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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梦由来最易醒。
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却只有短短的三天。
在楼下和美国公司的主乖篇完视讯会议,滕昊极打着呵欠上楼,没见到晓夏躺在床上等他,下意识的睇向浴室,果然听见里头传出水流声,马上兴致勃勃的想加入她,和她来个鸳鸯戏水。
"晓夏!"发现门被从里头反锁,他敲了敲镶花的玻璃拉门。"晓夏?"
连叫好几声,这才有了回应。
"什么事?"流水声骤然停止。
滕昊极叼着邪笑。"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不行!"她一口回绝。"你每次都不让我泡个过瘾,这次我要一个人好好享受泡澡的乐趣,你先去睡吧。"
想不到他居然也有嫉妒按摩浴白的一天,总有一天要找人把它给拆了。"好吧,你慢慢泡。"
滕昊极一脸怨妇样的躺在床上,听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再次响起,不自觉的闭上双眼,等着等着也就睡着了。
而一门之隔内,晓夏全身赤裸的缩成一团,任由洗脸盆的水都溢了出来,好掩饰此刻发自内心深处的哀嚎。
她放纵的大哭,哭得是那么的痛彻心扉,那么的伤心欲绝,巨大的恐惧当头拢罩下来,让她窒息、崩溃,原以为早就作好心理建设,可是当它真的发生了,她才知道根本没用。
晓夏抬起哭肿的大眼,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颤抖,无力的小手缓缓拂开湿答答的发丝,然后慢慢的、用极慢的速度移向自己的左侧乳房,再用两指的指腹去触摸位于乳头上方的小小硬块下一秒,宛如被开水烫到,迅速的弹开,无助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放声尖叫。
是天崩了,还是地裂了?
没有,什么都没变,但是内心那座名叫幸福的堡垒却塌了。
童话终归是童话,灰姑娘和白马王子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呜呜呜"她发出细细的、压抑的悲鸣。
怎么办?晓夏不断的问自己。
万一她也证实跟母亲罹患了相同的疾病
她抱紧自己,搓着发冷的手臂,一股凉意打从心底冒了出来。
童年时所有的记忆全在这一刹那回到脑海中。
母亲痛苦的呻吟
案亲悲愤的怒吼
母亲苍白的微笑
案亲不舍的眼泪
"我不能我不能让他知道"她不忍让自己所爱的男人承受这些,她也不要让他看到自己一天天走向死亡的憔悴病容,即使以现在的医学进步,癌症是可以治愈的,可是她只希望在他心中留下那个无忧无虑、活泼健康的纪晓夏。
思及此,晓夏藏起所有的惧意,关掉水龙头,再将头发擦乾,穿上衣服,再将玻璃门打开一条缝,确定躺在床上的滕昊极没有动静,才悄声的出来。
觑着睡得正香的男人,晓夏眨去眼泪,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才到更衣室取出提袋,将几件换洗的衣服丢进去,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色当中。
三个小时过去,一股莫名的惊惶让滕昊极张开眼睑,本能的偏头望向身畔,竟然空无一人!
"晓夏!"
浴室没人。
"晓夏!"
书房没人。
"晓夏!"
厨房没人。
"晓夏!"
视听室也没人。
滕昊极发疯似的大叫着她的名字,把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了,甚至连地下室的停车位也去了,就是没看到她。
她会上哪儿去?
滕昊极慌张失措的抓着头发
对了,打手机给她。
"这个电话目前无人接听,哔声之后,将转接到语音信箱"
他大吼一声,愤而将话筒摔在地上。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他不相信晓夏会这样对待他,说不定她只是有事出去可是现在是半夜两点多,她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出门啊!
不再胡思乱想,滕昊极当机立断,换了套衣服之后便到地下室开车。
。。
阿b从睡梦中被挖起来,哩啪啦的面对一大串的质问。
"嗄?你说什么?"原谅他根本还不算清醒。"你说晓夏怎么了?"这个男人三更半夜跑来跟他要女人,有没有搞错?
他用力的摇晃,快把阿b的骨头给摇散了。"晓夏呢?她有没有回来?"
"晓夏?她不是在你那里吗?"
滕昊极声音发紧的低咆。"她不见了!我以为她会回到这里,可是屋子里也没看到她的人。"
"等一等!你先别急,我去看看。"抓起背心穿上,再套上运动短裤,阿b就趿着拖鞋到楼上察看,里头的东西似乎没有被人移动过。"晓夏应该没有回来,我去问对面的陈妈妈"
等陈家五口全被吵醒,得到的答案还是摇头。
不再浪费时间,滕昊极道了声歉,马上飞车赶往江英雄的住处。
江英雄发出雷霆怒吼。"晓夏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江太太满面愁容的问。
他一把攥住滕昊极的衣服。"臭小子!你是不是在外头干了什么好事,才把我们家晓夏给气跑了?要是她出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江太太气得使出霹雳金钢指。"死老头,还不快把人放下来!现在找晓夏要紧,你在给我要什么威风?"
"嘶痛、好痛老婆,你先放手。"他拚命揉着发红的耳垂,恶狠狠的瞪着滕昊极。"你、你、你要是不把我们家晓夏找出来,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滕昊极沮丧的垮下肩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本来想这两天再跟她求一次婚,可是"
"她住的地方找过了吗?"还是江太太比较理性。
他受挫的把脸庞埋在掌心内。"去过了,没有人看到她。"
"晓夏其他的朋友呢?"
经她提醒,滕昊极马上拿出手机,打给正在和另一夥人飙车的小龙,打了好几次才接通,因为太吵了,对方只能用吼的。
"好,如果有晓夏的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江英雄心急如焚。"怎么样?"
"晓夏也没有去找他们。"能找的都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唉!这孩子有什么心事向来不会跟别人说,大家都以为她很乐观,没有烦恼,其实她只是不想去麻烦别人。"江太太叹道。
滕昊极心痛的低嚷。"我不是别人,我爱她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别担心。"她拍了拍他的背。"晓夏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想不开的,也许她只是需要静一静,想些事情。"
他深吸口气。"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晓夏回来,我会跟你们连络。"
"好,开车慢一点。"
。。
一夜的煎熬,不断的有电话进来,却没有人知道晓夏的下落。
想遍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和可能找的人,终于让滕昊极发现自己遗漏了最重要的线索。
早上十一点多,他来到东区商圈,各家百货公司已经开门营业了。
搭手扶梯上了二楼,然后询问专柜小姐办公室的方向。
"课长,外找!"
听见叫声,何文咏从海报中抬起头来,他正忙着企划换季大拍卖的活动。
"你好,我姓何,请问你是"他深深的打量眼前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滕昊极也伸出右手。"我姓滕,今天是为了晓夏的事来找何先生。"这个身高体格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就是晓夏以前的未婚夫?虽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但此刻他没有心情追究这些。
"晓夏?"这个答案让他有些错愕,然后才恍然大悟。"你是你就是晓夏的未婚夫。"
滕昊极严肃的盯着他的脸。"你知道晓夏在哪里吗?"
"嗄?"何文咏不解。
"她离开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何文咏眼底闪过一道明显的惊愕和瞬间的理解。"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转头跟办公室里的同事交代一声,才跟他出去。
来到位在同楼层的咖啡坊,两人各点了杯咖啡,等待情绪沉淀。
"你爱晓夏吗?"何文咏开门见山的问。
滕昊极眉峰一耸。"我当然爱她。"这是什么问题?
"那她曾经跟你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吗?"
他眉头皱得更紧,眼底闪烁着防备。"何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滕先生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再说我也已经结婚了,对晓夏只剩下关心,毕竟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何文咏可不希望引起对方的误会。"我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即使我和晓夏曾经相爱,她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我爱你',而这也是在她离开我之后,我才发现到的。"
"晓夏为什么没有嫁给你?"他觉得这应该就是问题所在。
何文咏苦笑一下。"上次我和晓夏偶然相遇,也当面问过她了,可是她始终不肯说。当年我连喜饼都订好了,日子也选了,可是在结婚前一个礼拜,她突然不告而别,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我着急的到处找她,却是遍寻不着。"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将奶精倒进咖啡中,搅拌了几下,看着白色液体形成漩涡。"你对晓夏家里的事了解多少?"
滕昊极低头啜了口黑咖啡。"我知道她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晓夏是由她的亲戚养大,只是她几乎不提他们的事。"
"晓夏失踪之后,我也有去找过她的叔叔,和他们聊起晓夏的父母,得到一些宝贵的讯息,或许这就是让晓夏畏惧婚姻的原因。"
滕昊极握紧拳头。"我从来不知道真是可笑!我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一点都不了解她。"
"这也不能怪你,晓夏是个很懂得伪装的女孩,她的笑脸总是会让人疏忽了她有颗易碎的心。"何文咏无意识的搅动咖啡。"你一定猜不到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听她叔叔说,晓夏的爸妈是青梅竹马,结婚之后更是一对非常相爱的夫妻,就是因为爱得太深了,当晓夏的妈妈被医生诊断出乳癌末期,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青天霹雳为了医好妻子的病,晓夏的爸爸毅然辞去工作,陪着她到医院动手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化疗和电疗,可是始终挡不住癌细胞的扩散,最后晓夏的妈妈决定回家,伴着丈夫和女儿走完最后一程。"
"那晓夏的父亲"滕昊极问不出口了。
何文咏垂下眼睑,盯着咖啡杯。"那天晓夏早上起来准备上学,才发现她爸爸把自己和妻子锁在房间里烧木炭自杀,那年她才八岁。"
一声惊喘。"他们太自私了,居然把她丢下。"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他叹道。
这一刻,滕昊极心痛如绞,悔恨交加。"我应该多了解她的父母的死一定在晓夏心里留下阴影,她害怕再被丢下,所以她从来不说'我爱你',更害怕去爱人。"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滕昊极目光坚定。"不计一切的找到她。"
。。
要进去吗?
徘徊在妇幼医院门口,晓夏始终提不起勇气踏进去,看着一对对男女进进出出,丈夫体贴的扶着怀孕的太太、年轻夫妻抱着甫出生的婴儿,一家和乐融融,眼前霎时起了雾气,她也好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呀!
不如改天再来吧!
晓夏临阵退缩的忖道。
迟疑的打开手机开关,萤幕上出现许多简讯,还有无数通的电话留言,最多的是来自滕昊极,眼前的雾气凝结成了水滴,答的一声落在手腕上。
知道每个朋友都在找她,她心里又感动又抱歉。
铃铃手机铃声赫然响起,晓夏心口一紧,不知该不该接听。
响了十声之后,她摁下通话键,心想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晓夏,你在哪里?"冷静的低沉男声传来,让她泪水盈眶。"你打算就这样不说话吗?"能打通手机,滕昊极明白自己必须谨慎处理。
她盖住唇鼻,双肩抖动。
"你以为一走了之,我就会放弃你吗?"滕昊极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我不是你那个学长,你应该清楚我有多大的能耐,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有办法把你找出来"
晓夏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
"我这个人最有耐性了,绝对可以跟你耗到底,就算是十年、二十年,甚至到老死,我都非等到你不可。"
"呜呜"她空洞的心淌过一股暖流。
滕昊极紧抓着唯一的希望。"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
"大总裁"
"嗯?"
她鼻音甚浓。"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你要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那如果是我比你先死呢?根据统计,女人的寿命比男人长,何况我比你大那么多岁,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说。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久。
"我也答应你,会好好活下去。"晓夏哽咽的发誓。
。。
深怕她又改变主意,滕昊极忐忑不安的来到约定地点,停好车,瞥见她靠在柱上的身影,才有重获至宝的感受。
"晓夏!"他快步穿越马路。
她怯怯的微笑。"嗨!你找到我了。"
"我要去买副手铐,把我们两个的手铐在一起。"滕昊极威胁的瞪眼。
晓夏干笑。"不用这么暴力吧?"
"我郑重的警告你,没有下一次了,你要是再敢离开我,我真的会这么做。"
他是被她吓怕了。
"遵命!"她调皮的举手致敬。
滕昊极实在想狠狠的吻她,然后再揍她一顿屁股。"走吧,回家了。"
"等一下,我刚刚到柜齘挂了号,再等五个人就轮到我了。"
看了下医院的招牌,他心底胬地一沉。
"为什么要看医生?"
她依然笑着,指着自己的左乳。"我这里长了个硬块,可能是不好的东西,如果医生说胸部要切掉,你不能嫌弃我喔。"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滕昊极痛极的问。
晓夏嘻笑一声。"我也是大前天才发现的,连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不要在我面前假装不在乎了。"他握住她的肩头嘶吼,因为太大声,引起不少人的侧目。"你怕跟你母亲得到同样的病,所以才不告而别的对不对?"
她脸色倏地刷白。"你知道了?"
"你听我说,就算有硬块,也不代表就是乳癌。"
"你不懂!"晓夏往他胸口一捶,再捶,似乎想将内心最深沉的恐惧发泄出来。'医学文献上说乳癌是有家族病史的,不只我妈,连我阿嬷也是得这种病饼世的,所以,我得到乳癌的机率比一般人多了好几倍'
滕昊极拥住她,抱得好紧好紧。'我的确什么都不懂,对不起。'她已经够焦虑不安了,不该跟她争辩。'有我在,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你的。'
'我好怕!我还不想死。'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他上下抚着她纤瘦的背脊。'你不会死的,别忘了,我是卖葯的,手底下有一群优秀的生技人材,绝对可以研发出对抗乳癌的葯。'
晓夏将眼泪鼻涕都往他的衬衫上擦,吸了吸气。'那你们有没有葯吃了可以在做化疗时不会掉头发的?我的头形不好看,光头会很丑。'
'滕家的祖先历代都是神医,留下许多葯方子,一定有办法的。'只要可行性高,就算要他倾家荡产去做也在所不惜。
她又想哭了。'大总裁'
'走,我们一起进去面对。'滕昊极握牢她的小手,并肩走进那扇自动门,下一个正好轮到晓夏。
护士小姐叫着名字。'纪晓夏。'
'我就是。'
晓夏回眸瞅他。
滕昊极眼光好柔。'我会在这里等你。'
'嗯。'她的心不知怎么定了下来,跟着护士小姐进入诊间。
。。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滕昊极也被护士小姐请了进去。
'结果呢?'他悄声问道。
晓夏摇头表示还不知道,只是一脸旁徨的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一大一小的手掌紧握彼此。
'医生?'
五十多岁的女医师笑睇着他俩的小动作,然后低头看着病历表。'纪小姐在这资料上填着你的亲人当中,祖母和母亲都是死于乳癌,还有一个舅舅死于肝癌,那么纪小姐在这之前有定期作癌症筛检吗?'
'没有。'她诚实相告。
女医师并没有责备她。'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得定期检查,因为预防胜于治疗,早期发现,治愈的机率也高。'
两人对她的话不知该作何反应。
滕昊极屏息的问:'那晓夏胸部上的硬块究竟是不是'
'不要担心,那是乳房纤维腺瘤,好发于15~35岁的女孩子身上,触诊时感觉表面圆滑充实及易于滑动,但是不会有压痛感,所以刚刚做了超音波检查,确定它是属于良性肿瘤。'
'良性的?我没有听错?'晓夏瞠着大眼问。
女医师亲切的笑了笑。'你没有听错。'
'那我能不能再请教医生,乳房纤维腺瘤有没有可能转变为恶性的?'他声音里透着紧绷。'就是所谓的乳癌?'
晓夏双眼眨也不眨的等待对方的答覆。
'这个机会是微乎其微,不过医学界对它的形成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所以最好每三个月就来做一次乳房超音波,还有每个人一年都要做一次全身健康检查,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倡导的。'女医师正好给两人来个机会教育。
'我一定会听医生的话,每三个月来检查一次。'晓夏高兴得哭了。
滕昊极唇畔的线条柔软下来。'谢谢医生,我会再带她来的。'
'还有一点'女医师尚未说完。'目前癌症病患的年龄层有逐年下降的趋势,所以在饮食上要多注意,特别是像纪小姐这种有家族病史的人,高热量的东西少吃为妙,尤其是油炸类的食物,只要每日五蔬果,就不必担心会罹患癌症了。'
她马上点头如捣蒜。'我会的,我会乖乖听医生的话,当个好孩子。'
女医师也煞有介事的摸摸她的头。'嗯,好乖。'
顿时之间,诊间里充满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