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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了。在呈子离开我的日子。这个时候,开始读安的文字,仔细的读,一字一句,读到骨子里疼痛。在疼痛中,让自己沉寂于孤独,大声的喘息,低声的哭泣。
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离开会让自己如此难过,难过的不能自己。
一个人的宿舍,在冰凉的地板上铺上报纸,躺上去,将温热的脸庞紧紧的贴在隔着报纸的地板上,通身瞬间冷彻。然后,默默躺上十分钟,爬起,继续读安的文字。只是,不再哭泣。
安说: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我很感慨一个女子有如此凄伤的思想,如此的彻悟。想,只有爱过的人,或许才能体会到这痛彻心扉的感觉。
于是,站在夜幕降临后空静的阳台,透过玻璃窗,看远处辉煌灿烂的灯火。独自怅惘。
喜欢安的文字,从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起。那时读,仅仅是为了和身边的人群一样,追求一种终极的自我忧伤或冷漠。只知道他们在读,自己也要。如今,再读安的文字,浸入其中,享受异常的冷静和孤独。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到新华书店或者图书馆,去买或借一些自己格外喜爱的书。读完了杜拉斯,读王小波;读完了张爱玲,读王朔;读完了鲁迅,读贾平凹以及很多很多。大学的美好时光,就这样游离着被我活活挥霍。读的多了,发现小说仅仅是作家 个人的思想罢了。他们和别人的不同,大概就是他们能将自己的思想用简练的文字表达出来。或悲或喜。
这个呈子离开一个人生活的季节,心情格外沉重,仿佛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空空的行走在人群,无精打采。
和呈子认识,是在冬天。那天,窗外下着大雪。靖茹打电话给我,说今天是她生日,想和我一起过。靖茹是我高中时代的好友,她的优越时常让我感到无比的失落。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嫉妒从来无法使我将她疏离。
挂上电话,开始翻箱捣柜,找自己最最漂亮的衣服。打扮完毕,对着镜子,笑自己的莫名其妙。明明自己不是主角,何必如此打扮,为谁?又穿给谁看呢?
于是,换掉,穿上原来的衣服,匆匆下楼,去参加靖茹的生日聚宴。
雪,肆意的在这个城市飘荡着,宛若一个多么用情的女子,死掉了,也要化做飘雪,再度降生在这个世界,和心爱的人相会。
在梦中时常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牵手,行走在城市的街头,谁也不说话,只是在行走中相爱。可突然他丢开我,走掉了,再也不见。这时,从梦中惊慌醒来,对着漫漫长夜,无声的哭泣。想着他的清秀的脸庞温热的双手,想他的微笑和长长的睫毛以及那最后的一个拥抱。
到达靖茹指定的地点,已经迟到了一些时间。靖茹说,木苏,你迟到了,要罚酒三杯。我微笑,看了一眼角落里端坐着的男子。我说,靖茹,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我笑,我说生日快乐。靖茹说,谢谢。让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坐下,又看了一眼默默无声的那个男子。不知为什么,看见他,心情就无故的温暖起来。后来我对靖茹说起,她对我说,苏晴,那就是爱的感觉。只是,那时没有告诉她,那个人是谁,那感觉是对谁的。
从此懂得,爱上一个人,原来如此简单,仅需一瞬间。
靖茹的朋友很多,多的我每次参加她的生日party,总记不得任何一个她曾给我介绍过的男子。有些与那些男子狭路相逢,异常熟悉,却独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等想起,人已经走远。把这些事情告诉靖茹,她总说我记性不好,以后会找不到朋友。我说,我不要很多朋友,有你就够了。靖茹说,那男朋友呢?我说,还没有想过。她于是理所当然的替我伤感,摇头走开。
微笑,不加辩解。继续自己简单而繁琐的生活。
等我坐下,靖茹又照旧介绍那些陌生的男子女子给我认识。于是给每个人微笑。最后,介绍他给我。
靖茹说,苏晴,这是呈子,我们的院主席,晨风文学社的社长。
仍然微笑,和他握手。彼此寒暄。
靖茹说,最后我要郑重的介绍一下她身边的我。她说,这位呢,就是我们文学院大大有名的才女,苏晴姑娘。至今单身,你们谁要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牵红线,也做一回西厢记里的红娘。
靖茹开我玩笑,博得大家一笑。佯装生气轻轻的打她,说靖茹,你瞎说什么啊,看我回宿舍不收拾你。
大家看着我们嬉闹,都大笑起来。
我假装不在意的看了呈子一眼,看见他也微微的笑着。
接下来,大家把电灯拉灭,点燃蜡烛,唱生日歌。然后,男生们开始喝酒,大吵大闹,喝的一塌糊涂。女子们喝着饮料,吃菜谈笑胡说,扯着八卦新闻,自娱自乐。我坐着,不言,静静聆听。
聆听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没有目的,听之任之。
那晚,靖茹喝的很多,比以往时候都多。结束,拖着醉醺醺的她返回宿舍。她呕吐一番,开始大哭。
她说,苏晴,你知道吗?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都忘恩负义。你对他再好,他都不理解,不满足。她懊恼,诅骂着。
靖茹哭了一会,发泄完毕,醉醉的睡去了。
那时,才恍然发现,那个叫訾远阁,曾经疯狂的追求靖茹的男子没有出现在靖茹的生日party。我是个后知后觉的女子,所以不曾关注这些事情,看见最好的朋友难过,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可恶和失败。发誓,下不为例。
坐在靖茹的身边,看着睡梦中不安的靖茹,心,一下就碎了。于是,又想起那个叫呈子的男子,也开始不安。
爱,一旦失去,伤心最深的为何总是我们女子呢?想不明白。
走上阳台,点燃一根烟,胡思乱想着,偏怎么也赶不走了他的影子。举杯豪饮的爽快,默默无语时,叫人心疼的安静。
我难道爱上了一个人吗?对着镜子,恍然大悟。
时间就这样每天和阳光一起从眼瞳里穿越着,习惯了,就不以为然了。照常每天上课,吃饭,睡觉,上网,或者一个人在城市的大街上随意闲逛。靖茹失恋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了自己繁忙的约会,聚会。我感到很是欣慰,一个与自己亲密的人,能如此之快的从痛苦中走出,该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接到呈子电话,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呈子打来电话,说晚上想请我一起参加文学社的发展探讨。我欣然答应,只是没有在愉快中表现出自己的愉悦。于是,又再度翻箱捣柜,找出自己所有的衣服,试穿。一件一件,不厌其烦。后来明白,那样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对自己的精心打扮,只能为自己心爱的人。不禁想起张辛欣的女为悦己者容,想起,一个女子为心爱男子的良苦用心。
讨论会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众多爱好写作者的侃侃而谈争论不休。最后,呈子作了终结报告,洋洋洒洒,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无关紧要。完毕,一哄而散。他走到我身边,说可否赏脸请你吃饭。他笑,阳光般绚烂。
我没有拒绝,庆幸自己的精心打扮没有白费。
在杜官屯后街一家不大的小饭馆里就坐后,他让我点菜。,随便看了一眼破旧的菜单,点了两个。然后要了一杯开水。他坐在我对面,很安静的看着我。
他说,很高兴和你一起吃饭,很怕自己的冒昧遭到拒绝。
微笑。我说,是吗?问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这时,服务员送来开水,他接过,放到我的面前。他说,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高兴和你认识,交上一个你这样的朋友。
我依旧微笑,喝了一口他接过来的开水。看着他。
他开始不安,不安的看着我。他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让我有点受不了。他笑,安静而温馨。有些害羞。于是奇怪这样豪爽的男子竟然腼腆。
把眼光收回,找了一个缓解这种尴尬的话题。然后,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论,一边在彼此的介入中感受着对方的一切。
我们谈论杜拉斯,谈安妮宝贝和她的相同,生活以及那些流言。我说,他沉默不语。他说时,我沉默不语。
在沉默中,我们不停的介入。介入,相知,相爱。不带任何目的。
那天,12月3日,从此成了我恋爱的纪念日。这种用沉默感知的爱情,直到呈子离开的那年,我才宣告它的结束。
我和呈子就这样开始了我们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一见钟情式的爱情。
有人说,一见钟情的爱情不会长久,只会随着熟悉的程度使彼此变的更加陌生。陌生了,也就意味着结束。我和呈子在一起时,从不理会别人怎样的建议。
我想,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靖茹从来没有反对过我和呈子交往,只对我说,爱一个人,一定要全心全意。无论最后会面对怎样的结局。
可是,我没有看见靖茹当时眼睛中的痛苦和嫉妒。我没有想过,更加不会去想。毕竟她上我最好的朋友。
我听着,想着我的呈子,微笑着,说知道了,宝贝。
灰姑娘的幸福来了。从四面八方,不顾一切的涌来。于是,有了一个人和我一起吃饭,陪我穿越拥挤喧哗的大街;有了一个人和我一起看书,情人节送我鲜花和巧克力;有了一个人给我拥抱,给我热吻,打电话给正在难过的我安慰。
那时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一辈子,只属于一个人。这幸福只能是那个我最深爱的男子才能给予。
现在想想,笑自己多么的傻,傻的有些太过悲哀。
这一年,靖茹开始疏远我。对我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无缘无故的说我自私霸道。我委屈,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我是她的朋友,要谅解她。所以,依旧对她微笑,默默的关心她。可她又骂我假心假意,是个伪君子,在公共场合公然诋毁我们的友谊。我难过,跑开,回到自己的世界痛苦不堪。
不明白,最好的朋友怎么会突然这样不分好歹的责难自己。
呈子打电话来时,正在低泣。呈子说,苏晴,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你不要难过。他说,靖茹不是故意的,你们是朋友,你要多谅解她。
他打电话来为她辩解,他是我的爱人,怎么可能?可是,是真的,他那样做了。他那样做了,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吗?我楞了。开始怀疑起自己最爱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
电话挂断,打的去市区,独自站在灯火阑珊处,泪流满面。心有不甘。
平静下来,对自己笑笑,走着原路返回。走在轻风吹拂的夜晚,心情格外的空净。想起安的小说里的一个女子。她说,她还记得他的手指,他的眼睛,他的气息,他的声音,模糊而温柔的,提醒着她在世纪末的一场沉沦的爱情。像如今我的。有时候,想自己就是安小说里的那些女子,可以因为爱而抑郁而死掉。可是,当真正的爱上一个人,才发现,死是多么可笑的事。
回到自己的原点,忘记一切,继续和相爱的人相爱。吃饭、拥抱、接吻,一切仿佛重新再来。不问昨天有多么的受伤,流下多少泪水,留下了多少疤痕。于是,和呈子依旧纠缠不清,在自我的清醒和混沌中,与他死心塌地的相爱。
无聊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爬上图书馆的楼顶,俯视远处城市的风景。那时,心灵会在另外的一片净土里被置换,雀跃异常。
可这种让自己心灵置换的习惯,后来变成了一种死结。
这天,午休结束,因为一个奇怪的梦,心情困顿。下楼,向图书馆走去。一路上,那个奇怪的梦都在脑海漫溢着。在梦中,一个长着畸形脸庞的男子向我靠近,企图从背后把我抱住,我闪开他,开始逃跑,喊着呈子的名字。那个男子在背后拼命的追赶我,我在即将被抓住的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醒了。醒来,用手一抹,满头大汗。
想,呈子为什么没有出现。
顺着一楼的入口,一步一个阶梯的向上攀登,轻声哼起一些被人们遗忘掉的老歌。终于,登上最后一个台阶,抬脚走出,已在顶层。大口呼吸了一下,抬头却看见两个熟悉的拥抱着的身影。他们紧紧的抱着,紧紧的。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确认了,转身,跑下楼去。含着泪水,奔跑如疾。只是,奔跑中听见自己心支离破碎的声音。“哗”的一声,就结束了我的爱情。
于是,明白了她对自己态度,他为她辩解,请我原谅时我的委屈。而这一切,都是他的恩赐。
于是,奔跑着,在奔跑中,让泪水飘逸在风中,让世界充满我泪水咸咸的味道。开始相信,所谓爱情,都是因为寂寞的进入。
于是,呼喊着,在呼喊中,让自己彻底解脱,让爱情的声音埋葬在这美丽的日子。开始懂得,有些人是因为需要才彼此靠近。
两个月后一天,呈子又一次打来电话,依旧不接,刻意的回避着。他反复打,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于是把手机关掉,把宿舍的电话线扯掉。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之前,靖茹曾来找我解释道歉。我不听,悲愤的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我说,你真卑鄙。她哭着跑开,从此未有联络。
从此,进入了真正自我的,一个人的生活。
只是,不再难过。
晚上,打开手机,收到两条短信,都是呈子发来的。我本想以最快的速度删除,却打住了,瞬间被人束缚了一般。打开,一行字映上眼帘:再见了,苏晴,我最爱的人。
我迷惑,打开第二条。他说,苏晴,你误会了,那天是因为她听说我要走,才紧紧抱住我。对不起,保重。
泪,一滴滴落在屏幕上。瞬间崩溃。
跑下楼,打的去了火车站,却在人群中无法找到呈子的身影。后来,找到靖茹,诚恳的道歉,说自己真的很抱歉。以为靖茹会还我一个巴掌,不想,她抱住我,失声痛哭。
靖茹说,你知道吗?苏晴,我很爱很爱呈子,只是爱的太过自私而已。她说,你知道吗?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我笑,不说话。
她说,苏晴,其实呈子最爱的是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怎么样呢?
我躺在床上,想起站在空空荡荡的广场时,我难过的样子。
我说,请把我遗忘吧,呈子。
我说,靖茹,让我们忘记他吧。
那一刻,远处,城市的灯火通明,只有我一个人。心在哭。
2008。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