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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了。”戎焰深深地望着她,在她额上印下柔情的一吻。“我等会儿就回来了,嗯?”
“再见。”朱盈罗唇边漾着微乎其微的笑容,若是不细看,几乎不会发现。
戎焰的视线纠缠着她细致的面容,像是要把她给看个够,好一会儿,才转身步出旃帐。
她凝视着他伟岸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多像是恩爱的小夫妻啊!
只可惜,那不过是表面的假象。
随着肚子一天天的隆起,她的心就更为灰黯。不是因为戎焰对她有所忽略而让她痛苦,而是那难以抹灭的事仍然梗在她心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舒坦。
他的话能信吗?她不断地问着自己,却怎么样都思索不出答案。若以情感来说,她几乎要相信他了,但是理智不让她相信他。
于是,她只能处在这种深深的矛盾中,不断地痛苦着。
有他在身边的时刻,她能够沉浸在他带给她那霸道的温柔之中,暂时忘却那一切。但是他不在的时候
望着帐外的融雪,忽然想起了那天她悄悄闯进的旃帐,那个放满关于她的物品的旃帐。
深吸了一口气,她柔抚了抚凸起的肚子,决定再去望它一眼。
只要一眼,或许她就能够更相信他一点,或许她的痛苦就能够少一点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找到那座旃帐的所在,她只是不断地在一个又一个大小不同的旃帐中寻找着。
轻撩起裙摆,她生怕自己会被裙摆给绊倒;虽是如此,踏在湿软的上地上时,她还是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不停地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旃帐之间找寻着,连已然离他们的大帐愈来愈还远都恍然未觉。
走到最后,她实在太过疲累,依在某个旃帐外休息着,发现天空竟然缓缓出现了暖暖的太阳。
她微微一笑,听到不远处有着女人和小孩的嘻笑声,心里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升起想要趋前一看的念头。
这不看还好,一往前走,仔细一看,她脸上原有的浅笑陡地且住,心里那淡淡的幸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眼前,有着一幅和乐融融的美满家庭画面,有女人的笑,有小孩的闹,还有男人的温柔。
身为鞑靼的王后,她应该要为自己看到这样的情景而开怀,然而,她全然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戎焰!
此时戎焰正和那个女子有说有笑的,手臂上还挂着那个小男孩,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这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朱盈罗不停地轻颤着,得紧紧地咬住下唇,才不会嚷出声来。陡地转身,她不愿再看那炫目刺眼的一幕!
是阳光太过强烈吗?为什么她被刺出了泪水?若是阳光真的那么强烈,为什么照不到她?
脑中思绪已然纷乱,那小孩和女子的笑语不停地萦绕在她耳畔,她不堪地只想逃离此处。
踩着慌乱的脚步,她奔得跌跌撞撞,但是她已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觉,惟一意识到的,只有从心里不停泛上来的冷意。
身子疲惫至极,内心紊乱至极,朱盈罗不停地在春日的融雪地上奔跑着,身子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往前一仆,扑跌在未融的积雪里。
她血艳色的衣装在苍雪上散出赤火般的绝丽,凄美得让人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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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呢?”戎焰回到大帐里找不到朱盈罗,开始发飙。
没有人能够回答。
他的俊颜揪然大变。
“你们最好立刻给我找到她,否则的话——”
他冷绿色的阵子迸射出两道阴光,瞅视着不断发抖的众人。
“杀无效!”
戎焰不停地寻找着朱盈罗,心慌得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急切地寻觅着她的芳踪,生怕她会就这样消失。
没有。找不着。找遍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着。
他开始发了狂似的一路狂奔。疯狂地漫天嘶吼着她的名字,冀望能够得到她的一丝响应。
然而,没有。她没有给他丝毫响应。
“盈罗!盈罗!”他已然狂乱地想掀了所有的旃帐来搜寻她时,突然看到眼前的泥泞地出现了浅浅的脚印于。
那脚印北方的女人没有如此娇小的莲足。
是她!
他猛地追着那足印直往前寻去,终于看到了前方未融的雪地中,绽着一朵血艳色的雪莲。
真的是她!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她的身旁,一把横抱起昏厥在雪地里的她,感觉到她的体温是骇人的冰冷。
望着她那过度苍白的容颜,摸了摸她那几乎快断绝的气息,戎焰心焚如火地将她抱回他们的大帐之中。
“传国医,快!”
“可汗请放心,王后只是身子虚了一些,气息又太过紊乱,才会昏倒在雪地里头。”国医紧张戒慎地说道。
“那她怎么还不醒过来?”戎焰着急得几乎要揪住柄医的衣领。
“可汗别担心,她休息一下就会醒过来。”国医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已经开了药,帮王后补补身子,现在立刻去熬。”
“还不快去!”戎焰催道。
“是,可汗。”国医颔首,飞快地出了旃帐。
看来可汗是真的将王后爱人骨于里去了。看可汗刚刚那紧张至极的模样,差点把他给吓死!
希望小皇子能赶快出来添添喜气,要不然的话。一会儿可汗受伤、一会儿王后在雪地里昏倒他已经老了,可不能再被可汗这样折腾来折腾去!
朱盈罗一醒转,映人眼帘的就是戎焰那双着急而渴盼的绿色瞳眸。她微微一怔,他将那个小孩搂在自己肩上的画面立刻冲上脑门,她旋即别过头去,完全不想看他。
“为什么不看我?”戎焰见她好不容易醒过来,心中的着急担忧终于一扫而空,然而,他也没有忽略掉她眸中的冷漠。
“我为什么必须看你?”朱盈罗冷冷地出声,脸仍是背着他,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她对他过于冷淡。戎焰眉头一皱。“你该不会又要逃走吧?”他忘不掉她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幕,心里有着深深的恐慌。
“我没有要逃走,我不需要进。”朱盈罗终于回过头正视着坐在毡毯上的他,水眸中有着无比的坚决。“我要正大光明地走。请你休了我。”
“我怎么可能休了你?”戎焰被她如此决绝的态度给惹恼了。“该死的,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
我还期待着你生我们的孩子!”
“是吗?”朱盈罗扯唇冷笑。“我看你是期待每个女人都帮你生孩子吧?”她不自觉地说出最尖酸刻薄的话语。
戎焰紧紧地握着拳,生怕自己太过愤怒将会捏死她。“该死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只要你,别的女人我全都不要!”
朱盈罗扬声而笑,笑得极端疯狂,笑得几乎要让泪水都流下来。“骗子!你以为我还肯相信你吗?”
在他三番两次不计生命地救她的当时,他这番话的确相当有说服力。可是撞见了令她心碎的那一幕之后,她再也不能相信。再也不能相信了
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戎焰挑眉“你别的事不相信我,我都无所谓,只有这一件事,我不能忍受!”
“你不能忍受?你不能忍受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你以为我就有办法忍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和伤害吗?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她倾尽全力地嚷着,只想把那痛楚一次喊出。
“欺骗?”戎焰幽绿色的眸子里有着最深的冷意。“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哪里欺骗你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朱盈罗唇绽冷笑。“说什么要我帮你生孩子?你希望的是多子多孙多福气吧!都已经有了孩子,还要我帮你生你让别人帮你生不就够了?这孩于我要带回大明去!”
戎焰闻言,皱紧眉头。他有别的孩子,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说?
等等,她该不会是看到
他突地紧紧抓住她的纤软柔荑。“你该不会是看到什么了吧?”
“怎么,这时才猛然想起你有别的孩于吗?”
朱盈罗唇边泛着笑,但那笑容却是昔的。
“我没有别的孩子!”戎焰吼道。“你误会了!”
“还想狡辩?”朱盈罗笑得凄楚而绝冷。“戎焰,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演戏、装傻的功力均是一流!我败给你了!”
“我没有装傻!”戎焰反驳道。
“还不承认?”朱盈罗娇唇勾起最冷艳的笑。
“我本来不想掀你的底的,可是这下子似乎不得不说。戎焰,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今天搂的那个小孩是谁?和你相谈甚欢的女人又是谁?不要告诉我那只是陌生人!”
“那是我友人的遗孀,我受托照顾他们母子的。”戎焰解释。“你真的误会了,那不是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朱盈罗听着他的解释,仍是难以相信他。那一幕在她心中的震撼力太大,那孩子的笑语、那女人的柔声
戎焰见她不语,紧抓着她素手的大掌握得更加紧密了。“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只在我的眼前。你知道吗?盈罗。”
他那冰绿色的眼神太过深情,他的话语太过动听,恍然之间,险些让她完完全全地相信了他。
“你还在说谎?”只要耳边又仿佛传来小孩和女人的声音,她的心就痛不可抑。“别再说这种无聊的谎言,我不会再相信你!绝不!”
“为什么要怀疑我对你的深情?”戎焰冰绿色的阵子紧紧地瞅着她,透出深沉的痛苦。“我可以为了你而背叛全世界,唯独不能背叛你!”
朱盈罗重重一震,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他的宣告太过狂霸而绝傲,她想要不相信都很难。
然而,她已经都落到这地步了,还能再多相信他一些吗?她在他的心里,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吗?
为什么此刻的她在乎的再也不是太子是否被关的问题?她在乎的是不!她不应该如此在乎他的心!
“别再多说了。”朱盈罗绝望地扯唇,绽出一抹凄美无比的笑容。“再美丽的谎言,都只是个谎言!”
“你该死的竟然不相信我!”戎焰双手紧紧握拳,生怕稍不克制就会在她眼前捣毁帐内的一切。
他激动地嚷着,疯狂地向旃帐外冲去,留她一个人独自在帐里。
朱盈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娇躯不停地轻颤着——不是因为冷,而是他的模样实在太狂乱。
那样子,似乎是受到深深的误会却又百日莫辩的无奈。她错了吗?她真的应该信任他吗?
小孩被他搂在肩上的画面又重浮她脑海。
不。不相信他,并不是她的错。若她今天真的相信了他,她才真的会为了错误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朱盈罗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后。”女人毕恭毕敬地曲膝下跪。
朱盈罗想都没想就扶起她。“免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事实上,她知道一定与戎焰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我是来说可汗的事。”女人着急地想要解释。“王后别误会可汗,我跟可汗之间,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你不用替他解释。”朱盈罗幽幽地说道。
“他那样十恶不赦的人,不需要你替他解释。而且我也不在乎了”
“他绝对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女人更为急切地替戎焰辩驳。“可汗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朱盈罗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善喜。”善喜感觉出朱盈罗在逃避问题,急得连礼仪也不顾地说道:“我是可汗友人的遗孀,可汗真的对我照顾很多。王后,你看看我的孩子。”她朝旃帐外叫着小男孩的名字。
男孩害羞地走了进来,怯怯地看着朱盈罗。“王后娘娘,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叔叔真的是大好人,他还会陪我玩儿。”
朱盈罗呆立在当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相情或怀疑眼前这对母子。
小孩是天底下最真诚无伪的,而她面前的这个孩子,眼神温澈的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她该相信他吗?
“王后,你看,这小孩于眉宇跟可汗可有半分相似?”善喜看朱盈罗愕然,着急地问道。“他眼可汗一点也不像,是不是?”
朱盈罗仔细地端详着男孩,真的找不出男孩与戎焰相似之处。男孩也没有戎焰那双冰绿色的绿眸。
然而,这样就能信他吗?
“或许,他比较像你。”朱盈罗说着违心之论,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男孩并不神似。
这张脸孔反而比较像是她见过的另一张脸究竟是哪一张脸?在心情紊乱的现在,她如何也忆不起。
“他一点也不像我。”善喜看出了朱盈罗的口是心非。“他像他的父亲,王后。”她短而有力地说道。
为什么她能从善喜身上感受到某种尊贵无比的气质?那仿若王公贵族才会有的气势。
朱盈罗微微一皱眉,忽略心里的疑惑。“他真的不是戎焰的孩子?”事实早已摆在她的眼前,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王后,你一定要相信可汗,一定要相信我。”善音颤着声,将小男孩搂出去之后,再度回旃帐内。“我亏欠可汗的已经太多,不能再欠他什么了。”
朱盈罗无言,不知道该回什么。
“你是他最爱的女人,这点你一定不能怀疑。”善喜见朱盈罗无语,又继续说道。“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不以为。”朱盈罗强持冷淡。“而且,就算他真的很爱我,用尽一切手段得到我,并不能让我快乐!只会让我恨他做出的一切恶行而已。”
“他没有做任何错事!”善喜着急地为戎焰说话。“王后,你真的要相信我,他真的没有做任何错事!”
“因为他对你好,所以你就这么帮他说话吗?”朱盈罗缓缓地摇着头。“你不知道,束儿帖可能是他杀的,而霍尔达太子是他关起来的!”
“不,束儿帖不是他杀的!”善喜激动得有些过分。
“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朱盈罗纳闷地望着因为激动而双颊鲜红的善喜,挑眉质疑。
“束儿帖不是他杀的。束儿帖不是他杀的”善喜茫然地摇头,口中念念有词。在一阵喃语之后,她再度凝向朱盈罗,眸中似乎悬着泪水。“王后,束儿帖真的不是他杀的。”
“你怎么知道?”朱盈罗再度挑高秀眉。
“我就是知道。”善喜坚定地说道,之后忽而又转为一胜悲凄地望向她“原谅我没有办法多说些什么,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别因为戎焰帮了你许多,你就这样帮他说话。”朱盈罗叹息地摇了摇头。“我已经相信孩子不是他的了,也相信你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不必这么帮他说话,我不会相信你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不相信我,痛苦的会是你自己。”善喜缓缓地说道,眸子因为充盈着泪水而更为光亮。
为什么善喜的话跟戎焰几乎如出一辙?朱盈罗疑惑地凝视着喜喜。“你知道些什么,为何不能告诉我?”
“要是能说的话,我早就说了。”善喜抿紧了唇。“王后,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说服你相信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事情真的跟你所想的不一样。还有,戎焰真的十分爱你。”
朱盈罗战果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抖得那么厉害。眼前的善喜太会说服人,她几乎要全然相信她了。
“你不要再说了!”突然之间,朱盈罗不想再听下去。她太害怕自己会更加的深陷,而那会将她导向更无法拔出的深谷之中。
“我说完最后一些话就不再打扰王后。”善喜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可汗有一座旃帐?那是他还没当上可汗前就已经存在的。那里头摆放的全是有关你的东西,都是他疯狂搜集来的。”
还没当上可汗前?朱盈罗一愕。
“那旃帐是何时存在的?”朱盈罗急切地问道,而她的着急泄漏了她对戎焰深深的在意。
“我不知道,时日久得我已然想不起来了。”
善喜微微一笑。“好好待他吧,你的一个笑颜,可以抚慰他所有的伤痛。”
朱盈罗微怔,凝视着善喜温柔的笑。
“善喜先告退了。”喜喜微微欠身。“请王后别忘记善喜的话语,善喜是不会骗人的。”她先是转身欲离开旃帐,随后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回首。“还有,王后,普喜同样是大明人,能唤你一声公主吗?”
朱盈罗又是一愣,竟然难以吐出任何字句。
她为什么知道她的身分?
“公主。”喜喜唇绽柔笑地唤着。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朱盈罗缓缓摇首,灵亮的晶眸猛地摇出盈眶泪水。“别再叫我公主,也别叫我王后,我们就当朋友吧。”
她笑得既尊贵却又不失温柔。那样的尊贵,并不是盛气凌人的骄气,而是一种平易近人、与生俱来的气质。
善喜凝视着朱盈罗的娇颜,心下愈来愈能理解,为什么戎焰对眼前的女子有着如此疯狂的深情。
只可惜造化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