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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着绿色手术衣、怒气冲冲的高大男人像是火车头一样,格格不入地冲进了儿童复健部这个充满了粉色系、卡通人物的小小童话世界时,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几乎是煞不住步伐,男人像凶神恶煞般对着门口柜台的小姐怒吼:
“你们那个那个褚什么的治疗师呢?”“这位医师”柜台小姐错愣的无法接话。
无视于?多往来家长和小朋友的惊骇眼神,男人咆哮似的大吼:
“我是郎世云,郎薇仁的爸爸,请你们朱主任或任何一位治疗师出来好吗?”
“郎世云”这三个字在众人的唇边心里都悄悄地搅起了一波波涟漪。原来就是他吗就是这个医师啊真的是那件事的那个医师吗果然,就是长得太帅才会耳语汇集成洪流,将郎世云的忿怒点燃到最高点。
他不耐地撩了撩掉落在额前、不受控制的发丝。郎世云注意到因为这个动作,引起了更多的窃窃私语。干什么?他连拨头发都不行吗?郎世云十分恼怒的想。
在种种带有批评、不同意、看戏似的怪异眼神中,一抹清清如水,却是盈满了恼怒,而非好奇的正直眼神攫住了郎世云的视线。
很好,他想他找到罪魁祸首了。
“你就是那个褚什么的小治疗师吗?”
插着腰,郎世云斜睨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他下巴的小小女子,只见她细细的眉毛一挑,毫不畏惧的瞪视着自己。
“哦,那你就是那个郎什么的大医师吗?”
?
自从褚友梅被那个大烂人蒋家伟?弃以来,夏筱倩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在褚友梅面前这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了。
想想刚才几乎是儿童复健部开部以来,最为惊天动地、气势磅礴的场面,夏筱倩突然很后悔自己没有摆个摊子收入场费竟然连同一层楼的其他部门,成群的护士、欧巴桑们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友梅啊,你真是为全天下的女性出了一口气啊!”夏筱倩赞许的拍了拍褚友梅的肩头,想想刚才娇小的褚友梅站在那个声名狼藉的大医师面前可更是振振有词,气势完全不输人哪!褚友梅插着腰,直指着郎世云的鼻子,痛骂他根本不关心小孩、以为只要把小孩丢给菲佣带就可以、又不管小孩内心的真正需要诸如此类,把郎世云脸色骂得是乍青乍白,活像一只吞了炸药的鳄鱼。
“嘎?”褚友梅完全听不懂夏筱倩的赞美。事实上,她也有点后悔自己太过冲动、火气太大,吵没有几句就把郎世云给气走了,以致于根本没能切实讨论到小薇的问题。可是,这跟为天下女性出气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褚友梅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蠢相,夏筱倩狐疑地望着自己的好友,虽然她早就知道褚友梅在某些事情上超乎常人的迟钝但是,不会吧?没道理褚友梅接了郎世云的儿子做个案治疗已经整整一周,却还没听见任何风言风语?
“小梅啊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男性败类做过什么事?”
面对夏筱倩古里古怪的表情,褚友梅张大了眼:
“男性败类?”
这个好词原来还能够用在蒋家伟以外的男人身上呀!
“老天!”夏筱倩绝望的看了褚友梅一眼。“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耳朵构造真的跟常人不同吗?”
褚友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所听见的。她?地说道:“我是知道他的妻女都已过世”
“你不晓得为什么我总是不陪你上去咱们这栋楼的顶楼吗?”夏筱倩一字一句、神秘兮兮地说道:
“因为,就在一年多以前,郎世云的妻子就是在那里,抱着才没多大的女儿,跳楼身亡的。”
什么?褚友梅惊慌地瞪大了双眼,她对于小薇母亲的死因曾有过种种猜测,甚至有想过是不是在什么车祸现场,小薇可能目睹了母亲的死状而受惊吓过大。可是,竟然是这种恐怖的死因吗?
“你这样猜也不算错。”
嘎?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把脑海里的字句脱口而出,褚友梅讶然的看着点头肯定白口己猜测的夏筱倩,只见夏筱倩继续悠悠、同情地说道:
“那时因为那一夜大家都急着抢救、善后郎世云的妻子携女跳楼后的种种混乱,一直到隔天早上,警察上去医院顶楼勘查时才发现,才三岁的小薇已是在顶楼整整哭了一夜大家只能庆幸,幸好围墙做得够高,要不然小薇恐怕也”
?
独坐在办公室内,褚友梅呆愕的想起方才才听见、远比自己所有亲身经历过、道听途说过的所有故事,都还凄厉万倍的爱情故事。
这还能算是爱情故事吗?她愕然想道。不,这应该算是“教育”类、警世性的故事,它教导天下女子不可太过痴情,以免徒然横遭负心事小、枉然送去性命那可就太不值得了。褚友梅从来也没有想过,天底下竟然还有比蒋家伟负心万倍的狠心男子。较之郎世云,蒋家伟的行为根本只能算是小儿科!
根据夏筱倩所听到的传言中,郎世云夫妻是在大学时代就认识、相恋多年的情侣。在颇具真实性的流言当中指出,当时的郎世云真可说是文武双全又风度翩翩,他左手弹得一手好吉他、右手写得一手好诗,加之现在仍看得出、想得见的风流倜傥样,郎世云轻而易举、仿佛是童话故事中,一见钟情似的,掳获了可说是校花级美人妻子的芳心。而郎世云在之前之后为妻子所写下的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动人情诗,则更是令得旁人艳羡不已。
他们之后的故事大抵可用金童玉女、绝世良缘、只羡鸳鸯不羡仙等的八股文句一语带过——只要不提及王子与公主至终是踏上了红毯那一端之后的后续发展。
因为,所有的童话故事中大概都忘了告诉众人,新娘是世界上折旧率最高的一种生物。
据说,那位万人迷的郎世云在结婚后仍是不改风流,对于乖乖在家里相夫教子的黄脸婆更是失去了兴趣,只见大学时代风姿绰约、隐然若出尘仙子的郎妻,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变成了一个忧愁恐惧的愁惨妇人。
所有曾经见证过他们这对夫妻在大学时代惊天动地、风风光光、羡煞他人的爱情故事的众人,无不对郎妻的转变痛惜不已更遑论郎妻曾经向每一个认识郎世云的人、甚至包括了医院的院长、郎世云的上司、还有他过去所有的恩师、教授们,哭诉郎世云对她的不忠。
而这个状况,在长子郎薇仁出生之后曾有稍许的好转,但一切很快地便又故态复萌,重演著令人怵目惊心的悲剧场面。郎妻从明显地忧郁到几乎呈现厌食症的状态,一直到女儿郎薇妮出生后,所有夫妻间的冲突直达顶峰。
然后,就在那样一个夜里,一段爱情竟逼使一个还不满三十岁、正当芳华的美丽女子,选择了一个最惨烈的方式去抗议她丈夫对她的不忠——还连带地赔上了一个甫出生的无辜性命。
故事中的男主角在舆论汹汹之下只有远避美国进修,将小儿子托给住在新竹的父母照顾。然而,就在大家都仍然记忆犹新、时间只过去了一年多以后,应该被天打雷劈的郎世云却好似一切都已云淡风清的悄然归国,回复到工作岗位,职位还气死人地更上一层楼。
现今的世界少了包青天的虎头铡,毕竟无罪可治负心。
而功利主义的环境中,道德操守显然也不是最被考虑的因素
这样难堪的故事,难道就是朱主任在褚友梅询问小薇背景时,吞吞吐吐、不肯吐实的原因吗?
不论如何,褚友梅自觉已经做够了一个治疗人员应尽的义务。不管郎世云究竟要不要依循她的建议带小薇去儿童心智科做进一步的诊治,褚友梅自觉已无她再须介入之处。她冷静地通知柜台小姐,取消了郎薇仁之后所有的治疗时间。
?
高速公路上——
郎世云已经受够了盘旋在他身边多年吵闹不休的杂音。
他曾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众人在听见他名字时,那种暧昧又饱含深意的注目礼,但是直到今天,一旦事情扯上了他无辜的儿子薇仁,郎世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令人作呕的难以忍受。究竟是谁被赋予了那样伟大的权力,竟能够随随便便地去评断真实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呢?尤其是事情牵扯到了一个绝对无辜、年龄才五岁不到的小孩子。
郎世云几乎是头痛欲裂的想起,经过了今天下午的这一番争执,明天医院里流传的又会是怎么样离谱又伤人的版本?
而这一切都该怪那个混蛋、莽撞的神经病女治疗师!
瞥见褚友梅的那一瞬间,在她清清如水的眼神当中,郎世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从多年以来,受桎桔已久的流言蜚语炼狱当中脱身而出。却没料到就在下一个转眼间,那个什么都不懂、根本什么都不明白的白痴女人,竟然狠辣无比的戳穿了郎世云疼痛已久的伤口,鞭打着他受损已久的煎熬灵魂。
她说他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她指责他竟把那么小的孩子扔给语言全然不通的菲佣!
她攻讦他根本没有顾及自己儿子的真正情况与需要!
褚友梅简简单单的几句指控,比起之前简直是千夫所指,令郎世云百口莫辩的流言、谣传,都还要令他痛苦不已。
他真是这样子的人吗?郎世云痛苦的想了好多天,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谣言中总说他郎世云是一个不负责任、差劲透顶的丈夫;而现在,他又要变成一个不负责任、差劲透顶的父亲吗?
最令郎世云心痛莫名的是,这一次,流言恐怕说的终于是真的了。
“世云啊!再不过来吃饭,朱主任可要以为你是在怪她了。”边开着车,陈医师温煦的话音静静地由郎世云的行动电话中传出。
身为心脏内科主任的陈医师是郎世云的高届学长,一向十分照顾这个才华洋溢,却于情字上多所折磨的学弟。对于郎世云夫妻之间真正的内情知之甚详的陈医师,在过去一年多的惊涛骇浪中,从未轻言放弃过郎世云。
没有什么勉励、安慰的多余话语,陈医师只是闷不吭声地帮一年多以前骤遭打击,根本是混乱已极、无心于任何事的郎世云,申请到了美国某知名医院的技术交流职务,然后把郎世云打包丢上飞机。
送郎世云上飞机时,陈医师意味深长的说:“医学界还需要你,而且需要你的人还不只医学界。”
而郎世云在?*渖狭朔苫螅欧11肿约壕挂咽抢崃髀妗k恢雷约何裁纯蓿勘纠矗醯米约耗昵岬睦嵯僭缫迅珊浴?br />
因为眼睁睁地看着晓吟跳楼时,郎世云没有哭;亲手抚触着甫出生七个月余的女儿薇妮那僵硬、血肉模糊的尸块时,他也没有哭;而后,当妻女同时入殓出殡,晓吟的父母兄弟扑上来痛殴他时,郎世云更是掉不出一滴眼泪而这一连串看似无情的举止,使他在纷纷扰扰的流言里,只有更加的难堪。
无视于空中小姐善意的劝慰,坐在飞向美国的飞机上的郎世云,只是静静地流了一整晚的眼泪。点点滴滴地,他仿佛是耗尽所有努力拼凑起已是随着晓吟跳楼而四分五裂的心智,随着泪水,郎世云将自己与晓吟之间的是是非非、哀愁爱恨,全都深埋葬送在太平洋里,一去不归。
原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郎世云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治愈了自己。直到那个自称是他儿子治疗师的褚友梅劈头对他痛?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的离谱。
“世云啊,该不会就像陈主任说的,你真的在怪我吧?”朱主任高八度的声音将郎世云飘飞的神智勉强地拉回了现实。
这真是一对有趣的夫妻。哪有夫妻之间竟是互相称呼什么“朱主任”、“陈主任”的呢?均是年过四十的陈家夫妻依然是鹣鲽情深,平常总是互相嘲笑着对方“男无貌、女无才”的夫妻俩,让郎世云见识到什么叫作——平凡的幸福。
朱主任在电话那头沉吟了半晌,好似在努力斟酌着字句。
“世云,不是我说,你真的不考虑送小薇去儿童心智科看看吗?”
“绝对不行!”
连郎世云也被自己凶狠的口气吓了一跳,而心脏显然比郎世云要强上许多的朱主任只是幽幽地长叹。
“那你知道,自从小薇没来复健部的这几天里,他已经在你爸妈那里半夜尖叫、哭闹了几天了吗?”
什么?郎世云几乎想在拥挤的高速公路上掉转车头,心中无声地低嚷。真是要命,急需他照顾的当然不只医学界,除了状况糟到令郎世云不忍卒赌的郎薇仁,还有他年迈、其中之一已是二次中风的父母亲。
?
褚友梅在又一次见到郎世云时简直是吓了一大跳。
向来迟钝的可以的她第一次在盛怒之中,根本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的长相。
这种负心绝情的男子怎么还能显得如此的英挺卓然、飒爽奕奕呢?瞧!英俊的医师已经是足以列入濒临绝种稀有动物的范畴,而郎世云那深邃的眉眼间满布的憔悴与忧郁,更足以勾引无数不解世事兼不知死活的小女生
“就是这样才有花心的本钱啊!连我看了都会心动不己。”
夏筱倩飞快地附向褚友梅耳边一语,她低声的说道:“所以我说,这种男人就像是强暴犯都该处以宫刑,英俊的负心男子当然也应该‘黥面’以仿效尤!在护照上写什么‘yin火虫’的招数根本没用嘛。”
黥面?要刻什么?yin火虫吗?褚友梅望着夏筱倩,觉得可怜的筱倩真是生错了地方。要是她投胎到新加坡,搞不好会自请去执行鞭刑。
不过就褚友梅来看,十分秀气的小薇长得实在不像五官深刻、俊挺的郎世云,是比较像妈妈吗?而郎世云在经过褚友梅时则压根儿采取无视的政策,穿着便服的他只是随着朱主任,带着抱着小薇的菲佣尽速地进入了小治疗室。
哼!有什么了不起?褚友梅嘟起了嘴,不要再来找她帮忙是最好,要不然她可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会对那种过分到家的男人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只可惜褚友梅在心中还没有唠叨完,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便有如梦魇一般地从小治疗室内传出。“咦?今天‘叫叫宝宝’没有来呀!”
褚友梅与夏筱倩在柜台处都是面面相觑,而周遭的家长也习惯性的抬头找寻“叫叫宝宝”与他母亲的身影。褚友梅再次庆幸这里不是牙科,要不然每天都传出这样的惨嚎声,医院可能很快就要倒闭了。
“友梅——”
好像处理尖叫的小孩已经成为褚友梅的专利一般,在众家长、同事们抬望所归的眼神之下,褚友梅只有叹息着应朱主任的召唤,慢吞吞地走进了小治疗室。
才一踏进小治疗室,褚友梅就后悔了。正抱着挣扎不休的小薇的郎世云恶狠狠地盯视着她,好像她竟给小孩子下了什么离间父子感情的蛊一般。褚友梅一时火大,正准备转身下台一鞠躬,朱主任连忙叫:
“友梅,快进来呀!你也很想小薇对不对?”
打狗也要看主人,她疼小孩的先决条件,当然也包括了家长对于治疗师的态度与配合程度。可怜的小薇有那种父亲,相较之下,她还比较欣赏难缠透顶的“叫叫宝宝”咧!
褚友梅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屈服在朱主任的yin威之下,从来对她没有任何反应的小薇却做出了关键性的动作——小男孩僵硬地伸出了细瘦到可见青色血管的双臂,怯怯地伸向了伫立在门边的褚友梅。
哈!看到了吧!褚友梅强忍住脸上得意的笑容,从郎世云充满忿恨、几乎想杀了她的恼怒眼光下,抱过了小小的小薇,却惊觉不过几天不见,小薇竟是又瘦了一圈。
“你也看到了,小薇跟友梅还算是处得来。”
朱主任含蓄的说,她虽不忍落阱下石,却仍是忍不住出言提醒明显已是忽略儿子过久的不及格父亲。
褚友梅观察小薇对于郎世云的怪异反应,居然与那天在治疗中突兀的惊吓十分类似。喝!这男人不但负心背义,还兼虐待小孩吗?紧抱着怀中颤抖的孩子,褚友梅开始考虑,也许小薇不用去找儿童心智科,该找家暴防治中心才是。
郎世云气愤的看着褚友梅挑衅、不信任的鄙夷眼光,这个神经女人是什么意思?她也在指责他这个作父亲的不是吗?
感觉到回荡在两人之间毫不友善的气氛,朱主任连忙说:
“我看,世云啊,小薇还是交给友梅照顾,你说好吗?”
这句话一下子打中了两个根本快要互殴、正是互瞪着的大人。感觉到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小薇往褚友梅的怀里更是紧张得缩了缩。“她懂什么?她能照顾我的儿子?”郎世云首先发难。
这句话简直严重的侮辱到褚友梅的专业尊严。褚友梅只是冷哼了一声!
“总比某些不负责任、又有暴力倾向的父亲来的好!小薇,你说是不是呀?”
“谁有暴力倾向”
又不是小孩子!朱主任简直要哀嚎了,这两人加起来差不多六十岁,怎么讲起话来连六岁的水准都不到呢?她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咳!”朱主任瞪了两造一眼,她首先转向褚友梅:“友梅,小薇仍须你专业的协助,而与家长沟通也是我们专业的一部分。”
嗯,虽然看起来仍不太服气,不过还算是成功地说倒了一个。朱主任再接再厉的转向郎世云:
“郎大医师,”朱主任只有在生任何医师的气时,才会这样称呼人,这是医院里大小医师都知道的事。“听说你还是坚持小薇绝不能去儿童心智科?”
“那当然。”
虽然其中理由并不像郎世云对外宣布的那样简单,郎世云关于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退让。褚友梅听见这个固执男人的宣称,连忙蹙起秀眉、挤眉弄眼、无声地向朱主任告起状来。朱主任试探的问:
“连只是去逛逛也不行?”
什么叫逛逛?郎世云实在是佩服极了朱主任挂羊头卖狗肉的功力。朱主任不去当官僚真的是太埋没人才了。
“绝对不行!”他可威风了。
“很好,那你就绝对必须配合友梅的治疗。”朱主任话锋陡地急转直下,她笑眯眯的看向褚友梅:“有没有要郎医师配合的事?趁现在快说呀!”
姜果然是老的辣!褚友梅佩服的看着耍弄人游转自如的朱主任,凝睫间她点头思索着说:“我想请郎医师以后都要亲自陪小薇来治疗,小薇与最亲近的人之间的信任感必须建立,否则他的情绪问题是不会有转机的。”
什么?郎世云呆愕的看向眼前两个呵呵直笑的女人。
一瞬之间,想起堆积如山的手术与工作,他曾想断然拒绝,但脑海中竟蓦然响起另一个已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的哭喊,看着从褚友梅怀里微微探出一张哭累小脸的儿子,郎世云咬牙承诺:
“好,为了小薇,我会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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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什么配合?才不过是几天之后,褚友梅便发现自己根本是上当了。
她怒气冲天的看着总是迟到早退的郎世云。一个治疗时段才不过短短三十分钟,他大老爷居然可以先迟到个十五分钟,然后再去接个病房打来的紧急电话,最后,当褚友梅终于有时间回身一看时,他郎大医师原来已经早退了。
“真伟大的父爱!”褚友梅咬牙切齿地对一旁正带着“豆豆”投球的夏筱倩讽刺的说。“超人力霸王三分钟可以拯救世界、萧蔷六分钟可以护一生,而咱们的郎大医师以为一天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尽到一个作父亲的责任吗?”
夏筱倩凉凉地望着正巧从治疗室外踏进室内,还穿着雪白的医师服、听得是脸色发黑的郎世云,一旁的同时段、或正等待着的家长,也都是闷声一笑。
这已经是儿童复健部上演多日、见怪不怪的戏码了。
好笑的沉默中,大家等待着郎世云的反击。“我不知道你众多罄竹难书的恶习当中,原来还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这一项。”
褚友梅头也没回地继续带着正听着日本卡通录音带、沾了满手颜料的小薇画手指画,她轻轻柔柔地冷声说道:
“哦,我说错了吗?现在已经是两点二十五分,你只剩五分钟可以尽到一个作父亲的责任,是不是啊,小薇?”
这女人又离间他们父子!
但郎世云满腔的怒火在瞧见褚友梅与小薇互相笑着彼此沾在脸上的颜料时,竟是无力的熄灭了。已经有多久他不曾见到薇仁的笑了呢?从晓吟死去,甚至是在更早她生下了薇妮以来
郎世云僵直着在铺满了绿色安全地垫的地板上席地而坐。他僵硬的视线不敢去看四周围抱着形形色色、充满了各式令人叹惋缺陷的小孩的父母。原来,他郎世云好强、追求完美一世,终究是离不开残缺的命运。
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如此勇敢?
郎世云呆愕的看向许多远比小薇病况严重、除非是医学再来个惊人的大跃进,否则几乎永远都不可能像一般小孩正正常常的活着的小孩,与他们的父母。在这样辛苦艰险、漫无止尽的地狱当中,为什么他们还是欢笑有如置身天堂呢?
如果晓吟郎世云猛力一摔头,遏止了自己已是无望的遐想。他耳边却传来另一声冷讽:“嘿!超人力霸王,不要发呆了,快带着你的小超人力霸王回到麦哲伦星系的m-78星云去吧。”
郎世云猛一抬头,发现褚友梅抱着已是擦干净手脸的小薇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正万般不屑地低头瞧着显然一点都不专心的男人。
“什么超人力霸王!你要是这么好心,不会再多陪小薇久一点啊?”
“那可不行,”回话的竟是已在一旁苦等许久,将孙子已经准备就绪的老阿妈。“两点半开始,褚老师就是我们的,郎医师,你不可以抢!”
早就看习惯这半个月来因两人时时抬杠、专业形象早已是荡然无存的戏码的众家家长们,都是喷笑了出来。
谁要抢那个没口德的笨女人?郎世云原想抱起小薇,却发现小薇仍是反身躲在褚友梅身后,他只好苦笑着示意菲佣进门。
“毫无进步。”褚友梅冷眼旁观着种种情况,冷哼着说。
郎世云狠瞪了她一眼。
“你还有脸说?我要是医不好病人早就惭愧不已、切腹谢罪了。”言下之意好像还颇希望褚友梅这么做。
而褚友梅则是面无表情、凉凉地撂下今日的最后一击:
“我说的是你!”
郎世云呆望着被砰然关上的治疗室大门。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先别说缩在菲佣怀里表情不明的儿子,该死!连门上挂着、被褚友梅关门的力道震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米老鼠,好像也在耻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