一会见功夫,在附近的贝勒全聚在河畔,望着在湍急河流中的缃缥努力地游向岸边,却因为水势过急而徒劳无功。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皇帝的御驾也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河畔,映入他眼帘的竟是落入河中的缃缥。
“回万岁的话,理福晋不慎落入河中。”郡一见乾隆御驾,便赶紧跪在他的跟前。
“还不快将她救起!”乾隆大怒地吼着,震怒的眼眸瞥见一旁的郡璐,他不懂谙水性的他为何没有下去救她?
“上来了、上来了。”一阵嘈杂的喧嚣,吵得乾隆回过神来,瞥见躺在河畔的缃缥,他旋即跳下马,扯下自个儿的披肩走向她。
一靠近她的身边,便见着郡璐正解下自个儿的披肩欲盖住她的身子,乾隆不觉大怒,放声暴喝:“朕的格格用不着你的披肩,若你不懂得疼惜她,朕会将她迎回朕的身边!”
撂下话语,乾隆抱起她柔软的身子,策马回圆明园,留下面面相觑的贝子、贝勒议论纷纷。
还有一脸冷鸷冰寒的郡璐,一双诡谲的眸子直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