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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尔雅躺在床上,身上绑着绑带,挂着引流管,每动一下感觉刀割一样的疼痛。
护士每天每隔一小时就过来查看一下,记录体温、脉搏、血压、引流量、挂盐水。
主任带着一众医生在手术后的第二天来查看过,说是原位原发癌,手术很成功,不需要放疗、化疗。过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后来再没看到过。
理想和凌梅那天晚上来过,带来了水果和一些吃的。
医院里的饭分十五元和二十五元两种,十五的米饭加两个素菜,二十五的多了一个荤菜。每天有护工过来统计,到饭点了就推着餐车送过来。
订了两次二十五的,发现晕菜是鸡肉,曾卫国和温尔雅都不吃鸡肉,就再没订了,自己到五号楼对外餐厅买。
餐厅有两个自动点菜机,点好菜手机支付完,拿着小票排队取菜。
病床旁边有一张可以伸缩的躺椅,白天护工把椅子缩回锁起来,晚上才可以躺。
曾卫国带来了一条被子,一半垫下面,一面盖上面。躺椅很窄根本不能翻身。
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水,然后打洗脸水,给温尔雅洗脸洗手。
到楼下五号楼买饭菜,吃饭、洗碗、喝水、吃水果。
温尔雅倒在床上时间长了感觉腰背酸胀,他就帮她按摩。
到第三天,温尔雅想起来大便,自己根本起不来。曾卫国去扶她,感觉她很沉重,她自己一点力都没用上。
“以前都是怎么起来的?”她有点诧异。
“哪里不舒服?”曾卫国用手按她的背、腰。
“哎呦哎呦!”按到腰下面靠左边的时候,她痛的叫了起来,“这地方好痛。”
曾卫国叫来了护士,护士去叫医生。
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过来,按了按她痛的地方,“拍个ct片吧。”
曾卫国推着温尔雅去拍ct。
上一次这样推着,还是两年前她去做支气管镜冲洗液基因检测,因为长期发热、咳嗽找不到病原菌,基因检测结果是条件致病菌机会感染。因为长期放、化疗,抵抗力下降,体内原来正常菌趁机发作。
用了甲硝唑、左氧氟沙星、SmZ一星期就好了。
最最顶级的专家误诊为:间质性肺炎。
做支气管镜出来她哭了,很伤心很难受的那种。前面右乳房全切加腋下淋巴清扫,她没哭,十六次化疗,她没哭,二十五次放疗,她没哭,这次左乳房全切也没有哭。支气管镜冲洗一定很痛很难受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男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向曾卫国招招生,曾卫国走过去。
“ct结果出来了,胯骨上面有一个阴影,不排除癌细胞骨转移。”医生说,“你跟我来,我开点止痛药。”
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还是来了,以前是中期,远处转移就是晚期,晚期的成活率只有百分之十。
曾卫国拿着两片止痛药和一盒止痛膏回到病房。
温尔雅坐在躺椅上,“医生说什么?”
“医生说,医生说骨头上有个阴影,不排除骨转移。”
她没再说什么,眼泪从眼眶流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曾卫国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他拿纸巾擦,整个纸巾都湿透了。
“我去买饭。”他走出病房。
在去餐厅的路上,在餐厅排队点菜的时候,那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来,他用纸巾不停地擦着。
“咱们不治了,回家吧。”温尔雅突然说,“治是这样的结果,不治大不了也是这样。”
“先吃饭吧,”曾卫国把买来的饭菜放下,“治不治听医生的,也要和理想商量一下。”
温尔雅没回答,默默的流眼泪。
“死有什么可怕的?人总是要死的。”曾卫国说,“人活着受苦受难,死也是解脱。”
“我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温尔雅一边吃一边说,眼泪还在流。
“我会照顾自己的,不能自理我把自己吊死。”
“哪有那么容易。”
曾卫国突然从心底里涌起久违爱意。
刚认识的时候,他内心里充满了爱意,充满了感激,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爱护她,保护她!让她一生都过的幸福。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从内心鄙视他,看不起他,总是无情地把愤怒发泄到他身上。
他有时候真的里烦她、恨她,想抽她。
然而是他自己选的,能怪谁呢?自作自受。
晚上理想过来,曾卫国出去换他进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大个子男医生走进来,“阿姨,我是理想的同学,我在骨科上班。您的报告我看了一下,没关系的,不用担心。即使是,也不怕,我们有很多办法。您放宽心,不要想着这件事,专业的事交专业的人去做。心态要好,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这方面有很多的例子。”
这个同学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差不多像个政治委员,在困难的时候鼓励战士的士气。
说来也奇怪,髋关节不那么痛了,可以下地活动了。
第五天按时出院。
主任嘱咐过五天过来复诊,制定一下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连着两天理想陪着温尔雅做了核磁共振、加强ct和全身骨扫描,见了权威的骨科主任、读片专家,结论是:不能排除乳腺癌骨转移,也不能确定。建议过三个月复查。
主任给的建议也是,不用化疗、放疗,继续内分泌治疗,定期复查。
奇怪的是髋骨不痛了。
回家的那天理想的汽车限行,走着去地铁站。
木木也跟着,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奶奶你叫爷爷一个人回去吧。”
“我要跟着爷爷的,他帮奶奶做饭的。”
“也可以叫妈妈做饭。”
“你妈妈上班,哪有时间。”
“奶奶,我回想你的。”
“咱们可以视频,你也可以过来看奶奶。”
“我也会想你的。”曾卫国走着前面,拉着行李箱回过的来说,“你不想爷爷吗?”
木木跑几步根在曾卫国后面,“我也会想你的。”
幼入园的房子就在地铁口边上。
“爷爷你看,”木木指着幼入园的房子,“那是我们学校。”
“我知道。”
“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个月以后吧。”
“来的时候多带点带鱼。”
“哦,知道了。”
在地铁口分手的时候,木木摇着小手,“奶奶再见!爷爷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