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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想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头干哑,发不了声,仿似被谁捏住颈,连呼吸都困难。
“我还能视物,日常起居也未有不便,比起眼盲之人,我幸运许多。”他倒乐观,反过来安慰她,因为她看来像要掉眼泪了一样。
错觉,是他看错了,绝对是。
他亲耳听见金鲡与银鲡的谈论,字字句句,一清二楚。
在图江城,这类戏码,咱们见怪不怪,什么吐血、昏迷、疯癫,全能造假出来,区区毒性发作,小姐当然演来惟妙惟肖。
要是八龙子肯自动自发奉上仙果,小姐就省事多了,也不枉大费周章,演上这一出。
再加上她清醒之后,三个女娃的对话,让他明白她无心于他。
她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回的示好,只有一个目的——仙果。
既无心,何来怜爱,又怎会为他落泪?
“所以你喝的药”
“还抱持一点希望,想看一眼其他颜色。”
“所以你看见的我,也是灰蒙蒙的”
“我连自身龙鳞都已许久未曾再瞧见其色泽。”这么说,应该有安慰到她吧?
眼中尽是一片黑灰,那是什么滋味?
没有红的花,没有绿的草,用着膳时,盘中全是看不出咸辣的颜色,别人开心赞美绮景炫彩,他却瞧不见半丝色彩。
幸运吗?
她光凭想象,都感觉害怕。
“你千万记得,确定了仙果颜色,才动手去摘,一摘下,光鲛会载着你返回龙骸城,你去找魟医,我已交代过他,他会尽力帮你。”霸下边走,边叮咛吩咐,右手触抚光鲛绒毛,轻柔梳弄着,也要它听。
“你不一起回去吗?”
“我留下善后?”
“善后?”
“海仙洞里有守果的兽。”他淡淡说道。
她知道有,它还与霸下颇亲近,他擅的“善后”是要安抚那只兽吧。
两人抵达石佛之掌,与佛手相较,两人何其渺小,佛的一指,如千层之塔,高耸难攀。
“没有看到洞口。”她左右张望,寻不到入口处。
“我来。”霸下示意光鲛后退,他蓄了力,双臂愤壮,手背浮上鳞。
那是好漂亮的翠青,似最嫩绿的叶、最澄透的玉。无双看得好清晰。
石佛双掌定印,本是十指合拢,霸下分托左右两边,微族巧劲。
“你要分开佛掌?不可能做到哪——石像那么巨大,光是一根小指,就有千斤重——”
轰隆巨响,盖过无双的疑问。
佛手印,在她眼前被撼动、被分开,一泓微光溢了出来,像极了双掌之中蕴放的仙芒。
“石佛的双掌打开了。”她双眼看怔了。
那般巨大、沉重的石像手掌,让霸下轻易分开,他的力量好惊人
“别离开光鲛。”霸下再度叮咛她。拍拍光鲛的脑门,要它机灵跟上。
穿过佛手洞,洞内白石散发开然光晕,内径明净敞亮,行约百步,视野瞬间开阔,难以置信这是在洞穴之中,所以看见的绮景——
海仙洞,别有洞天。
缥缈的雾笼罩洞的上方,像一片宽阔苍穹,洞内无水,存有足量空气。
“里头好温暖。”她忍不住好奇张望着。
但更暖的,是他烘去她身上海水,那湿炙的光。
“海仙洞内的白石,可发光、藏热,洞中所有动植物,全凭借着它生长、茁壮、赖以维生,它就像陆路上的日,造就一处奇特秘境。”白石的光辉映他说着话时淡淡扬起的笑容。
笑容突地消失,霸下扬袖,止住扁鲛游步,一道黑影,庞然大物,速度极快、极猛,重重震地,挡在他们面前。
那是只双头巨兽,似虎,又比虎大上太多太多,脖长如蛇,背披鳞,身长毛,一首黑毛金纹,一首白毛红纹,却同样血盆大口,牙利如剑,对着他们嘶声喷气。
两颗脑袋,四孔鼻洞,喷着气,轰轰作响。
黑首靠近霸下,白首紧盯无双,明显地,黑首凶牙敛起,神情较为和缓;白首则不然,沉狺滚动在它喉间,嘴角大咧,处于攻击前的状态。
无双气息陌生,令它警戒。
“别怕,别回瞪它,在你有擒果动作之前,它不会轻易伤人。”霸下嗓音平浅。黑首没抵抗他的伸掌揉弄,甚至温驯地眯上了厉眸。
意思是她一碰到仙果,它就会扑过来,咬断她的颈吗?!
“来吧。”霸下继续走,光鲛跟上,当然,那双头巨兽亦步亦趋,防备尾随。
“它一直跟着,怎么摘仙果?”无双频频回头,巨兽跟在不过十步的距离,喷气声大到像紧贴耳边。
“不用担心,我既已答应助你,绝对会让你带走仙果,并且平安回去,毫发无伤。”他担保。
说不感动,便太丧尽天良了。
她无法无动于衷,银鲡说:“八龙子见小姐昏迷不醒,那神情,有多舍不得哪”应该不是胡说。
脸,红着;心,暖着,在她胸臆之意,漫着动容,满而充实。
这个男人怎能教她漠视?
就算最初追求他,只为顺得得到仙果,一段时日的相处、更深一层的认识,他待她的好、待她的包容
还有,在他身旁,前所未有平静、安心,以及依赖
霸下之于她,已不再是一个关系遥远、近乎不熟悉,只是诸多“表哥”中的一位。
感动仍满溢着,暖热了她的眼眶,眼前的他,笼罩了一层蒙蒙水光,他眉眼含笑,神情是那般的柔,唇再启,轻声说话,不疾不徐,与方才担保时一模一样教人悦耳的嗓音道:“毕竟,这是你委曲求全,强展欢颜,甚至逼迫自己追求不爱的男人,也想要达成的心愿我会替你办到。”
心跳,倏地停滞。
突生的寒意,随着他的话,一字一字,由骨髓深处慢慢地窜了起来。
无双姣容震慑,瞠着眸,望向他,他一脸平静,不见愠怒,说着那番话时,声调丝毫未曾起伏。
“你”知道了
知道了她的心机、她的用意
她那充满算计、无耻的想法。
霸下缓缓点头:“你不用再为难自己,不用假意对我示她。”他也不忍见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虽然这领悟,让他有些许失落,不过早点察觉,对她、对他,都是好事。
她无须假装,而他,也不会深陷。
“”无双找不出其他词汇,哑口无言。
狡辩吗?
她有何立场?
解释吗?
他未曾流露怒气,更没在获知真相后,出言责备,他甚至还带着她来取仙果解不解释,都无损她的目的,又有何差异?
“别耽误时间了,仙树就在前。”霸下转眸向前,一株奇树傲挺于岩丘中央,枝透叶绿,仿似由晶石镶制。
在那青玉晶叶间,累累结着果,彩泽缤纷,数十颗为一串,每颗果色皆不相同。
无双却瞧也不瞧它一眼。
“你既已知情,又怎愿意帮我?”
喉头好涩,她感觉难堪,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撕扯。
说谎、骗人、装模作样,她做多了,为了活命,为了在图江城里,与名为亲,实为敌对的家人,争得立足之地,她何曾后悔、何曾反省,又何曾感到愧疚?
在霸下面前,却痛苦得几乎窒息?
“我也不清楚,对你的意思,我没有生气,我可以理解你的焦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成任何人,都会希望能治愈自身伤疾。”
他明白,他了解,他体谅,也愿意助她。
至于,他自己的心思——被利用、被欺瞒、被假装爱着这些心思,他暂时不想深究。
“你佯装毒发这次虽是假,难保下一回不会成真。我并不乐见,真的。”
她这辈子,没有如此自我厌恶过!
无地自容,恨不得挖得地洞,坑埋了自己!
“我没有假装毒发”她艰涩地喃吐着。
霸下淡淡地摇了首,对着她笑,表情纵容、无谓:“不重要了。”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已在眼前的仙果,如何取得。
“霸下,我真的没有装毒发”这是她唯一能否认的事实。
她对他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她却妄想着他能信她。
他不是不听,而是不在意,转而叮嘱光鲛:“载她飞高些,好让她瞧清每颗果色。”吩咐的同时,霸下立于双头巨兽前,以自身为屏,阻在中央,若巨兽有所动静,他能立即反应,不浪费半分时间。
无双咬着唇,看着他转过身去,背影高挺,也显得疏离。
她盯着,发了呆,连眼都敢眨,若眼皮一动,好似他就会走得更远。
霸下背后仿佛生了眼,看穿她的心不专,他出声,既提醒,也催促:“无双,认清了颜色再取,摘果时,不要迟钝,一摘下便护进怀里,千万别松手。你顾好仙果及自身安全,其余的全别管,光鲛会带着你走,不要回头。”
“我”此时此刻,比起仙果,她紊乱的思绪,全是他呀!
“你不想治你的双脚了?”
想,当然想,这是无庸置疑。
“若想,就把握机会,我不确定——还会不会有下回。”罕见地,霸下硬了语气。
或许,他去深究了自己的心思后,他会改变心意,冷下心,见她死而不救
或许。
无双深吸口气。
做都做了,她还磨蹭什么?!
从一开始,仙果便是她的目的,如今它已在眼前,唾手可得,她竟还心存旁鹜?
无论要同他解释,抑或是取得他原谅,都是之后的事了。
等她拿回仙果,治愈了脚,还怕没机会追着他,向他慢慢说明吗?
她,还是自私自利的她,还是万事皆自己为先的她。
被他知道了真相,她仍是想治愈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