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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桌上电话哗地响一长声,起身欲走至落地窗前的韩冰雪,停在桌旁,转身按下通话的放音键。
“韩小姐,”代她过滤电话的助理的声音,马上自扩音器传出:“是霍先生来的电话。他说,他介绍他的朋友来看车,大概一会儿就到。”
她坐回桌前皮椅,道:“我知道了。”
“还有,霍先生问说,您要不要跟他讲几句话?”
她燃起一根烟“代我说声抱歉。我在忙。”
“是。”
她微微仰头吐出云雾。
所谓的成功,有定义吗?许多人以羡慕的眼光看她现在的身分,而她自己也怎么都想不到能够走到今日这番地位,这样,算是成功吗?
电话又响,对方说:“韩小姐,霍先生又问,今天晚上能不能请您吃饭?”
她轻轻弹去烟头红焰过后的余灰。
当初立志展翅飞翔。现在,她似乎是站上云端了,为何仍然觉得被紧紧束缚?
“跟他说,我会再打电话跟他check时间。?”
“是的。”
不努力,不可能会成功;但不表示拼命地努力了之后.绝对会成功。
人生奋斗的过程中,如果没遇上运气,不会成功;但若遇上了运气
或许因为她是才下决心努力,不久后便被运气给捧上天来的人,所以经常觉得踏不稳脚步,而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感到心虚。
门板被敲了两下,进来的是另一名与她较亲近的助理。“韩小姐,您的咖啡。”
“啊,”韩冰雪不好意思笑一笑。“我忘了跟你说今天不用了。
助理随即看到她手上的烟和桌上的酒。“您又头疼了?”
她微笑点了下头,起身走向落地窗。
“您的日子过得太忙碌了。”助理在她身后建议:“找个时间好好放松、休息一下比较好。
她仰头望天。
如何告诉她们,她的忙碌。是依照行程表上一个又一个的餐会时间,一回又一回地沉浸在觥筹交错间。如何同她们说,和酒店里伴酒的小姐相比,她是阶级较高的女公关罢了。
她无声地呼出一口长气,掉头同助理道:“事实上公司已经赏我一个月的长假。到时候如果所有的工作全落到你头上,看你还会不会希望我去放松、去休息。”
也许,也许根本不用说,她们就都已经看出来了。
影艺界空有容貌却无实力的女演员总被戏称为花瓶。而她,称得上现今车业界有名的花瓶行销员吧!
她自嘲地笑笑。脸朝下方,举烟触唇,唇形微噘,温润掇诱人;然后夹姻的左手往旁一摆,无名指微弯、小指微翘,莲指牵动人心;合眼感试期内气息滑入肺内的温热;微仰头,呼出烟雾。
白色烟雾罩在她周围,加上外头透进来的日光,映得她外围轮廓微微发亮。
“好美”助理不禁赞叹道。
韩冰雪抬睫,凝问地看她。
“每次看您抽烟,都觉得象在看一幅画一样,好优雅,好优雅、好美”
冰雪摇摇头“可别学我。烟、酒是女人青春的大敌。”
“可是您看起来很年轻啊!”“我的确也还不老呀!”
内线电话响起,助理就近按下通话键。
“韩小姐,霍先生介绍的客人来了。”对方说。韩冰雪走回桌旁,捻熄烟“我马上下去。”
“一定又是开着亮晶晶的进口轿车来订购新车的吧?”助理手上拿着资料,跟在韩冰雪身旁?吹降绲埃戳讼侣ゼ?br>
电梯门开,韩冰雪先走进去。“这世界上,没有车子的人想卖车子;有了车的人,则想耍换购高级车种,来展示自己的地位与成就。
“幸好人类有这种爱慕虚荣的人,否则汽车业就没法混得这么好。”
“说得好。”
两人下至一楼展示场。楼下的助理小姐已在电梯前等着。
“韩小姐,”她指着前方一对背对着他们的男女“他们在那边。”
那两人正在看一辆淡紫色的小型车。“是那位小姐想要车?”
“好像是还有,因为陈副经理正站在那对男女身旁,卖力地为他们介结面前的车种。”
“没关系,我过去打声招呼就好。”她走向那一对客人。
“孙副经理又想抢您的客人。”走在她右后方的助理忍不住说道。
“没关系的。”
“对呀!”骄傲地哼了一声“反正他也抢不走,因为那是霍先生介绍来的
听得她以愉悦的口气提起霍华,韩冰雪笑问:“你不是很讨厌他?”
“那是因为他已经有老婆了,却不知检点,癞蛤蟆想吃逃陟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多难看”发觉自己在上司面前讲了不该讲的话,而愈说愈小声。
韩冰雪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我不会把这些话转告他本人的。”
停在客人身后,韩冰雪与已发现到她到来的陈副经理点了个头。
“文先生、傅小姐,”陈经副理请两位客人转身,向他们介绍韩冰雪,这位就是霍先生跟你们提的、敝公司现在‘最受欢迎’的艾薇卡小姐。”
韩冰雪脸上的职业笑容,在看到男方时,让人无法察觉地-僵。
而对方则不保留地表露心上惊诧,讶然道:“是你
“两位认识?”
“算是久别重逢吧!”眼光转向文任仁身旁的女孩“是傅小姐想看车?”
女孩极大方地答她:“是啊!”“等一下!”这样的重逢太过突然,文任仁激动得出手抓住她手臂,不由她就这么将话题转向公事。
登对又察觉自己的举止太过失态,忙放开手“抱歉。”
然后看看身旁的女孩.道:“你让陈先生带你看车,好吗?”
女孩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啊。”
文任仁利用从展示场到她私人办公室的这段时间,稍稍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看她坐入原木办公桌的皮椅内后,仍掩不住心中的诧异,道:“很久以前曾听说过车业界的avica,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
“忘了是谁带头那么叫我的;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事实上也没有人在乎我究竟姓什么、叫什么。”拿起烟及打火机,问他:“介意吗?”
他摇头。不过看了一眼已积了一半烟蒂的烟灰缸后,劝她:“很伤身体的。”
“不抽的话,伤心。”闭眼吸了口气,优美神态让人以为抽烟是一项极大享受。
“听霍华形容过你抽烟的模样,果然很迷人。”
“会吗?”这样的赞美在今天已经听到第二次了。“这么夸我,我会一根接一根,抽得没完没了的。”
“你不会的。”顿了一下,他问出心中第一个疑问:“怎么会跟霍华在一起?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他和蔡伊龄结婚三年了。你真的认为我和他掇在一起?”
内线电话响起。“抱歉。”韩冰雪接起电话。
“韩小组,傅小姐想和文先生说话。”
韩冰雪朝文任仁一笑“你的。”将话筒递给他。
文任仁接过听筒,一附在耳边,便听见女孩的声音:“看十辆、十辆都想要。还是你下来帮我看呀!”
“好吧。”文任仁答。他立起身,有些无奈地将话筒递给韩冰雪。“她要我陪她一起看车。”
韩冰雪挂上电话。捻熄才燃起不久的烟,亦站起:“女朋友?”
“依双方长辈的意思,大概算是未婚妻了吧。”
“很不错呀!”她引他走出办公室。
“晚上有没有空,继续刚才的谈话?”
“晚上得和霍先生碰面。”
“那就可以了。”
酒吧里,韩冰雪和文任仁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看着舞池里霍华和傅以靓随着音乐舞动的身影。
暗以靓朝他们挥手,要他们看霍华抖动的肚皮。然后自己笑弯了腰。
“她玩得很开心。”韩冰雪道。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哦?”韩冰雪掩子邙笑。也是因为霍华可笑的舞姿。
文任仁轻叹口气“我实在佩服他。”
一起吃过晚饭后,霍华提议来这种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才会来聚会的喧闹场所。
若非傅以靓举双手同意,另外两人绝不会坐在这儿。
“青春。”为舞池里活跃跳动的两人下了注解,两人同时掉头面向吧台。
“他一直没认出我。”韩冰雪两手抚着杯身,转动酒杯。
“如果告诉他,他肯定吓一大跳。”
“不会的。因为他根本不记得韩冰雪这个人了。”
“也许吧。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霍华表面因家业关系,而拥有级广的人面,但目光短小的他,其实是活在窄小的自我世界里。
“不过,真的很意外。”说着说着,文任仁又看着她,发出感叹。
“你是指我当时骗你说,我会就此留在家乡的事。”举杯饮尽里头所剩余的酒汁“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不就把自己缩在一只壳子的最里面吗?”
“她朝酒保比了个手势,请他再调一杯酒。然后转头让文任仁看见她充满自信的眼光,道:“我所以要那样,因为那层壳太脆弱了,保护不了我。”
“原来当时的你,比我所想象的坚强得多了。”
待酒保将她点的第二杯酒放在她面前,他再问:“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位子?”
“运气,运气,还是运气。”韩冰雪毫不迟疑这么答。
“可是我听说你”“运气引导我走进汽车行销这一行;运气带我极轻易地突破客源层次,由既有的客户自动引进新客户,连业务细节也由我底下的三、四名助理动手就好;我只负责陪人吃饭,听人闲谈商界大事、国家大事。当然,我选的这些人,都是赐给我运气的人。”她侧了侧头“有时候想想,觉得很心虚。”
“也得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得到达么多的运气吧!”
“啊好累、好累哦!”傅以靓来到文任仁身旁,看这桌上四、五个酒杯,吐舌喘气道:“我要喝水。”
文任仁拿出早为她准备好的白开水给她。她也不先顺口气,仰头便大口大口地将开水灌入喉内。
“别呛着。”文任仁拍拍她的背。
“好!休息够了!”以靓率性地放下酒杯,转过身,咕喃道:“怎么能输给那个老头子呢!”精神奕奕地冲向舞池。
“好可爱。”韩冰雪看着她纤秀的背影道。
“她不小了,二十五、六。很天真。带着她好像带个妹妹似的,很累。”
“你的表情却象在说:“很开心。”“有吗?”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说:“这个开心,是再见到你的开心。”
“不管是真是假,我也听得很开心。”眯眼开心的微笑得,很自然的提起往事:“记不记得当时,你曾亲自南下去我家看我?”
文任仁点头后,她脸上的笑容稍褪,垂睫细声道:“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该把你留下来。”喔总问我自己:“为什么不留你呢?我肯定会迷上你的。”“我很坏吧?”
“我也很后悔,没有厚脸皮留下来。”他也曾想过,如果那时硬是留在她身边,或许能让她爱上他也说不定。
“想着以当时我们有这种共同的心情”拿手上酒杯轻击他面前的酒杯,不过仰颈饮酒的只有她。
“当时,丁雨凡对你的影响力太大了,使我不敢采取任何行动。”
韩冰雪犹含在口里的酒汁呛了她的喉,她掩嘴轻咳。“聊了这么久,第一次提到他。”
“他也变了不少。”
“哦?”回应的口气,似乎对丁雨凡有多大的改变没什么兴趣。
“没事催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一名男子拍了文任仁的背,不耐烦道。
韩冰雪被那道声音吓得弄倒杯子“啊!”她慌乱得不知该先扶正杯子,还是先躲开自桌沿滴下的酒汁。待衣裙被沾湿,她才匆匆站起。
“我来就好。”酒保拿了抹布过来清拭桌面。
她发窘地看向站在文任仁身后的男子,等着对方认出她。
丁雨凡看着她,眼中光芒一现,但只是惊艳的色彩。
“怎么?”他转向文任仁“是小盎自作主张找我来的?”
文任仁指若韩冰雪,要他看好细一点。
他甩头,表示没兴趣。回头,找着霍华和傅以舰在舞池里的身影,道了声:“烦!”未多看韩冰雪一眼“我走了。”转身走出酒吧。
韩冰雪坐回高脚椅上。“小盎?”
“以靓的小名。”他审视她此刻的表情“家境好,朋友昵称她小盎婆,她也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韩冰雪自皮包里拿出烟及打火机,按了几次,按不出火苗,懊恼地将打火机拍在桌上。
文任仁捡起打火机,为她点烟。“原来你是用烟酒来掩饰紧张。”
韩冰雪猛地深抽一口,再与吐出的烟雾一起说出:“没出息吧?”
“休息休息!”霍华一来,整个身子便瘫在台上。
“不可以,说好你要减肥的。”傅以靓在他后头扯他的皮带“未到中年就开始发福,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比文任仁多了十岁以上。”
霍华好生挣扎地仰起头“从进来跳到现在,至少也瘦两公斤了。再说,还得留点体力”奸细的小眼,色迷迷地瞄向韩冰雪。
暗以靓听不懂他的暗示“留点体力做什么?晚上睡个觉不就恢复了。走啦!”她拉他的衣袖“走啦。”
“为什么不叫文任仁陪你跳?”
“我才不要!看他跳舞的话,会破坏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那我呢?”
暗以靓朝他皱鼻“你的形象留给你老婆看吧!走啦!”
“哎呀!我服了你了。走吧。”
目送他们再进舞池,韩冰雪笑道:“我也服了他们,对不对?”
文任仁却一脸不悦:“荒唐。”
韩冰雪笑脸僵住,反手指自己:“我?”文任仁摇头。
他指的是:“霍华。”
原来他气的是霍华刚才暧昧的口气及眼神。
“你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她又抽口烟,缓缓呼出后,问:“还在做帮人擦屁股的事?”
他马上听出她指的是丁雨凡。
“他已经独立了。身边几乎还是随时有女伴,不过没以前那么放纵了。每一回都专心地只和一个交往;分手时,自己也会尽量处理得好聚好散。”丁雨凡鲜少再发生感情纠纷也不再需要文任仁为他善后。
“似乎比较像个人了。”韩冰雪故意嘲讽。手背撑着下颌,目光迷蒙了起来“四年,真的好长。我也想不起当时店里的经理和那里的同事的面孔了。”
“他记得你。”
“你还是一样,好人一个。”刚刚丁雨凡怎么也不肯多看她一眼,怎么可能还记得她。
“一定记得你的,只是一时之间认不出来。我们脑?锿a舻囊恢笔撬哪昵暗哪悖裁幌氲侥阏鋈说耐獗碜鞍缂捌驶岣谋湔饷创蟆!?br>
“可是为什么你一眼就认出我?”
这问题问得好。文任仁发觉自己竟也不晓得答案。他侧头看着她,思索自己为什么下午一转身,一看到这位质优貌美的女子,就认定是当看那位纤弱可人的韩冰雪。
“不行,这次真的不行了。”傅以靓颠颠倒倒走回来,倒在文任仁背后。
“小盎?”文任仁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自她鼻息闻到浓厚的酒味。
“你让她喝酒了?”
霍华扁扁嘴“她精力太旺盛了,我只好用酒来挫挫她”
“你!”
并不是因为霍华紧张地以手护脸,文任仁未朝他挥出拳,而是傅以靓紧圈住他的脖子挡住了他出拳的窨。她在他怀中嚷道:“回家!人家要回家睡觉了啦”
“送她回去吧。”韩冰雪说。
“这儿就行了,谢谢。”让霍华送住处前,韩冰雪自己开了车门。
“不让我送你上去?”
“太晚了,或许您夫人还在等你。再见。”
“你该不会跟文任仁”
在两脚未跨出车之前,她回头告诉他:“我和文先生一见如故。”
“他妈的!”他气得打方向盘“我就知道!”
“又重蹈‘小护士’的覆辙了?”
霍华一愣“啊?”
“没有没什么。”站在车外,低头看着他说:“今晚很开心,谢谢你。晚安。”
走没几步,听见后方有人甩车门,回过头,见到霍华下了车,朝她走来。
“霍先生?”
“别耍我了!”霍华抓住她手臂,他的眼神不再有礼“你搞得我心头还不够痒?”
“别这样。你喝多了!”她转肘试图挣开他的手。
“我喝得没你多。”
他嘟嘴要亲她脸颊,她甩开他的手,即时闪退一步,未让他得逞。
霍无趣地抹抹已润湿的嘴巴,不悦道:“干嘛!装清高啊?为什么他们行?我就不行?”
“他们?你是指,你听很多人说过,他们已经去过我房间,上过我了?”
“对呀。”
韩冰雪笑。因为除了笑之外,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还能作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让你赚的钱还不够多吗?不然这样,”他从西装暗袋拿出支票及钢笔“一张支票一个晚上,数目随你填。”
“别这样。何必为了生理上自然的发泄而搞得倾家荡产?”想了下了,告诉他:“如果是怕面子挂不住,你大可别在意我,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对别人说吧。”
霍华眼睛一斜,邪气更盛“你的意思是?”
“反正大家只是闲嗑牙,有谁会去查证它是真是假。”
“原来如此。”霍华搔搔鼻头,脑?锊恢氲绞裁矗锲鹨暗男Α?br>
韩冰雪很努力地让脸上笑容不垮下来。也罢,若能让他因此而不再动的脑筋,他想说得多难听就去说吧。
“不过,为了尊夫人,你恐怕还得小心一点,别让风言风语传到您府上去。”蔡伊龄凶悍又严厉的管教方式可是赫赫有名。
“电话响了。据说尊夫人规定两声之内得接起吧?”
“呃”霍华抚着衣袋里作响的行动电话,迟疑着。
虽然光想到老婆的质问就青紫了脸,却仍不愿让韩冰雪认定他怕老婆。即使那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快接吧!再响的话”韩冰雪劝他。
他挺直腰杆,装作不慌不忙地拿出电话,丹田有力地出声:“我霍华,你哪位?”
对方不知道朝他吼了什么,他颤抖着的腿一软,双肩一缩“我我”声音像小猫仔在叫。
韩冰雪在此时趋近他的脸颊,刻意啄出响声,然后凑近话筒腻腻地道声:“晚安。”
留下僵得像一尊雕像的霍华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