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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眸中泪水渐渐干涸,悲伤化为凌厉,有细碎峰茫自眸中闪过,冷冷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胆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杀了你。”
我语声冷若冰霜,脸上浓浓厚重的杀意另人望之触目惊心。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突然不认识了,“你……你敢?”
我笑,无比讽刺的,“我有什么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我冷笑着望向她,冰凉手指轻轻挑起她下巴,“既然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就该缄口不语,意图投敌判国,罪可当斩,我杀一个你又有何防?”
如此大的罪名扣下来,她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道:“我……我只是,谁让你们都不理我呢?快半年了,王爷夜夜在你这里,而我却得独守空房……”
“够了。”我冷声打断,抽回手,“现在没功夫听你诉苦,让人备车,你也回去收拾东西。”
“备车?你要我们去哪?”
“你要去哪?”夏侯君悦也不解的问道。
我转身向寝室走去,幽幽叹着道:“皇帝突然架崩,没有立储君,天下一定会大乱,有多少人都等着这个机会纂得帝位,太后娘娘首当其冲,她想要得到帝位就必须先要除掉有可能与她夺王位的人,这些人里面,第一个就是诚王爷,接着还有晋王、睿王,所以,我们必需赶快走,诚王妃也得走,所有亲近的、可能被逼供的人都得带走,包括如月。”
我冷冷的说完,身子已经进了寝室,他们二人愣在当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颗心心茫然而疼痛,我将眼泪和着鲜血吞进肚子里,我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连夜带着家里大大小小连同侍卫百十多个人一起逃出武陵郡。
出城后兵分两路,夏侯君悦带着一众人往南去,我带着如月外加三四个侍卫往东走,人多目标大,他想用这样的办法帮我引开追兵。
我于黑暗中握着他的手,久久得说不出话,只道珍重二字,就已经沉重得让人无法呼息,生离死别,末日逃亡,也不过如此。
“快走罢!好好照顾夫人。”他吩咐着,将我推回到马车里。
我们重新上了路,能听到狂乱踢踏的马路蹄声,在黑暗幽寂的小路上狂奔。
翌日,宫里传来皇上架崩的消息,天朝百姓一时震惊,哀嚎四起,皇帝架崩,举国齐哀,天地同悲,太后懿旨召诰天下,皇帝无嗣,新君另选。
帝京外围,有精兵二十万死死防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通风报信,凰宫内围,有良将十万抵死守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就这样,消息被封锁得死死的,边塞的兵马直到十天后才得到消息,可一切都晚了。
那十万守城护军早就被平西王三十万人马牢牢控制住,投援的,发粮饷十石,抵死不从的,一律当斩。
国丧期间,按照天朝祖制,所有嫔妃均得殉葬,那一天,宫里嫔妃的痛哭声响天彻地,太后娘娘赐了各宫鸠酒白绫,毒不死的,就再赐白绫三尺;若有不愿断气的,那就再赐鸠酒一杯,总之,无论如何都得死。
一天之内,宫里死了近三百嫔,人心惶惶,似乎连风中都夹杂着血腥味,凰宫上空,鸦声四起,冤魂不散。
而太后娘娘那道新君另立的懿旨,朝中文武百官,有赞同的,也有出面反对的,反对那人,隔日即卒,接连过十,再不敢有人反对。
另立,究竟怎么个另立法,朝中人人心中明白,盛夏酷暑,到第十天时,皇上遗体既便置于千年寒玉棺中也再不能放了,得尽快出殡,忠良之臣沉痛叹息,只得点了头,好让皇上尽快出殡。
祖制,立了新君才能出殡。
太后娘娘召了文武百官,笑言丞相府公子文滔武略,仪表堂堂,又立有战功赫赫,适合为新君人选,让群臣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是挑明立场。
太后娘娘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没有后路,只有一条绝路,群臣只得迎头而上,再不敢有人反对,就这样,易子昭于皇帝架崩后第十天过继给太后为子,继承大统,改年号庆延,国号殇未,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
平西王为新帝登基立大功一件,自然有赏,太后娘娘将小郡主立为皇后,母仪天下,永伴君侧,而红泪,也跟进宫做了玉昭仪。
当我于闭塞的山谷中得到这些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我无法想像夏侯君曜躺在玉棺中的样子,他闭着眼,被人无情得搁置了十天有余,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锥刺一样的疼。
一切风波都过去了,太后仁慈,并未废掉宗亲们的爵位,王爷仍是王爷,长公主仍是长公主,一切都没变,除了……突变当晚没有逃脱的晋王与睿王做了冤死鬼,幸运躲过一劫的诚王爷已经回了武陵郡,而我却待在山谷中不肯走。
我闭着眼,轻轻靠在冰凉的墓碑上,眼泪慢慢落下,我要在这里陪伴娘,我唯一的亲人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身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件衣服落在我身上,接着是如月的声音,“这谷里气候冷,夫人小心着凉。”
“谢谢。”我道,仍旧闭着眸。
她在我身边坐下,小声道:“夫人,您在这住了一个月了,离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还要再住下去吗?”
谷里有一间猎人狞猎时临时过夜用的简陋木屋,这些日子,我和如月就住在那里,四个侍卫在外面搭了矛舍临时居住,我知道他们都烦了,可我不想走,现在太后娘娘已经不再怀疑我、让人追杀我了,我也用不着再回去做诚王府的侧王妃,我要做回清尘,再不受人左右。
“不回去。”良久,我才道,语声坚决。
她轻轻的叹一声,有些无耐的道:“王爷让人捎信过来,说皇帝大婚连夜进京去了,这一去怕也得十来天,让夫人好好保重身体。”
我慢慢睁开眸,“新帝大婚了?”
“对,这次新皇后封的就是平西王府的小郡主,先帝崩时,宫里嫔妃如数赐死,已寥寥无几,听说立了皇后后,很快就又会大肆选秀,充实后宫了。”
我笑,终于笑了,淡淡的道:“是吗?”
现在听到这些,仿佛就像前世的事一样,那么遥不可及,不真实,我甚至记不起来,原来,我也曾是皇后娘娘。
山里的空气很新鲜,我每日游荡于山谷里,听着鸟叫度日,也觉十分惬意,什么都不想,现在,我只等着孩子出世。
轻轻摸着硕大浑圆的肚子,想起那人颦笑尔语,不觉的,腮边已经有泪水划落。
我口口声声说恨他,却一直都恨不起来,每每想起来,只有心疼,只有怜惜,他死得惨烈,还被人用那样的方式摧残,我要帮他留住唯一的血脉。
“夫人,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吃饭罢!”如月道,起身过来扶我。
我艰难的站起来,扶着她,慢慢往回走,木屋离娘的墓地隔着一潭深湖,远远的,只看到湖面碧绿如苔,烟光凝翠。
我已怀胎七月,再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生孩子,这对从来没有经验的我来说,无疑是个挑战,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同时又深深恐惧。
我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宽大的裙福下,我的肚子高高隆起,已经十分状观,如月小心翼翼扶着我,生怕摔着。
松风过处,衣袂飘飘,轻轻摩挲着脸颊肌肤,我不禁仰起头,十分享受这样细微精巧的爱抚。
天朝已逝,人已逝,但天朝的江山还在,我的肚子里还有着帝王的骨肉,它活泼泼跳动着,生命顽强。
殇未朝庆延元年,九月壬辰,皇帝新册了后,赐封号孝文,帝宴群臣,大摆宴席,后宫掖庭又一翻乐舞起,舞姬已换,从前的乐师已经扶摇直上做了天子,稳稳坐于御案后,看繁烟似锦的宫乐们演奏天赖,看霓裳舞姬裙袂飞扬。
一切看似,似乎……真得那么热闹非凡,但看进眼中,却好像是缺了些什么,缺什么呢?目光清冷,风华绝代的她。
江山还是那个江山,龙椅上的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只是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我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远去,变得孤身一人,可是我人生的路,才走完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