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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杉
梦境像是一片海,有潮浪起伏、翻滚,或者平静如静止的心跳。梦境虚无。
像水汽化后的雾在空气中游离,它真实存在,感觉上却是若即若离。
如若它被寒铁侵扰,沉淀,沉淀,沉淀成了水珠,那么清醒后便留有黑白照片般的影像。
我在雪山之巅俯视苍生,看到山脚几十里簇拥的卡萨布兰卡花,被露水浸染过,蜕出白嫩欲滴的纯白。香气浓烈,如同蜂蜜一般甜美。有人置于散不掉的花香中,眼神清冷。近了,分明是年越古稀的老婆婆。她未张嘴,我却在几千米的山巅上听到她苍老的声音,她说,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境地。
什么?我来不及问出口。
突然间,卡萨布兰卡花开始大片大片地衰败,变轻变薄,变黄变干,随风不由自主地飘散。花瓣雨,倾城舞。我和老婆婆被无穷无尽的花隔开。很快我看不清她脸的轮廓了。
我急促地去撩开花瓣。前进一步。一脚踏空,跌入无人之境。梦醒。
操纵梦境的人也会做梦,并且更难清醒。
阳光绕开窗帘射进来,爬到床边。我睁开眼睛,七点。
我问睡在左边的已经清醒的哥哥,做梦梦到大片大片堆得拥挤的花是何意?
哥哥睡在我的左边,一直如此。因为我习惯睡觉时向左翻身。每次歪过身子,自己的世界就会向左倾斜,哥哥这个时候就成了世界的全部。
那个时候的哥哥还是干净晴朗的。还是我最爱的人。
我不会解梦,星秋。他平静地微笑。他说,但是花总是美好的。
花……总是美好的。而我没有告诉哥哥,最后花败荼蘼。是否可以把梦译为:美好最终片片凋零。
哥哥,我……
不要怕。你想做什么都好,哥哥会永远保护你。
这就是我的哥哥,莫信良。他亲吻我的额头,我闻到他发丝上洗发水的淡淡香味。
收拾完行李后我转身向母亲作别,她听到我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家务转过身看我,那眼神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我以为她知道了些什么,但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这里是宁城。我是梁星秋。星秋,新秋。我预知到自己会死在新秋时节。我的预知从来不会错,因为我有特殊的能力,我们可以称之为魔法或超能力。我擅长的是操纵梦境。
我笃定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与我一样的能力,因为天命之人向来只有一个。
今天是高中生活的初日。在这之前我做了一个预知梦,关于高中生活的。在梦里我看到了眉眼如画的男子以及温婉如玉的女生。那些人面容都很不清晰,我辨不清是谁。我想无论他们是谁,我最爱的人都只会是哥哥。然而这一切是在不遇见常杉的前提下。
常杉是我的室友。我们都睡在上铺,相邻。我进寝室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行为有些拘谨,我想也许是家境不好的缘故——这从他的衣着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我觉得我的预知梦里出现过他的身形。预知梦开始时放映着静逸的高中片段,比如舒缓的歌和飞不动了歇在牵牛花上的蝴蝶。但当他的脸出现在镜头前,音乐播放器的歌瞬即失去了平衡的节奏,蝴蝶也惊慌地用羽翼扑出一道路冲刺而逃。之后的影像便模糊了。
预知梦竟然因一个之前不曾相识的人而失衡。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常杉——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他被我看得更加不自在,埋头一个劲地整理寝室。
男生寝室脏乱,一个暑假没人收拾空气更是浑浊不堪。我本不是多矜贵的富家少爷,放下行李帮忙打扫。这样的污浊和初中的寝室无异。我在想是否所有的男生都如此不堪,如同他们的身体,打篮球后不冲洗从毛孔从发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也联想到女生寝室。我想多少会好一点。
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刷厕所着实把我恶心了一把。听到刷子“唰唰”的声音,我忽地想起什么,微笑不语。
学校的日子乏善可陈,我最大的兴趣就是从观察周围人的表情中猜想他们有怎样的品性。如若遇到很感兴趣的人晚上我就会使用“入梦”,进入他们的梦境一探究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是眼神可以伪装而梦境不会。从梦里我可以清楚无误地了解他们的想法。
大概也就两个月,我认识了学校大多数人。不过能让我“入梦”的还是少数。
最出乎我意料的是竟然有男生的梦是春心荡漾的那种。十七岁的年纪脑袋全是不可见人的场面。我瞟了眼梦里被他蹂躏的女生,我竟是认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