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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父母
眼看着要开学了,我和女儿很想回家转转,每次晚饭,我们俩都使出“老虎”的威力吼叫两声:“回家,回家”
丈夫终于屈服,在今晨,发来短信一条:“车已联系好,明天放虎归山。”我和女儿一阵狂喜。
放下手机,我铺好一张纸,一边记录回家需要带来的加厚衣物和部分书籍,一边在心里安排制订着回家的路线图,忙完这些,我便迅速的去做晚饭,匆匆吃过,一改往日立刻收拾的习惯,将碗筷泡在水池里,我们一家人便直奔超市而去。
给母亲和外婆买了一些吃食,回来时开电脑,在网上遇见邻居平,和她在网上说了半天话,告诉她明天我们回。平欣喜的说让我们到县城了给她电话。我们约好,然后下线。
我开始准备回家的行李包,然后刷锅,洗澡,洗衣服,忙完已经是半夜时分,竟发现女儿还没睡熟。
我问她:“怎么啦?”
她说:“不知道,就是睡不着啊!”我笑着说:“有点小激动吧!赶快睡,明天要早起的。”
女儿说:“妈妈,我已经有45天没回去啦。”
“记这么准确啊!看来真是想家啦。”
和女儿道过晚安,我关掉灯,轻轻躺在床上,丈夫已熟睡。我虽然感觉很累,可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在梦里,我看见了妈妈,外婆,还有姐姐一家。好久没见她们了,真的是十分想念。
三十日清晨八点,我们整装出发,天气很是凉爽,司机顺手将音乐打开,第一首曲子便是回家看看,我和女儿坐在后面,相视而笑。
第一站,我们去母亲那里,自从五一一别,又因为忙着搬家,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父母了。听妹妹说父母的小商店已重新建好,宽敞明亮,只等着开业了。
当车子停在商店门前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玻璃,看见母亲正蹲在门前的道牙上,细心的刷鞋子上的泥,她一点也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女儿摇下车玻璃,微笑着喊外婆,这时妈妈才起身,笑盈盈的走过来。我看见妈妈还是如以往那样的简朴,仍然穿着我订婚时的那件暗红色小西服。
平日里,妈妈从来都不舍得为自己添置新衣,总是穿着我们姐妹不喜欢穿了的衣服,说是这么好的衣服,扔了怪可惜的。而每次,当我们带着她要买新衣服时,她生气的好像立马就要和我们闹翻一样,还说衣服多的都没处放,千万别买,而我们很清楚,母亲几乎没有几件像样的名贵衣服。每每想起这些,我都会很是难过。
我将给母亲买的牛奶麦片之类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从包里取出二百元钱悄悄放在旁边的抽屉里,母亲看见了,立刻将钱塞到我手里,说是我们日子过的也吃紧,她又没能力给我们帮扶,也坚决不会要我们的,只要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她就放心了。我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站在商店里,看着那些到处摆放的零散货物,看着父亲满鬓的白发,母亲羸弱的身体,清瘦的脸庞,我便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什么时候我才能让父母过上幸福安宁富贵的生活?再不需要如此的辛劳?
母亲拉着我女儿的手,不住的说:“哎,今天不逢集,我刚才去街上转了几圈,也没遇见卖葡萄的,真是的,什么水果也没有,该让你吃点什么呢?”女儿懂事的说:“不吃,不吃,见到外婆就高兴了。”
然后母亲又询问我们现在的住址,说是她有时间还想来省城进点日用百货,丈夫则很认真很详细的给母亲写好,然后我看见母亲将本子收起,又在商店里走来走去,好象在寻找什么?
也许是因为有陌生司机在跟前,母亲显得有些局促,但最后还是从桌子旁边取出一个塑料袋子,拿出两个金橘一般黄的大南瓜,和一大包绿线辣椒,还有一些晒好的黄豆,另外还有一包刚刚采摘的散发着扑鼻香味的大红袍花椒。
她说没什么给我拿,就把这些带上吧。我知道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忙商店,那些东西也是亲戚朋友送给母亲的,但我一点也不想拒绝她,我转身马上找来一个塑料袋,将那些东西打包装好。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心意。
和母亲说了一小会话,便要走了,得知商店的电视机坏了,丈夫立马就告诉母亲,赶快让妹夫开货车把我家闲置的电视、洗衣机、冰箱、电动车都拉来,送给妈妈和姐姐。妈妈说那怎么行呢,那些东西你们还可以用的呀,我告诉妈妈,租的地方狭小,根本没地方放那些东西,再说那么远,也不值得拉去。
母亲便硬是说还是折价给她们吧,丈夫和我都表示拒绝。我知道母亲和姐姐在农村生活的不易,添置一件新电器,妈妈和姐姐是需要付出许多的汗水与辛劳的。这些东西,虽然旧些,但于母亲,也是很开心的。
走时,我还是趁母亲不注意将钱放进了抽屉一想起母亲和父亲曾经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我便很是难受,这些年,我又为他们做过什么呢?
二、看姐姐
车子渐行渐远,前方,便已是我儿时成长的家园,走进村口,我一眼便看见姐姐在自家的大门口,背朝着我们,正从两个荆条大笼里拣拾苹果,旁边已经装好了一大纸箱。
家在安康的小张司机一下车,姐姐便将一个很大的苹果,在身旁的自来水管上冲洗好递给他,小张咬了一口,用浓重的陕南腔调说了一句:“好吃,酸而甜。”
我将给姐姐家孩子买的早餐饼、面包,放进窑洞,便准备出发了。
姐夫将一大箱苹果轻轻放进车后备箱。姐姐又在一旁说:“反正有车,我再去摘点吧,刚才你打电话晚,我摘的匆忙,你们就再等会,给司机师傅再拿一袋吧。”
于是,她又快速向家门口的园子里走去,我也一同前往,走进果园,脚下很潮湿,水气瞬间便湿了裤管。我站在地边摘了一些,姐姐一下子跑了很远,还大声对我喊:“挑大的摘啊,小的还可以继续长的。”我慢慢的走近她,笑着说:“当你在园子里修枝定果套袋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总是不见我们的影子,吃苹果的时候,我们就大包小包的拿,哎,这什么人呀!真是不好意思!”姐姐只是憨厚的笑,什么也不说。姐姐虽然只大我一岁,可看上去要大我许多每每想起姐姐在农村的辛劳,我和妹妹都感叹她的不易,在心里我们都明白,这一生都要爱护姐姐,善待姐姐,心疼姐姐。
三、看外婆
和姐姐挥手告别,车子奔下一道坡,便是外婆家的村子了。
外婆这些天一直在妈妈的商店里小住,原本说是今天坐我们的顺车回家,可等我到母亲的商店时,却不见了外婆的影子,原来她一听说我们要回来,便坐不住了,非得一刻不停的坐班车回家,说是要给我们去果园摘秋梨。
老远,我便看见了外婆的身影。她站在早晨的阳光里,背有点微倾,搭着手正向坡顶张望。瞬间,车子便停在了外婆家的后门口,只见外婆身后的小路上,放着一个小凳子,因为下过一场雨,凳子脚深深的陷在泥土里,外婆的双脚也沾满了泥巴,我知道外婆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很久,只要我们来,外婆就有这个习惯,她喜欢这样静静的等,她喜欢这样静静的盼望。
站在菜地边的小路上,我看着外婆,她穿着一件暗红花缎的马夹,依旧是黑裤子,她用枯瘦的双手,拉着我女儿,高兴的说:“又长高了啊!”我看见外婆长而发硬的指盖下也钻满了潮湿的黑泥,一下子心里又酸涩起来,外婆已经70多岁了,每次听说我来,都要独自去果园里为我们搬回重重的水果。
记得有一次,小姨和我们来,外婆着急着采果子,因为刚刚浇过地,不小心就摔在路旁边的水渠里,着实的惊吓了我们,幸亏外婆一直身体硬朗,起来后也没有什么大碍,每每想起这些,我就不由的想哭于心何忍?于心何忍?
外婆在后院和丈夫说话,她这次为我们准备了两小箱子秋梨,还有她自己亲自侍弄的各色蔬菜,红红的辣椒,紫黑的茄子,碧绿的韭菜,还有更大的一包香气浓郁的花椒,我才想起,妈妈刚才拿的花椒也是外婆送的呀!
我走进外婆独自一人居住的老宅里,这里,是我童年的乐园,默默的,将给外婆买的食品放下,顺便给外婆也留了一点零花钱,走出窑洞,再一次回望苍凉的古老的院子,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些久远的过往便在心头悠然飘起,历历在目
短短的几分钟,我们便要走了,和外婆告别,坐上车正欲走时,我们突然看见外婆又急急的向菜园跑去,司机停止了发动车子,纳闷之时,只见外婆又从宽大的叶子中间麻利的拎出一个足有两尺长的嫩南瓜,朝车子奔来。
我给外婆摇手,告诉外婆别拿了,可外婆仍然固执的说:“拿上,拿上,这南瓜很嫩,自家园子长的,比街上买的要好,无论是炒菜还是做芝卷都很好吃,你们现在住的远了,捎个东西也不方便,这有车就都带上吧,出门在外,啥地方都用钱,还是能省就省的好”我只觉得鼻子很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外婆,让她回去吧,回去歇歇车子开走了的那一刻,我才想起,这一次见到外婆,我居然忘记给她修剪指甲了,很是遗憾,时间仓促孩子一开学,我就要忙碌起来,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到外婆啊!
四、到家了
离开了我最亲爱的外婆,车子穿过洛河上的一座桥,便来到了有名的枣沟——民间传说中“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曾来此避难,因此该村名曰“避难堡”
弯曲的坡路两旁,挂满了灯笼般通红的枣子,我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开始为司机师傅介绍这有名的枣庄,没想到司机听后,居然半坡上来了个刹车,遂跳下去,直奔半崖,兴奋地象个孩子一样拉下一个树枝,一边往嘴里塞枣子,一边招呼我们下车,我走近他,伸出手,他便将十几个枣子掬洒在我的手心,然后又跳下来,对我说:”这肯定不是路边的野枣树,是人家农民自己种的,咱们还是尝个鲜,赶快撤吧。嘿嘿!”
我们真像是做了一回“贼”飞快的窜上了车,女儿很是兴奋,拿过一个红了半个屁股的枣子,吃起来:“味道还真不一般呢!”
我告诉她,这便是我的同学侠的家乡。女儿高兴地说:“对呀,妈妈,我还在侠姨的空间看见她写的枣园趣事呢!”
女儿一席话,让我又回到了美好的童年时光,那时候,我也如侠一般,常常拿着作业在枣园看枣呢!
一路继续前行,终于在午后12点多到达了县城,我们先带司机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女儿还像一个“小主人”一般,向司机叔叔介绍起了菜名,这个是“澄城一绝”那个是爸爸老家的特色汤——“烧吊子”等等。我看着女儿,欣喜的微笑
吃过饭,丈夫去办其他事情,我则和女儿去了堂弟家,走时妯娌红又给我们带了一些苹果,还送给女儿一个厚厚的日记本,鼓励女儿好好学习。
然后我们才回到了自己的家,打开锁,放下包,我顾不得休息,立刻拿了刚刚买来的一件盒装童毯,去了对门的邻居芳家,我和女儿一起,看了她和她的宝贝儿子。在我们搬家的那些天,她喜添贵子,这让我们也十分开心
小呆片刻,我便起身告辞。然后开始照着清单整理东西,这时一楼的平和他丈夫也前来,平象亲姐妹一样帮我打点,这让我很是感动,每次,我们家有什么事情,她都是第一个前来帮助我
收拾完毕,我和丈夫正准备去三楼的阿姨家转转,没想到她正好敲门,说是听见我女儿在楼下说话,她刚刚午睡起来,想着是我们回来了,就上来看看
她叮嘱我们锁好门,关好水电阀门,叮嘱我们有什么事就打电话,这让我们夫妇很是感动,她和我们是远房亲戚,以前不怎么熟悉,后来有幸住在同一单元里。自从认识后,她对我们总是很关心,尤其对女儿更是很疼爱,每次,家里有什么新鲜时令的水果,都不忘亲自上楼送女儿一份。
自从婆婆去后,这世上便少了一个疼惜我们的人,而这位邻居阿姨,却适时的,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份真切的关怀与爱
要走了,我提醒自己给阳台上的那些花浇水,有几盆花已经枯萎,可还有一盆虎皮兰却让我和女儿很兴奋,记得我们在家时,那是一个废弃的花盆,里面突然就冒出了一点新绿,我知道那是从以前的花根上长出来的。又因为搬家,无人照看,想着它也许活不了的,没曾想一个多月的时间,它已经长出了几片叶子,而且冒出了20多厘米。不由的在心里感叹,生命力的旺盛与执着。
一边打量这另人欣喜的花,一边四顾这已经有些灰尘的略显空荡的家,我又一次想起了罗兰散文里的那篇奔劳的岁月,她说,整个人生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一长串不息的奔波与流动我想,生命也许只有在这种奔波里才可以尽显它的意义,而我们各自本身,也可以在其间感受到辛劳后那一种存在的幸福吧。
五、告别
在楼下,我们三口与邻居阿姨和平一家告别,我看着平的女儿,告诉她,欢迎她周末来古城玩,又告诉平,常和我们联系,多多网上视频啊!
就要走了,虽然我们表面上很平静,很自然,可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丝隐隐的痛,毕竟这里曾是我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那么多的欢笑,那么多的泪水,那么多的灿烂,那么多的伤痛,都让我们不忍可我们得学会选择,懂得放弃。
车子很快的便驶出了县城,在车上,我给四楼的娟打电话,她因为加班,我们没有见到,很是想念。
挂掉电话,我回身,朝车后张望,那宽阔的古徵街,那美丽的公园,那小区,那房子,都逐渐逐渐的模糊在我的视线里
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