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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见到徐昱群的时候。那一年,他八岁,她六岁,就在徐氏企业所办的家族宴会里,他是徐家的少爷,而她是徐氏企业小主管的女儿。
“这小少爷真是好看,小小年纪的就长得这么俊俏、可爱。”
“他天资聪颖,最难得的是又乖巧礼貌,贴心得让人疼爱。”
“欸,不知道谁才有福气做你的媳妇。”
徐昱群低垂着眼,露出一个可爱纯真的笑容,众人更加卖力地赞美。
即使才八岁,他俊美的五官,恍若天生的尊贵优雅。还有那傲人的家世,看着他,就像老天爷存心要呕死一群凡夫俗子。他长得一副让人怦然心跳的好脸孔,俊美无俦,又聪明优秀得让人难过,让人怎能不扼腕造物主对他的钟爱。
今天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吹着和煦的风,室内传着悠扬的音乐,一切都显得很美好,很无趣,他无聊地撇了撇嘴,没兴致听大人有礼又别有心机的对谈,他走到了庭院,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说话。
“嫚嫚,你这发夹很好看。”一身白衣黑长发,漂亮得像公主的徐雪舫羡慕地说。
“是我妈咪买的。”一对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头棕色的鬈发、白晰的肌肤,看来有点像憨态可掬的玩偶。
“送给我好不好?”
“不行,那是我妈咪给我的。”是拒绝,但听来很软弱。
“哼,你有妈咪买给你,我都看不到妈咪了。”骄纵的脾气容不得别人的拒绝。
“啊,你没有妈咪了呀!好,那送给你吧!”
她虽不舍但也坚决的将发夹送给了徐雪舫,一群小女生便嘻嘻笑笑、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徐昱群打量着她。她很娇小,一头棕色的鬈发绑成一个公主头,细致的皮肤白晰洁净。一对黑眼珠湿漉漉水盈盈的,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闪着无辜、纯真的光芒。鼻子显得秀气,而嘴唇又略厚,这样的五官组合起来,竟是非常的顺眼,但远远称不上漂亮。他的家族里出的都是俊男美女,相较之下,她一点都不起眼。
“你被雪舫骗了,她妈妈在加拿大。”
啊?她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他年纪虽轻,然而举手投足间,已有小大人的沉稳气质。
“她把你当笨蛋耍,懂了没?”
她终于意识到他讲什么了,瞬间,她的眼里蕴满了水气,委屈地红了眼睛,使得这不算出色的脸庞,看来楚楚可怜。
“现在你知道了,去把发夹抢回来吧!”他的眼里有和他年龄不相衬的狡猾光芒。
“她妈咪还是没在她身边。”她细声地说。
“你真笨,被欺负了还不知道。”
“我有妈咪呀!所以,发夹给她没有关系。”
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生起,他的家族教育和脾气不容许别人这样欺骗他。但这小女生居然安然若素,这使得他的心弦被大大地触动了,甚至于不舒服。
“哼,没用!你一定很容易被欺负。”
她眨了眨眼,眼里仍有水光闪动。他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那带着棕色的鬈发让他一直好奇,不知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哇痛,放手啦!”泪花在她的黑眼珠里打转,她被欺压但也不敢太勇敢地反抗。
手里摸的是又细又柔又软的发丝,虽然她一头的鬈发看来有些怪异,但触感不错,这平凡的小女生除了眼睛之外,勉强又多了一个优点。
“烫这一头的鬈发真难看。”
她委屈地一瘪嘴。“妈咪说那是天生的不是烫的”
“明明是烫的。”他露出恶意的一笑。“说不定还是假的,我看看。”
小男孩毫不怜惜地用力揪着她的头发,着迷于那一头的柔软触感;而她的软弱、好欺负更让他兴起了恶作剧的心。
“哇哇呜呜”
她的哭声不但没博得他的心软,反而让他更变本加厉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唔软软的,真像是棉花糖。
“呜呜大坏蛋好痛喔”
她的哭声引得一群大人靠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她畏缩地躲到一个大伯的身后,抽抽噎噎得说不出话地指着他。
“是我不好,让这个妹妹生气了。”他一脸地懊恼。“她刚刚说一定要游泳,我说天气太冷了不能游,她就不高兴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身边的大人也由怜惜转为责怪。
“嫚嫚,天气这么冷了,怎么可以游泳,你太不乖了。”
“是啊!嫚嫚,你要听这个哥哥的话。”
“嫚嫚,你年纪小,也不能太任性。”
她原就害羞、内向的不善言词,和这保持和善可亲形象的天子骄子徐昱群一比较,他们当然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不是的他他说谎。”她急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妹妹,对不起。”他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背对着众人,他的笑脸看来邪恶又卑鄙。
“不不要!”在他冷冷的一瞥下,她吓得又打个哆嗦。
“嫚嫚,去吧!快去,哥哥喜欢你。”徐家公子对自己女儿如此的关爱,自然让曲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在背后推着她,徐昱群带着微笑地拉着她,这竟成了她童年最可怕的噩梦之一。
“你你是坏人。”她搜索着自己所能运用的词汇。
“嘿嘿,”那俊美、可爱的脸上有着和他的脸不相衬的恶劣。“你说对了。”
“你说谎。”
“对,但是他们相信我。”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深谙成人世界里的游戏规则。“只要他们相信我,你说的就算是实话也没有用。”
“妈妈咪说,说谎的是坏孩子。”
“哼,笨蛋!”他不屑地一撇嘴。
她抽了抽鼻子。“我不要和你去吃东西,我不喜欢你。”
“嘿,你再说一次。”巨掌威胁似地罩着她的脑袋。
“呜呜呜呜呜”
“没用的家伙,真是个爱哭鬼!”
他轻哼一声,她的眼泪和鼻涕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停过,这么胆小、怯懦,一点都不好玩。
他有着一对黑色的翅膀,在她面前张扬地飞舞着,他是恶魔,披着人类的外皮,这是她对他根深柢固的印象。
。。
这是她六岁时的记忆,而之后嫚嫚因为父亲在徐氏的关系,一直在徐氏相关的小学、中学到高中上课,断断续续地和徐昱群有一些接触。
“什么?要要我送情书?”
“拜托你的眼睛别瞪得跟牛蛙一样好不好?”
嫚嫚不好意思地收回暴突的眼珠,但嘴里仍不免迟疑。“要送情书?”
“七夕情人节快到了嘛,你帮我送给二班的林政杰。”和她最好的小眉不好意思地说。
“这”她想到要面临的尴尬,当场就犹豫了。
“拜托啦!你人最好了。而且要我把情书送给他,我一定会昏倒,你不是当事人,所以没关系啦。”
小眉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一向心软的她也忍不住点头。“这好吧!”
“那你也顺便帮我送给四班的张俊华。”英英也连忙递上自己的那份情书和礼物。
“不行啦,我”她的脸上涨得通红,不敢想象自己再送第二次时的尴尬。
“嫚嫚,你人最好了,你知道我很害羞,我真的不敢自己去送啦!”英英又娇又嗲的嗓音连嫚嫚都消受不了。
“那好吧!”
看到她勉强地点头,英英和小眉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不知道嫚嫚的胆小、害羞是着名的,而她的软心肠让她成为众人商量的好对象,尽将不好的差事往她身上推,反正她也不敢讲。
“那也帮我送给三年五班的徐昱群,好不好?”
一听到学生会长徐昱群的名字,全班女生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徐昱群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嫚嫚连忙摆手,一对晶亮的黑眼珠急得快沁出水来。
“拜托啦,谁不知道他和你不错。”
“全校的女生他就只有和你说话,你送最好了啦。”几十双眼睛带着妒意地看着她,但一想到嫚嫚既迟钝又不漂亮,并不具什么威胁力,所以又松懈了神经。
“不是的,他老欺负我。”她语带哭音。
“那是他和你好,才会欺负你。他怎么不欺负我们,你可别得意。”
“嫚嫚,你可别乱说话,是不是你存心要一人霸占他?”
“你送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服她。
“我也要、我也要,嫚嫚,你也帮我送给他。”
“还有我”
“啊,别忘了我”
“我啦、我啦,嫚嫚,我也要送。”一群女生完全都疯了,像一元竞拍的最后时刻,都杀红了眼。
“不行啦,他好可怕,我不敢啦呜呜呜我真的不敢。”她微弱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在几十个女生的狂声巨潮之中了。
。。
躺在草地上的一个男子,脸上盖着一本书,微眯着眼,打算在夏日的午后继续睡一场觉。但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娇小的影子后,他不自觉地跟着那抹影子转。这里居高临下的绝佳视野,将全校的大半校园尽收眼底,自然也将她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
一头略带棕色的自然卷、一副娇小的身体、一个鲜黄色的夸张大包包,包包上有一只大大的唐老鸭,在这校园里仍然显眼。眼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篮球场,低着头和一个高头大马的男同学到一处较隐蔽的地方。
她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虽然距离很远,但也可以想象到她一定羞红了脸,一对无辜、纯真的黑眼珠看了让人让人想狠狠地欺负她。
只见她慌乱地递过去一个东西,而男同学显得手足无措,用手蹭了蹭牛仔裤后,用双手收了过来。她马上转身一溜烟地跑走了,而那男同学还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微眯着眼,冷哼了一声,灼热的太阳一照下,他的心头莫名地烦躁了几分。
那一头好认的棕色鬈发又到了网球场张望。这次是个斯文的瘦高个跟她往这个小山丘走,他认得他,他是网球社的陈社长。眼见她从黄色大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物,将它递给了他。
“请你收下来,这是一个心意。”她低头双手奉上,弯着六十度的腰身,看来谦卑又有礼,这个举动让他心头火无名起。
“这好,谢谢你,我会去那场音乐会的。”陈社长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展开了一个笑容,颊上现出一个可爱的酒窝,红通通的脸蛋在白晰肌肤的衬托下,显得白里透红,看来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同为男人,他能立即地意识到那陈社长脑猴转着的念头。果然
“你叫什么名字?”瘦高个忍不住低俯下身,着迷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她不算漂亮,但可爱、诱人
“我叫曲嫚嫚。”她仍纯真地笑着,一点都没察觉到一只大野狼正在狼嗥着。
“你真可爱”他的头越来越往下俯,而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啪!一声清脆的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陈社长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俊逸逼人的五官下透着一股尊贵的气质,让人不易去亲近。
“陈社长。”他温文地一笑,就像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样,斯文俊美,天生像舞台上的最佳男主角。
“啊,徐会会长。”他倒抽一口气。或许是在树影的遮蔽下吧!平常显得斯文的徐昱群,在这时竟透出一股寒气。
只见嫚嫚僵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事先走了。”
“嫚嫚,你等会儿。”他的声音仍是轻柔有礼,但她的背脊开始发凉。
“那你们两位慢慢聊吧!”受不了徐昱群越来越让他有压迫的眼神,他早早落跑了。
“等等,我也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她细声喊,连忙跟上那急窜的背影。
“你着什么急?”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阴森恐怖得让她浑身打冷颤。
她慢慢地回过身,一点都不惊讶刚刚还是俊美、可亲的脸上,现在已经转为讥讽、冷笑,变化之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你要干嘛?”她下意识地将包包护在胸前,幻想着可以拿它当武器。
“嘿嘿,我会对你想干嘛?”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像一只猫科动物正在慢慢地玩弄着手上的猎物。
太阳好热、好热,远远的还可以看到柏油路上热气上腾,但她怎么冷得直打哆嗦?
“看看你这一头可笑的鬈毛,还有像小孩子一样发育不全的身体,啧啧啧,你觉得我对你有兴趣干嘛?”
“我我才没有,你胡胡说!”她口吃地辩解。
“没有什么?没有鬈毛,还是没有发育不全?”他嘴角带笑,但奚落的话语还是不容情地劈头罩下。
“不不是!”面对他的讥讽,她向来只能逆来顺受。她很认命,从六岁开始,她就知道青蛙是斗不过一条阴险的蛇的。
徐昱群冷哼一声。这个单细胞的生物,肯定不知道刚刚那个陈社长,心里对她的念头在一瞬间的百转千折。
“笨蛋!”
她一缩,对他的刻薄,她早已心知肚明,但还是觉得很受伤。
“我又怎么了”她一对湿漉漉的黑眼珠委屈地看着他。
像以前一样,那带着水气的黑眼珠看着他时,他的心里就会有种莫名的騒动,他轻哼一声。“刚刚,你一个人在校园里瞎转什么?”
“啊”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将硕大的黄色包包递过去。“对了,这些是给你的。”
他瞄了一眼,衡量着那鼓起的包包,显然是装了不少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难以茍同地看到包包上那只硕大的唐老鸭也回瞪着他;她还是喜欢东西上都有卡通的图案。
“礼物,很多的礼物,还有信,都是送给你的。”
“为什么要送给我?”看着她辛苦地举在半空中,他收了下来,沉甸甸的东西也压在他心里。
“要到七夕情人节了嘛,你不知道吗?”
他半掩的眼睫下露出一抹微光,俊美的脸上显得若有所思。
“七夕情人节啊”“是啊!这里有衣服、毛衣、帽子、围巾、甜点,还有要跟你去跳舞、看电影、逛街、吃饭的”
讲得高兴,她忘记刚刚的创伤,一扫脸上的阴霾,酒窝也甜甜地露了出来,果然是一只单细胞生物。
“喔!”
他玩味地看着手上的东西,表情显得莫测高深。“你送的?”
“不是我,不是我!”她双手和头卖力地摇着,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我才不会送你东西,死都不可能!”
他低哼一声,整张脸瞬间沉了几分。真是俊美得让人发昏的一张脸,但她对他的俊脸早就有免疫力了,知道他只有一副皮相好看,骨子里的他嘴巴坏的很。
他将手上那黄色的包包匡当一声地丢进了垃圾桶里,力道之猛,连铁制的垃圾桶都大大的晃动了几下。
“哇!你怎么可以丢了?那是好多女孩子的心意啊!”她心疼地将包包捡起来,小心地擦拭着上面的污渍,将礼物一个接一个地拿出来检查。
“这是小美送的,这是艾莉送的,唔青子、朱朱、巧巧、小文,看起来都还好,没有坏不要紧。”
“曲~嫚~嫚~”从他的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
啊?她茫然地看着他。
“刚刚你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帮人送东西?”
“是啊!你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多的一个。”
他的脸又沉了几分。她虽然早就看惯了他的恶形恶状,但此时心脏还是吓得扑通扑通地跳。
“你自己愿意送的?”
她迟疑了一下。“当然不是,但是她们拜托我。”
“为什么不拒绝?”
“她们都不好意思送,再说了我也不是当事人,比较没有关系,而且也不累,所以”
“笨蛋!滥好人!”
她又一畏缩,无辜地看着他。
“上次,你帮人写作业,后来被老师抓到了是不是?”
“她很忙,没有空做作业”
“学兄捐,你捐了一个月的伙食费,所以每天中午饿肚子。”
“饿一顿饭不要紧,那些饥民更可怜,都没有东西吃”
“校园里的流浪狗都是你喂的,我告诉你了,你养不了它们,就别让它们期待,那更残忍。”
“可是,它们好可怜,又生病了”她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了。
“所以,当捕狗大队来的时候,你哭得唏哩哗啦,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家里死人了。”
“但是你把它们都收养了,昱群,你真是个好人。”她的眼里又闪闪发光。
他看着她失神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讥笑道:“你那杀猪一样的哭声更恐怖,我只好解救它们了。”
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使昱群完美斯文的形象更多了一项悲天悯人的特质。
“从小到大,你怎么还学不会教训,你以为别人会很感谢你吗?他们私底下只觉得你很笨、很呆、又蠢又驴,是个好骗的傻瓜。”
她低着头不说话。事实上,她也知道自己个性上致命的缺点,从小猫、小狈到路边的流浪汉,都让她控制不了的同情心泛滥。
“你也争气点,一点都不懂得拒绝,就任由她们欺负你。”他微眯了眼,一脸的愤怒取代了原本的斯文、儒雅。
“你才是欺负我咧。”她嘀嘀咕咕地念了一句。
“欺负你是我的专利,你有意见吗?”他伸手摸向那晃动的棕色鬈发。
“没意见、没意见,你欺负的好。”她没有志气地先嚷着,免得那只魔手开始揪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自小他就爱折磨她的鬈发,老是又揪又拉又扯的。天生棕色的自然卷让她怎么整理也不可能有乌黑、亮丽的直发。
她虽然屈服了,但那手还是触到她的发,随意地拢了拢,将她固定头发用的发夹都弄乱了。她苦着一张脸,却也不敢有意见。
“小鬈毛,以后你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不然”
“可是”想到那群穷凶极恶的同学,她支支吾吾的。
“哼,无聊!”语气虽然凶狠,但摸她头发的手依然轻柔。
“昱昱群。”
“嗯?”
“你把那些礼物收了好不好?”她可怜兮兮地说。
“把它们丢了。”
她轻蹙了眉头。他又冷哼了一声,干脆一脚狠狠地踩在礼物上,无情地又踩了踩,再俐落地丢到垃圾桶里。唉,她的心好疼喔!
这年,她十四岁,知道了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而这个日子对她而言不好过,像只小蜜蜂似地到处送东西。
。。
“哇,好大的雨喔,这下子要怎么回去?”
“好险,我有带雨伞。”嫚嫚甜甜地笑了,拿出她心爱的小草莓图案的雨伞。
“哇,真可爱!嫚嫚,你想的真周到。”一群十六岁的高中女生兴奋地吱吱喳喳。
“可是我们有四个人怎么撑?”
啊,四个人相视了一下。除了嫚嫚以外,另外三个人相视一眼,已经有了默契。
“嫚嫚,你家住的最近了,是不是?”小芬先说话。
“是啊!二十分钟就到了。”她仍是胸无城府地回答。
“我们三个就没那么好运了,到车站又远,车子又难等,不过我们三个住得近,只差一、两条巷子而已。”
看嫚嫚大概还是没反应过来,秀玲忍不住说:“嫚嫚,你先等一会儿吧!把雨伞借给我们好不好?我们家住得好远,这雨又那么大,要买雨伞都没地方买,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啊!嫚嫚迟疑了,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再看看花似的三个女同学,她把手中的雨伞递了出去。“那你们”
“你在日行一善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她们同时惊跳了一下。
“啊,学生会长。”
他嘴角噙着笑。“嫚嫚,下那么大的雨,你不快撑伞回家,还在这里发挥你的同学爱?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善良。”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们一眼,在这校园闻名的美男子面前,三个女同学顿时红了脸,想到他话里的深意,她们尴尬地对看一眼。
“嫚嫚,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三个人住的近,就算淋雨也有伴,你家要走一段路,所以雨伞,你一个人用就好了。”
“啊,不要紧的,我一个人淋雨就好了,你们三个人别淋到雨。”
看她递过来的雨伞,以及在她背后徐昱群那冷淡的目光,她们登时又尴尬又难堪。
“不用了、不用了,公车快来了,我们先走了。”三人连忙冲进雨中。
“啊你们等等,雨还那么大干嘛那么着急?”她不解地看向白茫茫的雨中,已经没了三人的身影。
“笨蛋!用笨这个字来形容你都觉得对笨是一种侮辱。”
啊?她委屈地看着徐昱群,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你真蠢,你是猪脑袋啊!自己有伞还要借人,这种时候,你当什么滥好人,只要顾自己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他忍不住吼出声。
她畏缩了一下,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恐又无辜地看着他。“她们淋雨也不好会会感冒而且她们有三个人,我只有一个没关系的。”
“你这个笨蛋!”一种酸楚难受的情绪在剎那间涌了上来,他真受够了这从小就困扰着他的可怜眼神,讨厌她不可救葯的烂个性,讨厌她总把自己陷入混乱里,讨厌当她睁着一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时,他就感到心底有股莫名的騒动。
“伞傍我,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她拚命地挥手,头摇得像个波浪鼓。“我我自己回去你你不要不要送我。”
“少啰唆!”他眼睛一眯,有效地制止了她的抗拒,她瞬间僵硬成化石。他微眯着眼睛低俯下头,直盯着她吓成煞白的小脸。“我也没有带伞,和我到校门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哇!原来他也是要伞,所以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是真是一个坏人!
“快点!”
“好”他第一次发现,她对他的害怕,有时候也是很方便的。
“下次下雨时,不要再把雨伞借给别人了,知不知道?”
“好”但是,你也和我借伞啊!她只敢小声地咕哝。
“穿着。”注意到她一直在搓手臂,他递给了她一件外套。
“不不用了。”接触到他冷冷的一瞥后,她乖乖地穿上了他的外套。大号的衣服将她包裹着,外套残留着他的体温,温暖了她的身体。
此时,较晚走的同学经过走廊,对昱群打了个招呼。“徐会长。”
他转身点头微笑,动作一气呵成,看来优雅流畅,而她已是目瞪口呆。
“你这样子不会累吗?”这么虚伪、这么假仙、这么表里不一,一辈子都这么活着会短命的。
“偶尔也会,所以需要一点调剂。”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就算她再迟钝,经过他这十几年的荼毒,多少也长了记性,知道她是他的调剂,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只对她有那么多的情绪波动。
他撑起了小草莓雨伞,和她走进雨中,他的身子硕长,但小雨伞”3的面积都为她遮了雨。
“你父亲要退休了吧?听说他想要移民。”
“是啊!明年就移民。”没去奇怪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父亲那不大不小主管的动向。
“那你也跟着去?”
“不去,我住不惯外国,我喜欢台湾,我要留在这里。”
“那你高中毕业后,要做什么?念大学?”
她摇了摇头。“我太笨了,不会念书,我想念个专科就好了。”
他像闲聊似的。“我要出国去念书。”
“你那么聪明,本来就该出国去念书。”她如释重负地道,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
他的表情一沉。“看来你很高兴?”
“你有更好的发展,我当然为你高兴。”
“你喜欢画画?”他突然问。
“啊是。”
“你不笨,你的画画的很好。”
她羞红了一张脸,几次偷觑着他,期期艾艾地开口。“谢谢谢。”
“不过,我觉得你画的那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和我有几分的相像。”
啊她惊跳了一下,身子直往前跌,他直觉地要抓住她,但两人却同时落到雨中、跌到地上,大雨一淋,不到几秒钟,已经淋成落汤鸡。
“笨蛋!”他低咆一声,把她从地上的泥泞中拉了起来,躲到最近的凉亭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迭声地喊,因为寒冷,身体直打颤。
他一身狼狈,原本要发作的怒气,在看到她一身湿淋淋的、一张小脸因惊惧而发白时
“过来。”
天啊!他要打我了,她吓得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他粗鲁地抓着她的头发,为她把头发拧吧,又开始为她拧外套的衣角,水滴滴答答地流下。
他比她还狼狈,水珠顺着他的脸庞不断地流下来,但无损他俊美的脸庞,看来还是俊美得让人发怔。虽然他的脸色还是难看,但没有以往令她害怕的讥讽;虽然他的手劲称不上温柔,但他的举动,让她心里暖暖的。
他看她咬着唇忍着疼痛,不禁皱眉问:“怎么了?”
“脚扭到了。”她可怜兮兮地说。
他一咬牙,她几乎能听到他要出口的咒骂,能感到他在暗骂她的愚笨,她又红了眼眶。
“啊你干什么?”他忽然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抱紧,司机在外面等着,我送你去看医生后再回家。”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轻,女孩子都这么轻吗?她一对黑眼睛怯怯地看着他时,他又感到了那种莫名的悸动。
“快抱紧,我要跑了。”
她连忙将双臂勾着他的颈项,闭着眼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这年,他十八岁,她十六岁,抱着她时的柔软、温暖,一直被藏在他最深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