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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病房大楼外徘徊的汝安,傻气地抬头仰望着数不清的窗户,希望严浩能站在窗口,虽然这希望不之又小。
突然,从其中一个窗口扔出一大来浅紫色的花朵──是她送给严浩的桔梗!
天哪!他竟连花都不愿收。望着窗口,汝安再也无法控制的蹲下身痛哭起来。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淡水的,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被风吹干的眼睛还有点知觉外,连呼吸也都快要遗忘。
阿力骗人!骗人!严浩连她的花都不要,怎么会想见她!
就在她想打电话给阿力的同时,她的电话响了,响了两声,断掉,又响了起来
是她和严浩的暗号,会吗?会是严浩吗?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电话,伸出颤抖的手拿起话筒。
“我是汝安!”
“汝安!是我”
“严浩”她已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小痹,别哭,我让阿力去接你来。你乖,别哭。”严浩又心疼、又心急,一时间,心中的千言万语竟都说不出来。
“嗯”她频频点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在阿力的陪同下,汝安来到严浩的病房外,但她仍不敢相信可以见到严浩,因此开了门却举步不前。
“过来!”严浩命令着,伸出可活动的手,老天!他总算见到她了。
汝安怯怯地移到他的床前。
“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汝安整个人拉进怀里,再也无法忍耐的吻上她的唇。这让他魂萦梦牵的味道,让他思念得濒临疯狂的双唇、发丝
“咳!咳!”阿力实在不想打断他们两人,但是再不克制一下,恐怕眼前这两人会因窒息而需要急救。
“对对不起,阿力。”汝安脸红得不敢抬头。
倒是严浩大方得很“噢?你还在?”他的话惹来阿力一阵捶打。
“看你的情况不错,我也安心了。我先回严浩去了,你呢”他指着好友“把话说清楚。哪,这份报纸借你。”他扔给病床上的严浩一份报纸,然后转过来指着汝安“你呢,仔仔细细听清楚,别又一人独自瞎猜,ok,两位,飞利浦要消失了,goodluck!”语毕,阿力带上房门离去,留下满脸问号的汝安及有些不知所措的严浩。
“什么报纸?浩?这是怎么回事?”
“呃汝安,我听阿力说,你以为瑞琪是我已经复合的前任女朋友?”
“这她一直在你身旁,加上那通电话或许我是太会联想了。你说“以为”那你的意思是她不是?”
“不是。她是的话,那你认为你是什么?”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我可能什么都不是。”她难过的吐出一句。
他环住她细弱的颈子,敲了她头顶一记“我说过,别随便把我推给别人。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他捏捏汝安的粉颊。
“她好美,我”
“我说过,你比她美。”
“她”
“她是我大嫂,以及没有复合的前任女朋友。”
什么?汝安睁大原本就不小的双眼。
“她是纪家伟的妻子。”他不带感情的说。
什么?那他是汝安在心中想着他们的关系。天哪!她捂住因惊讶而微张的双唇。
“你是但是你们不同姓啊!”她拒绝相信,这太夸张了。
“我母亲姓纪。”他颓丧的说:“纪家伟是我亲哥哥。”他多不愿承认这个不可抹灭的事实。
汝安同样不想承认。
一时之间,她觉得上帝再度遗弃了她,任她和眼前的男人拉开像鸿沟般的距离,纵使满心不愿,那种深深的忧郁仍紧紧追赶着她。
而她心中此时浮出一项不肯放过也放不过的事情──
“你吻了她,喝酒的那一夜?”她希望他告诉她:没有。就算是说谎也好,此刻的她像极力捉住啊木的溺水者,只要能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即使谎言亦无妨。
“你来这之前还没原谅我?”
他的这句话,无异是推她入地狱。
以目前的状况,她已经不知道何谓原不原谅,来这儿之前的决定,跟现在知道一切的心态是那么不同。
她的无话,让严浩的心凉了半截。
他忍无可忍的大吼:“就因为我是他弟!是吧?就因为我是纪家伟的弟弟,我就不值得原谅了?什么都是因为他,我受够了!”
“我呢?我不也一样!我和她一直在你的比较下,对不对?在这样的比较下,你仍去吻了她,不是吗?”她也爆发了。
“你走开,走开,滚出去!”他暴跳如雷的命令。
她痛心疾首的夺门而出。
“丁小姐,楼下有位先生说要看房子。”
“陈伯,我不是麻烦你转达说我不卖了?”
“但是这位先生说他之前来看过房子,十分喜爱,我跟他说你不卖,他坚持要和你当面谈谈。”
会不喜欢这房子的人大概没几个,但她仍执意要离开摇摇头,她说:“房子我不打算让人参观了,不过,我下去就是。”
到了警卫室,看见来人,汝安讶异地张大了眼。
“家伟?”
他笑而不语。
“陪我走走?”他斯文客气的询问。
她点点头,反正天气晴朗,散散步对她刚出院的身体也有好处。
“你今天来,不会是真打算买我的房子吧?”沿着高尔夫球场外围漫步,她觉得世界一片鲜绿干净,犯不着拐弯抹角。
“你若愿意出让,我是真打算买下的。”他笑笑。
“和你弟弟做邻居?住在一起还不够?”她心中一片坦然的继续说:“抱歉,我不打算卖给你们。”
“会卖吗?”
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这世界前一秒与后一秒的变化这么多,她也没把握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变。
“我离婚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没说话,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我妈妈收到阿力寄来的一卷录音带,让我自行决定──留她或不留。我没留她。”家伟像无事一身轻似的,没有离婚男人的失魂落魄。
“你看起来不像。”
“不像会不留她?”
“不是,是不像离婚的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明白,过去,真的是过去了。在这个静的午后,她才了解,原来,她不恨他。
更不爱他。
“我还有希望吗?”
她摇头,笑得自信而美丽“没有。”
“你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他借用电影“二见钟情”的对白。
她对他一笑“在你是有妇之夫的时候。”
“悔不当初。”他叹道。
“悔不当初。”汝安的笑容更美了,她知道家伟会这么说。
“不问严浩的事?”他侧头问。
“你好奇?”她不答反问。
“你不好奇?”
“报纸万能啊!我自己上报都不晓得呢!被抹黑、道歉,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严浩的事,我看报纸可能比问他还清楚。”
“我指的不是报纸上缺乏事实根据的报导。”
“你成全了他们?”她猜。
“你以为呢?”纪家伟看着她。
“你没那么好的器量。”她摇头。
“问题不在于我器量的大小,问题在严浩。他出院后,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我想他的转变和你有关。”
“你这是在夸我?”她没有否认。事实上,听到家伟说的这些话,她内心里是有些高兴。
“这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不记得严浩有一个这么关心他的大哥。”
“我一直都不是个好哥哥,直到看见病床上的严浩,心里突然涌现的愧疚感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他出车祸不是你的错。”汝安的愧疚又起。
“我是始作俑者,不是吗?”他看着汝安疑惑的眼神,继续说:“从我抢夺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开始,我就造成了一连串的错误,就连我母亲也因此伤神、伤心。”
“不爱的女子?你是指白瑞琪?”
他的眼光落在极远处,神色抑郁“以前的我是一个掠夺性很强的人,而且专抢严浩的东西。”他顿了顿“但是,在面对躺在病床上、伤痕累累的严浩时,我突然察觉到,这个人是我弟弟耶!虽然我们不同姓,但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那时,我就想要把属于严浩的全还他,然后去寻找真正属于我的。天真吧!”
如今已人事全非,怎么物归原主?的确是很天真。汝安在心里暗忖。
“小安,你还气我吗?”他避开“恨”这个太强烈的字眼。
汝安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几乎和严浩一样高的家伟,缓缓地摇头。对这个人早已没有任何感觉,还谈得上什么爱恨气嗔?
“没有想到你不爱她,她很美。”汝安低喃。
这个打击曾经日夜困扰她、打击她的信心,想不到她的失败竟然完全无关外貌,而在于这个男子的抢夺心态,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你比她美。”纪家伟温柔的看着汝安。
哈!果然是兄弟。这句话严浩也说过,但是,她不会告诉他。
“显然当时你也不爱我。”她不是指控,只是陈述。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以往我每交一个女朋友,一定会带回家给家人看,有点炫耀的心态,同时也对女朋友炫耀我家的富有。”他有些-腆,毕竟这是很幼稚的行为。
“而且,我想考验我女朋友会不会看上严浩,考验严浩会不会心动?有点想破坏一家和谐的那种诡异心理。”他耸耸肩,带着后悔的神色。
“你确实做到了──破坏一家人的和谐。”她不留情的说出事实。虽然他用的是另一种破坏方法,但却更有效果。
“但是,我从没带你去过我家。”他期待汝安发问,但她没有,只好继续说:“我怕严浩会抢走你。”他再次耸耸肩。
好笑,有心想抢别人东西的他竟先防起别人来。
走着走着,两人又回到了大楼入口。
“既然你已经不气我,就别让我过去的无知影响你们。”家伟说出今天来的目的。
汝安闻言,只是笑了笑,不做任何答覆。
“小安,你变了。以前你对我是冷静,带点冷眼旁观的态度,现在是柔顺、自信。但是却不是我让你有这种改变的。”
他看出来了。汝安抬起头,神色平静她看着家伟。
“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汝安并没有说明她的柔顺和自信从何而来,这是她的秘密。但她不介意家伟来分享她的喜悦,于是她也回抱他。
“我打算出国念半年图书管理,毕竟出版社也不是小事业。我走了。”他坐进车内,发动、离去。
望着家伟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汝安明白,这次,真的是无风也无晴,只剩下自已的未来。转身,她走进她的末来。
殊不知,要转入车库的严浩刚好看见这一幕,霎时怔愣住了。待汝安进门之后,他开车远离了淡水这个伤心地。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一直没来医院,也没和他联络。
哈!纪家伟,他的亲哥哥,这次又赢了。
他驶出了她计画的未来。
下班时分,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往匆匆。汝安坐在人行道的木椅上,努力适应台北吵杂的声音。还好天色已稍暗,否则只怕会引来旁人侧目──坐在路旁闻汽车废气,神经!
她也不想继续坐在这里,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走进眼前这栋雄伟的大楼──富伟大楼,只得继续在门口守候。
她当然可以用电话联络,但是,她想亲口告诉严浩这个消息。
现在还看不出来,医生说第一胎比较不明显,要到四、五个月后肚子才会明显变大。医生还叮咛她要小心,不可以再累倒了,若再进一次医院,小孩、大人都会有危险。
“阿力!阿力!”终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丁丁?!”他头发更长了,依然束在脑后,改变的是他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你怎么来了?”
“我来等严浩。”她说得理所当然。
“在这儿?老天!他早就从停车场的出口走了。”
“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来,快来!应该还追得上。”阿力拉着汝安往大楼后面跑,他一定要让这两个人见面,否则他实在受不了严浩那张扑克脸以及压死人的工作量。
“啊!在那儿,还好塞车,他被塞住了。”
汝安一边担心肚子,一边气喘吁吁的被阿力拉着往严浩车边跑。
“严浩!开门。”阿力敲敲严浩的车窗,不待严浩有所反应,阿力已自行拉开车门,将汝安塞进他身旁的座位。
不容严浩抗议,后面的喇叭声催促着他踩油门前进。
他面无表情的跟着车阵行走,当身旁的汝安是个隐形人,这让汝安有点紧张。他是该气她没错,从那天离开医院,她就没再去看他,但她可以解释,因为她也住进医院了啊!而且她也趁此想清了很多事。
“严浩,我”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仍不言不语。
怎么办呢?这比两个人大吵还糟糕,大吵她至少有机会可以解释,他完全不在乎的态度反倒令她无从说起。
“严浩我怀孕了。”她先说出最重要的事。
严浩一个紧急煞车,愤怒不已的瞪着汝安。
他严峻的神情吓坏了她,这不是她预期中他会有的反应。
身后的车辆差点追撞上来,她赶紧催促着他离开快车道,她可不想再造成第二次的车祸。
“这和我有关吗?”他的心已经纠结成一团。她是来报喜讯,要他恭喜她吗?
“浩”他为什么这么说?她张口结舌吐不出话来。
他愤怒的把车停靠在路边“你到底要怎样?要我恭喜你吗?”
“这这小孩是你的啊!”他冷笑“你确定?”
老天!他竟然冷笑?!
“他不会不娶你,他已经离婚了,现在是自由之身,你应该知道。”
他在说什么?严浩指的是“他”是谁?
汝安的眼泪已经悬在眼眶边,她咬着下唇硬是不让它掉下来,他竟然不承认?!
“严浩!”她从齿缝中吐出他的名字。
他皱着眉头侧过脸看她。
“啪!”一巴掌落在严浩线条分明的脸上,留下火红的五条痕迹。
他抓住汝安的手腕,凶狠的说:“他不过计画出国半年,你就无法忍耐了?你比白瑞琪还下贱!”他摔开她,视她如敝屉。
汝安再也受不了了,她冲出严浩的车子,脸上布满了泪痕,一颗心被严浩不留情的话语割成碎片,泊泊淌着鲜血。
严浩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老天为什么一再让他爱上这种说谎的女人?
他狂怒地将油门踩至最底,试图将这一切全抛到身后。
结束了,一切早在严浩吻上白瑞琪那一瞬间就结束了。他说纪家伟是自由之身,那表示──白瑞琪也自由了。
带着没有灵魂的身躯,汝安离开装潢完毕的房子,离开淡水,再也不会回来了
半年来,严浩全心投入富伟建设的业务,没有再多想汝安或纪家伟,他所展现的能力让他赢得了许多的赞赏,虽然一直不快乐,但是忙碌可以让他不必面对失眠的长夜,这是个拚命工作唯一的好处。
“哟!超人,还没下班?”阿力推门进入严浩的办公室。
“下班时间到了吗?”严浩看着窗外,沉浸在最后一抹夕阳中。
阿力习惯性地用手比个拍照的姿势,然后跟着踏入夕阳中。
“你哥快回来了吧?”这半年来,他也几乎绝口不提纪家伟以及汝安。
“大概。”
“你知道吗?现在全公司都在谣传我们是同性恋,拜托你行行好,别再一天到晚加班,偶尔让我吃点荤食好不好?”
“你去吧!女人我是怕了。”
“嗯,我们是哥儿们,要走一起走,这附近有家店听说还不错,走吧。”
“这样吧!阿力,陪我到淡水如何?”
“干嘛?”他一听到淡水就没啥好印象。
“只是走走,我的房子大概快被蜘蛛、蟑螂搬走了。”已经半年了,严浩也比较释怀了,反而是阿力看不开。
“你做何打算?”在前往淡水的路上,阿力问道。
“什么做何打算?”
“房子啊。也不住人、也不卖掉,放着干嘛?”
严浩也不知道自己有何打算,就这么拖过一天又一天,能一天不去面对就避开一天。
等着再和汝安做邻居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肯,纪家伟也不会肯。
她追着纪家伟出国了吗?还是依然住在那间屋子裹?
算一算,那时候她刚怀孕,现在该是大腹便便了吧!
“喂,你家到了,你该不会连家在哪儿都忘了吧?”阿力仲手在严浩眼前晃动,该死,这家伙在发呆!“喂!你开车还可以这样神游啊,你不想要命我可还要!我就说,淡水这地方”阿力扁着嘴叫嚣。
严浩没有听见阿力一连串的抱怨,因为在进车库的那一刻,他瞥见了汝安房子窗口贴着一张红色的纸,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售”字,而且看来已经贴了很久。
她是去了纪家伟身边。严浩暗忖,心痛的感觉却与半年前一样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