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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聪和神思者,原先是没有任何瓜葛的——要说有,那么只是因为他们都是音乐人。现在,却站在了一个舞台上,面对面的进行pk了。原因,就是共同的主题音乐——故宫。
说起来,神思者的故宫年代要更久远些——故宫三部曲是神思者在1996年为nhk电视台纪录片故宫所作的配乐。神思者是由深浦昭彦和胜木由佳莉组成的一支二人乐团s。e。n。s (sound,earth,nature,spirit),这支成军逾二十年的新世纪音乐团体是日本乃至全世界都不可多得的new age大师组合,和喜多郎一样,神思者对东方音乐,尤其是中国的素材情有独钟,当年曾为侯孝贤的悲情城市配乐而得到了金狮奖最佳杰作奖。
巧合的是,苏聪的故宫也是为05年央视版的记录片故宫做的配乐。苏聪参经在电影末代皇帝中和阪本龙一以及大卫?伯恩联袂操刀原声。在当年的奥斯卡上所向披靡一举夺得最佳原创音乐奖。
从履历来看,神思者和苏聪可谓是势均力敌,所以也就有更多的人有兴趣来比较96版和05版的故宫。
可是比较之下,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喜欢96版的故宫。
我曾经在故宫听过神思者的曲子。在太和殿前广阔的广场之上,一步步走过长条的方砖,看着九龙丹陛一点点接近,精美的汉白玉上点缀着时间的厚重的颜色。新生的阳光饱满的跳跃在红黄的琉璃瓦上,伴随着低沉的打击乐,每一个脚步和心潮的起伏都被神思者用妥贴而又瑰丽的电子乐应和的分毫不差。凡是曾经在故宫里听过神思者的曲子的,都会用惊叹来形容,既叹这遗忘了时间,默然而立的宫殿,也叹那曲调中的壮美惊艳。
相比较之下,苏聪的音乐则平实柔和了很多。开篇就是低沉和缓带着老旧的只嘎声的殿门被开启的声音,正当人们想象着下面该是激昂而起的交响的时候,他却又给出了孩童嬉戏玩闹的声音,之后是跳悦欢快的揉入宫廷乐器钟磬的犹如欢宴般的舞曲
苏聪把中国古典的元素一点点的融入了这支配乐中间,却总是在刻意的保持着一种平缓,无论是高潮还说低谷,都在控制中收发自如。所有的感情不是如神思者般渲染到极限而是始终隐忍着,隐忍着,让人暗暗揣度那爆发的时刻,但一曲终了才发现那隐忍已是百年。
所以很多人批评苏聪的音乐不够壮美大气。然而我却以为,神思者的故宫是一种状态,就像它的外貌一样沉着,威严,虽然剥落了往日的华贵却依然怡然自立于过往之中,带着神秘的光晕,惹人猜度。这也正是故宫之于游人眼中的模样,所以它和我们产生了那么大的共鸣;神思者的故宫是一种状态,是中国的符号,可以在晚晴下被定格成明信片上的风景。
苏聪的,是一种过程,是剥开了红黄琉璃瓦,剥开了龙椅金銮殿的生活,是很多很多故人周而复始的出生,存在,消失的轮回,是隐忍在礼仪恭谨之后的争斗,是隐匿在东西长街昏黄宫灯后一点点凋零的容颜;苏聪的是一种过程,一种我们努力窥探却总也不得要领的过程。而这,更接近于故宫的本质,更接近于它一座宫殿的宿命。
苏聪用一种含蓄隐忍的中国式的手法表现了出来,好像一个历尽沧桑的妇人,在午后的阳光下将那些惊心动魄用一种缓慢的语调娓娓道来。这也大概算是是中国人深入骨髓的一种特质——中庸的,和缓的,渐进式的,没有大起大落的动荡的。这种特质,让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人在同样肤色的人群中被清晰的区分出来,那是中国人。
就算你不读典籍,不晓文墨,那是一种代代口而相传耳濡目染的东西,在一个举手投足间便知道,这是中国人。
举个例子,尚书无逸篇有这样的话:“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墙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意思是君王要了解百姓的疾苦,要明白先代开创帝业所付出的努力。
现在很少有人会去好好读尚书,但是人人都知道富贵不过三代,也知道春天的时候要带着孩子出外踏青,看看农田是怎么结出稻谷的,看看农民是怎么耕种的,任何一个妈妈都会告诉孩子要记住从前的苦日子这些,有的是经典,有的只是妇人教育孩子的家常话,但却异曲同工的表达除了一个意思。
这就是一种文化的环境,从我们出生开始就被浸润在这种环境里面,它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方式,为人处事,潜移默化的塑造着作为中国人的特质。
近来总有学者大呼中国人接受的西洋教育太多,危及了我们自己文化的传承,这点,对,也不对。
中国的文化,从来就不是什么纯粹的单一的文化,最早的半坡,河姆渡这长江黄河两个文明的共同发展,到赵武陵王胡服骑射,再到秦汉和匈奴的和亲,战争,在华夏族和周围民族的融合交流战争之下,单一的文明很快就融合了更多样化的东西。原始的黄河流域的中原文明早就不存在。所以,中华文明才呈现出了这样的多样性,也才有了绵延五千年的生命力,所以,从新文化运动,或者更早的鸦片战争,洋务运动开始对西方文明的大面积接受也只是一次中华文明更新换血的过程。中华文明像一块海绵,默默的吸纳着四面的浸润,却总也保持着自己原来的骨骼。
当然,总有一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出我们的视野。然而,如此便大呼中华文明之危,毕竟是过了。
再回到苏聪身上,虽然他运用了西洋音乐的元素,但那配乐的风格和内涵一听便是典型的中国化的,我想这也证明了中华文明的坚韧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