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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寐半醒。
有月如钩,凉如水,她一袭黑色披风,长发在夜风中肆意舒展。
她静立于幽冷的崖头,微风低诉,裙袂飘飞,如夜的乌眸中凝着无言的幽怨。远处,忽有洞箫呜咽,如泣如诉。
她下意识地用纤指抚摸微凸的腹部,目光在一刹那变得无比柔和,那是一种只有做母亲才会有的深情。在漆黑的崖间,这位美若黑夜的女子,独自体味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心底和着淡淡的失落。这女子如一首低柔的抒情诗,在孤夜里寂寞地弹唱,那哀怨的洞箫是最妥帖的背景乐。
他会来吗?
女子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会吗?她苦笑。
爱情会让所有的女子温柔似水。天玄城昔日那位呼风唤雨,英姿飒爽的风云女子破月,为了今生所爱,毅然放弃了一个女子所有的骄傲。她甘愿付出这一切,只因为他是她心中最伟岸的男子。
肖亦龙——真正的侠者,无论是他霸道的剑气,还是独属于侠者的翩翩风度,或是玉树临风的外表,都是令她着迷的理由。崖巅的一战,他赢得很漂亮,很有风度,她为之暗自倾慕。
英雄和美女相逢的结局往往令人期待。她亦有心留住他,从此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惜——他为正,她为邪,背道而驰。况且已有一位贤惠端庄的女子成为他的妻子,并为他生下一个天资聪慧的儿子,令他无比自豪,得意的儿子。
肖亦龙深爱他的妻子和儿子,以他的为人也不可能扮演一个背信弃义的角色。她很清楚这一点,她无望地爱着他。
天意弄人。她凄然地一笑。但她没有放弃,因为她体内流着和她父亲一样的血,狂妄,霸道,目空一切。
直到有机会让她怀有他的孩子,她最后一次,约他出来;最后一次,问一个结果。
夜色正浓。
静夜般的女子破月微仰脸,如水的月光撒了一身,凄美而动人。
肖亦龙还是如约而来,尽管比预期的要晚。
看得出他的内心挣扎过。俊逸的脸上有一抹难言的疲倦。一身深色长衫,手持长剑,飘然而至。
“你来了?”破月回首,嫣然一笑,艳足倾城“好久不见。”
“何事?”肖亦龙问,淡淡的口吻。
“我们的事,不该就这么结束吧?”她望着他,神情像一个搞恶作剧的孩子。
“你想怎样?”肖亦龙无奈地叹息一声。
“我想怎样?”破月凄然一笑,缓缓地动手解开风衣。
“你”肖亦龙一时对她的举动无措。
破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那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微微颤动。
“你的孩子,”破月笑靥如花“我给他取名为云,肖云,无论男女,喜欢吗?”
肖亦龙的手触电般地缩了回去,面色苍白。
“你在报复吗?”肖亦龙苦笑。
破月冷哼了一声。
“破月,”他对着苍茫的夜色,目光游离“我们何必何必相互折磨下去?”
他不稀罕,不稀罕!绝望在心底叫嚣。
“所以,我求你,不要让他出生”
“凭什么?”她冷冷地逼视,神色激动“他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的生死!他是我的,我的!”
“他不会幸福的,他注定会孤独,所以不要”
“我要!”她带着报复的笑意,幽冷地道“我想知道名扬天下的肖亦龙肖大侠和我这人人痛恨的妖女会生下什么样的孩子。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哈哈”原始的邪恶在她身体里复苏。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疲惫地叹息“你想我怎么做?”
“我要你跟我走!”她冷冷地道。
“破月”
“你做不到吗?”破月冷笑“那对不起了,我一定会把他生下来的,我会在他脑海里种上仇恨的种子,让他恨你一生一世!”
“你这又何苦?为了报复我,不惜让无辜的孩子也痛苦一生,值得吗?”
“孩子?你承认他是你的孩子吗?”破月凄然地笑“他已经七个月了,还有三个月他就会出世,你却忍心让他死去,你让他死!”
“破月!”肖亦龙拉过她,神色凝重“你清醒一下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孩子也会怨你。”
“我永远不会后悔!”破月咬牙切齿。
“我不会容你如此胡闹!”肖亦龙目光如炬。
破月冷冷地与他对视。
萧声忽变得诡异无常,在夜空里肆意冲撞。
肖亦龙神色一变,迟疑片刻,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别走开。”持剑在手,身形如青烟一缕,已远去。
破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冷地一笑“我会让你后悔的”
夜,忽然凉意四起,砭人肌骨。
肖亦龙匆匆地随萧声传出的方向赶去,借着月光,望见前方的路,不由一怔。危崖绝壁,如履薄冰。那黑影却在高崖上飞跃自如,鬼魅般奇幻。
肖亦龙略一定神,足尖擦地,紧追而去。
“站住!”肖亦龙忽然猛地喝道。
黑影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前行。
肖亦龙冷笑一声,长剑出鞘,青芒顿现!他飞身上前,一剑劈下,黑影尖叫一声,滚向一旁。肖亦龙四下找寻,黑漆漆一片,却不见那人的影子,不由一惊。
肖亦龙想到什么,忙转身欲走,倏然一声尖锐的长啸破空而出,又久久地回荡在四周,令人毛骨悚然。肖亦龙知道这是对方特殊的联络方式,握剑的手一紧,心里掠过一种不详的感觉。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悄然漂浮而来,渐渐临近。肖亦龙握紧剑柄,刹那间反手出击!
“是我,剑无痕。”来人低低地道。
肖亦龙一怔,忙收回剑,惊诧地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全身黑色紧裹的冷面人剑无痕仰起脸,朝他淡淡一笑:“找你。”
“令尊不是”
“我已经安葬了他。”剑无痕淡淡地道“我想回来和你了结这一战,如何?”
肖亦龙面有难色地道:“是否可以缓些日子,今天不行,我有要事。”
“什么事?”剑无痕淡淡地问道。
“恕不能奉告。”
剑无痕望着他,嘴角一掀,古怪地一笑。少许,他微微颔首:“可以。”在他漂浮地从肖亦龙身边经过时,剑光陡然一闪,肖亦龙冷冷地拦住去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剑无痕淡淡一笑,目光里含着莫名的笑意。他恍惚地闪身过去,像空气般虚幻、灵异,他的手上没有剑,浑身却散发着凌厉的剑气。
“无可奉告!”他的话语留在原地,身影却已远去,神秘诡异的气息在周围飘荡。
肖亦龙对剑无痕充满了好奇和困惑,但他没有深思的时间,他要回去找破月。有一种不好的征兆在他脑海里盘旋。
肖亦龙再回到崖头,已空无一人。
他心中一凉,大声呼着她的名字,四下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她还是走了,走了肖亦龙疲倦地跪到在崖头,神色凄凉。
“破月,破月”他绝望地呼唤,眼底有一丝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