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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遥舟紧张地拉拉领子,不时就着照后镜整整自己的头发。
那天她邀他过后,又过了几天他总算逼到她去跟她家人约好今天的晚餐了,为了尊重,他还特地提早下班回家打理自己,没想到半路上他却突然紧张了起来,而且还有点希望不要到她家。
就算对自己再有自信,紧张还是必然的。
“喂你在开车耶”阮糖有点害怕地盯着他瞧“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呃,有一点啦”
“你这样开车”她用力地吞了口口水“真的很危险。”
“对不起。”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圆眼睛“对了!”
“啊!对什么?”
他原本架在方向盘上的手大大一转,整辆车也跟着以一抹利落的大弧度向右直切,然后急踩刹车,停住。
“啊——你在做什么——”阮糖紧紧抓住安全带.眼睛也用力地闭得牢牢的不敢张开,深怕迎向眼的是挡风玻璃。
他那种人来疯的开车方式,让她整颗心提吊在半空中,直到车子结结实实地停了下来,她才张开眼睛。
迎向眼的,不是她想象的挡风玻璃,而是他的脸。
给她一记扎实的热吻,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为什么你老是喊我“喂”呢?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她呆滞地看着他“你、你、你就是为了这、这个停下来的?”
“对啊,这很重要的。”
奠遥舟对这种小事的认真令她哭笑不得。
“你这样开车很危险耶。”
阮糖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陪着他一起疯狂才好,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感觉派”教主,什么时候感觉一来就做出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他感觉一来就带她上山下海;感觉一来就向她求婚;感觉一来就工作;感觉一来就罢工溜出门喝咖啡悠哉得不像是活在现代的人。
“放心,我技术很好的。”他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起来了,你从头到尾不是叫我喂不然就是直接跟我说话。”
“因为我旁边就只有你啊,叫名字不是因为人多需要区别才需要的吗?”
“可是”
他眼里闪过一抹迷惑,是啊,这样听起来她说的并没有错啊。
“可是?”
“这是一种表现亲昵的方式吧?情人间总是会有什么样的昵称存在,要你叫我名字不如是说,我希望你能用一种比叫别人更亲密的方式来叫我。
“尤其是你随便在路上叫不认识的人不也是叫‘喂’?那连不认识的人的地位都等同于我,是不是就代表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取代我了吗?”
阮糖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被我的抱怨吓坏了吗?”他笑。
她张口又合上了几次“没有,只是觉得你想太多了耶。”
“我们是情人耶哪有人叫自己男朋友‘喂’的”他像个孩子一样地耍赖了起来“我不管,你要想出一个专门只能叫我的昵称。”
她探深地皱起眉头“你确定你要我现在想吗?”
“确定!”他的眼里写满了坚决啊。
阮糖轻轻支着脸庞,微偏着头,很是努力地在思考着。
“小舟?”她才刚说完,小脸就皱成一团。
“感觉像在叫小孩子。”莫遥舟抗议地嘟嚷,那模样还真有点像小孩子。
“舟?”怎么办,她觉得好恶
“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稀饭的别名?”他还是不满意。
“遥舟?”
“拗口。”他不到一秒就否定了。
“莫?”
“我的朋友们都叫我莫,你不许跟他们一!”他又否定了。
莫遥舟任性地就是要她想出一个只属于她的亲昵名字。
“我真的想不出来了。”她苦恼地看着他“你就好心点,帮我想想吧?”
他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随着脑袋想到的昵称,嘴角也忍不住地就这么勾了起来。“老公如何?”
“我们还没结婚耶”她正直地说“还设结婚是不可以这样叫的吧,”
莫遥舟快倒地不支了,现在的人哪里会去忌讳这种东西。
“甜心?”
“我觉得好恶心,我叫不出口吧?”
“那.”他沉吟了一会儿“亲爱的?”阮糖还是皱紧了柳眉。
“不管你,就叫亲爱的。”莫遥舟的孩子气再度决定了一切。
“可是”她还想辩驳,难道她一定得说出这种很怪又很恶心的话吗?
“可是什么?”他眯细了眼。
愣愣地看着他带了点威胁的脸,阮糖还是没有这种勇气对抗他的任性“亲、亲爱的。”
莫遥舟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再叫一次。”
“亲、亲爱的”
他好高兴好高兴地伸出左手拉住她的左手磨蹭着。
“亲爱的、亲爱的?”恩,真不错,她越叫越顺了。
“亲、爱、的?”阮糖拉拉他的袖,心里有点受不了地看着他十分沉醉的表情。
他还是很沉醉其中。
“喂。”她突然改口。
“干嘛?!”他皱眉“不是要你改叫‘亲爱的’吗?”
“我叫了啊,可是你都没有理我啊。”她无辜里又带点怨嗔地睨他。
“我以为你是在试叫而已。”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她的手“什么事?”
“我只是要提醒你天黑了。”她微笑。
“天黑了,”这算哪门于提醒啊?!
他好像还是不懂她要表达的意思“你不是跟我妈约好吃饭吗?”
天空突降一道霄,狙猩地打中他脑袋瓜。
轰!**dreamark**
到了阮糖家其实离原订的时间还有几分钟,莫遥舟不禁深深地感谢自己提早出门。
他从后车座拿了要送给她家人的见面礼,听糖糖说过她母亲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所以他特地选了上好的燕窝当礼物。
进了她家,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巧干净模样的客厅,沙发上摆着几个造型简单的抱枕,小小的长桌上铺着报纸,上面已经有几样莱了。
客厅再过去似乎就是厨房了,里面发出锅铲碰撞锅子的声音,听得出她妈妈在忙着准备今晚的菜色。
看他东瞧瞧、西看看.好像是很有兴趣的样于,阮糖笑着拉拉他的袖子“你自己看看,我去帮我妈准备晚餐。”
“好。”他微笑,把手中的礼盒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墙上的画作。
画得真不错莫遥舟在心里赞叹着。
身为广告人.他接触到美术的机会非常广,如果是以专业的角度和眼光来看,这幅画作肯定上不了台面,不过依他看这幅画的笔触不够利落,也不够有自信,在光影的表现上也有瑕疵,肯定不是出自真正去学过画的人之手的
他在心里琢磨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陌生女声。
“那是小糖高中三年级的时候画的。”
阮秋玲到奠遥舟身边,视线没对在他身上,而是看着那幅画。
“伯母,我是莫遥舟,您好。”见到人,莫遥舟心中的紧张反而消失了,他从容而自信地打招呼。“你好,呵呵真的好帅啊,难怪我家的小糖一谈了恋爱就常常三更半夜才回家。”阮秋玲拍拍他健壮的双臂。
“这是我的错.老是没考虑到您会担心她。”
“担心?倒不会,安全上有你送她回家,我不担忧;至于爱情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原则比我还多,像她老爸那个老顽固。”
“喔?是吗?说真的,她有时真的很固执。”他一副打小报告的样子放低声量“连送她回家都只能送到楼下门口,更过分的是连个晚安吻都没有。”
“呵呵呵”他带了点俏皮的话逗笑了阮秋玲。
“对了,怎么不见伯父,”
“啊,小糖没跟你说啊?她爸爸在她小时候就走了,肝癌。”阮秋玲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坐“别净站着说话,坐啊。”
莫遥舟顺势坐了下去“嗯我很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他是个好人,与其每天抱病死拖活拖着,还不如时候到了早点走,虽然有的人认为我这想法消极,但我宁可别拖着他,该走的时候就走,好过留在世上折磨自己,反正总会走的。”说着说着,阮秋玲的眼眶红了。
他赶紧往旁边袖子几张面纸递蛤她“伯母别难过。”
“唉家里就只有小糖这个孩子,我身于骨也不是挺强健的,只能勉勉强强供她上职校,到现在竟还得靠着她养活我。”她越说泪掉得越多“我心疼她啊,本来想给她念完大学的,谁知道突然又生了病我这一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孩子啊”“伯母生了什么病?”
这些阮糖从没有讲过他们交往了这么久,他只知道她的经济井不是很宽裕,但从没想过有这么辛苦。
一个高职毕业的孩子要撑起一个家,这种滋味没尝过的人不会懂。
“红斑性狼疮。”她笑了笑“听过吗?”
“嗯,我知道这种病症。”莫遥舟点点头“其实伯母只要好好养病、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糖糖就很满足了吧?因为生病也不是您愿意的,但是对她而言,您是,她最大的支柱,如果您好好照顾自己,我相信再苦她也会撑过去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我呢。”
听见他的保证,阮秋玲心头的重担放下了大半“知道吗?孩子,跟你交往以后,小糖眉间的笑意变多了,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伤害她好吗?”
“我答应您。”
这究竟是对一个母亲的保证,亦或是对情人的保证,莫遭舟说不清、也说不上来。
但在答应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又悄悄浮卜了那个赌约。令他不安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阮糖从厨房里端出刚热炒好的菜。
急忙地用面纸擦擦眼角,阮秋玲故作愉悦地回头看着女儿“我是在跟遥舟说你的坏话,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这个做妈的。”
“唉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阮糖似乎没了形象,放下手里的盘于后,两手就大咧咧地叉腰盯着阮秋玲。这样的她是他从没有看过的。和他相处的她,虽然偶尔也会比较放得开,但还是不如现在的她一样灵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尽了她的每一面,害羞的、顽固的、生气的这下她在他心里的形象又多了一个。
“你常常都在欺负我,不信我们找遥舟来评评理啊看看有哪个女儿会管妈妈的,”阮秋玲噘着嘴“遥舟,你说说,你会不会不准你妈妈上菜市场买菜?”
“呃不舍”基本上,他妈妈是不用上街买菜的。
“你看看!”阮秋玲像是找到了浮板似的含泪控诉。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喜欢去传统市场买菜啊!”“呃你们”莫遥舟想开口。
“传统市插便宜又新鲜啊。”
“你生病哪能这样晒太阳啊?你别忘了你上上个月才发过一次病的喔!”
“你们”他啼笑皆非。
“那是上上个月的事啊,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你们两个”
莫遥舟靠着男人的较为深沉的声音取得她们的注意力。
“啊?”
阮糖和阮秋玲同时转过头去盯着他瞧。
“你们想不想吃饭了?我肚子好饿喔”莫遥舟摸摸肚子笑了。
“啊!我都忘了,都是你,害我在客人面前没形象。”阮秋玲幽怨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是你自己要跟我吵这种无聊的事耶。”
“可是你乖乖听我的话不就好了吗?干嘛欺负我这个做妈的
“你不知道生病的人是没有权利——”
她还没说完话就被莫遥舟打断了“你们要不要吃饭?”母女两人看看他一脸哀怨的表情,决定让步。
“好、好,吃饭了。我去把电饭锅里的莱拿出来。”阮秋玲快步跑进厨房里把莱端出来。
“我去添饭。”阮糖也跟着跑进去。
待在客厅里的莫遥舟,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这两个爱斗嘴的女人可以等吃完饭后再继续,别又在厨房里斗了起来了。
唉,他不知道又要等到几点才能吃晚餐了
**dreamark**
晚餐后,阮秋玲就把他们两个赶出去散步,阮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儿才好,两个人就这么待在她家楼下的巷子逛来逛去。
“喂,你确定你不去哪儿逛逛吗?”阮糖蛮怕他觉得无聊的,毕竟这附近都是公寓,也没什么景致可言。
“你在叫谁?”他高挑着眉头,颇有想跟她算账的用意。
“呃亲爱的”她小小声地说着,还是觉得这种昵称好恶。
“怎样,”莫遥舟原本高挑的眉毛和凶狠的脸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柔可亲的表情。
变得真快阮糖在心里小小声地嘀咕着:“我是怕你觉得待在这里走来走去会太无聊。”
“这倒是不会,风很凉啊。”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左手。
“喔。”
就这么走着,沉默突地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阮糖心里觉得怪,但挖空子整颗脑袋瓜,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话题。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家的情况?”莫遥舟把在心头琢磨许久的疑问提出。
“什么情况?”她不解。
“家里只剩你和伯母的情况,还有伯母生病,还有你不得不放弃学业承担家计。”他一一数来。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已。”她耸耸肩“也不是故意隐瞒,就只是很单纯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这种话题。”
“你一定很辛苦,伯母一直都很心疼你。”他以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尤其是你没继续上大学,她觉得亏欠。”
阮糖低头,笑了“我知道她的感觉,但是习惯了吧,反正都这么久了。我认为有的时候人无法去走他想要选择的路的时候,不如就放宽心还让自己好过点。”
“怎么没想过半工半读呢?”
“以前还有这种雄心壮志想要边工作边念书,但是你知道的,我妈的情况有时候不是很稳定,尤其是她常常偷偷去帮人家打工,我装作不知道罢了,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给我带了麻烦,所以我干脆专心赚钱,反正以后有时间的话我还是可以去念书的啊。”
“空中大学呢?现在不是很热门吗?你也可以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啊。”莫遥舟没有过这种为了钱而放弃些什么的经验,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阮糖要为了这种小事,而放弃自己的前途。
“我没有想过耶也许要等以后吧!”阮糖抬起头睨着他。
“为什么要等以后?我觉得如果你念完书,一定可以找到一份比现在薪水更优渥的工作,你为什么不考虑去试试呢?”
“也许我是一个容易安于现状的人吧,我放心不下我妈,更害怕自己因为继续学业而对自己的现状而不满足,更怕的是会埋怨啊”她抬头,苦笑。
“埋怨?”
“是啊,埋怨为什么别人可以无忧无虑地靠父母吃穿,有的人可以挥霍金钱、有的人挥霍生命,而我什么都没有
“知道吗?其实有的时候我好羡慕别人的家庭,有爸爸也有妈妈,还有兄弟姐妹,可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念书、交友,不用时时担心这个月钱不够用了怎么办,也不用烦恼多买一件衣服会不会到月底就没钱了更不用每天一睁眼、一闭眼想到的都是钱的问题,这种生活过得很累啊。”
莫遥舟心疼地将她拉进自己怀抱里,鼻尖轻抵着她的发“你知道吗,你现在有了我,我不准你还这么辛苦,以后有我可以依靠了,好不好?”
她埋进他胸膛闷闷地说:“我不想太依靠你。”
“为什么?因为还没结婚吗?”他皱眉。
“不是,就算结婚了我也不想一天到晚像菟丝花一样攀附着你.至少我能自己赚钱供我妈生活。”她突然停下脚步“其实”“嗯?”他跟着停下。“其实我不觉得我们会结婚。”
“为什么这么说?”莫遥舟皱起眉头。
他突然发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尤其是她说他们不会结婚时候的眼神,好像真的认定他们的结局不是完满的。
“因为我们两个差异太大了。”她缓缓地、轻轻地说,就怕太用力了会更突显他们的差别。她第一次跟他说到这个自己察觉已久的问题。
“差异?我不懂,什么叫做差异大大?我从来就不觉得我们有差异,甚至连我们差异在哪里都看不出来,而且,就算我们彼此之间有差异好了,那也是正常的吧?为什么要说我们晕后一定会分手?!”他激动地拼命搔乱头发。
“我没有说我们最后一定会分手,我只说我觉得我们不会结婚。”阮糖低下头去,右手轻抚着不知伺时被放开的左手。
“我不懂!”莫遥舟的心揪得紧紧的,他真的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上次吵架的时候,他也不晓得她到底是在和他闹什么。
她伸手去拉住他的左手,抬头对他微笑“我突然想到了,你想吃冰吗?带你去吃好吃的锉冰好不好?”
“你先说什么叫做‘我们不会结婚’?什么又叫做‘我们之间的差异太大’?”莫遥舟执拗地瞅着她的眸子。
阮糖突然漾起水甜的灿笑,她拉着他的手,用力地拖着他走“以后再来吵这个啦!走啦,太晚就吃不到好吃的刨冰了!很大碗喔!”
轻叹口气,莫遥舟也跟着笑了,然后跟着她走。
悄悄地揩去眼角的泪,她不想这么快就戳破美好的梦幻泡泡,至少至少今天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