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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真的经不得回首,弹指税龄已二十七年,每当看见那些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孩子,就有和自己当初对比的冲动。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二十七年前秋季的那个晚自习:班主任将我从教室里叫出来,我们挨着教室外的铁栏杆,一向严厉的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本来心底忐忑不安的我愈发不知所措,但却第一次感觉到班主任话语的温和,不知他是否包含着对我这个并不出色的学生的眷念,还是因为我从此不再在课堂上接受他的教诲所带来的遗憾。他说我父亲找过他,我靠在栏杆上默默地听着班主任的话:“你父亲说家里很困难,以后国家政策不允许接班,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将来你参加工作以后,还可以继续读本系统的中专和大专。他已办理了退休手续,让我告诉你准备退学”因为激动,身子略微抖动的我只一个劲地点着头,大约顺着父亲的路走没错,但最难舍的是那没念完的书。
班主任走后,我头重脚轻地歪到座位上,根本无法按捺心底的狂澜,也许回家问问父亲才会好过一点,于是,我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教室,走到教室前门边的一个正在建筑中的围拦翻过去,站在黑暗中回头的时候,我看见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生那迷离的目光在我的身影里凝视了一下,似乎我的举动惊动了她,其他的同学都做埋头伏案状而不知道此刻有一个人从此离他们远去,来不及多想那眼神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我便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天我清楚地记得是公元1983年9月25日,而我的高二读了还不到一个月。
国庆节后的第三天,父亲就领着我上了班,一进门就有一个人对我父亲说:你怎么领一个小孩子来了?!我一惊,但父亲并没回答他,这人便是我的第一任领导。
父亲办理了退休手续以后,并没离开单位回家休息,而是继续留用并亲自带我。大约是我身上短短的白衬衣和我稚气未脱的样子给人年龄很小的感觉,那天下午,父亲说我得换件大套的衣服,父子俩平生第一次逛了服装市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黄军装是最好看的,于是特意选购了一件类似军黄的上衣。父亲还帮我选了一个公文包,如此武装一番,我看上去似乎象一名干部了。
我的同事大都是父辈,只有四个年轻人,但年龄都跟我有一段差距,那段日子,我多半就处在无声时代,但单位那些看的见的杂事我多半抢着做,以赢取领导和同事们的好感。
父亲说,办理退休手续的时候,整个医院挤满了象我父亲一样急于给自己的孩子“让路”而开假病历的人。我看过父亲的病历,53岁的年龄,写上那么多奇怪的狠病,简直令人触目惊心。我没看到这个场面,想象跟今夜有暴风雪中知青要求回城的情况差不多吧。平静地过了几天,偶然在单位看见了一份近期的人民日报,心情猛地又紧了一阵。上面有一篇该社评论员的文章,措辞很激烈,是对当前“抢班夺权”现象的猛烈抨击,说什么要进行严肃的查处云云,于是我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退回到学校去
安顿得差不多以后,想起了自己读了一年多的高中,总比初中毕业要好看一些,就有了去学校补办证书的想法,走进母校办公室居然就看见那么厚厚的一摞肄业证,可以想见那些我没见到的场景,而父亲所言医院那攒动的人潮此刻仿佛就在我眼前奔涌,那是一场“接班风暴”我不过是风暴中的一个分子,连我们班上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l君也在其中。
后来,穿着税服在大街上走,经常能遇见我的一些同学,我会将自己的公文包藏起来,也有人象瞧“学生军”一样地看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打地洞。”子承父业本是中国的传统“世袭制”在我这一代最后一次徘徊了一下。这20多年的税月,让我从一名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名经历过诸多风风雨雨的坚强税务士兵,从征管到稽查,乃至如今的文秘岗位,饱尝种种人生的悲喜,税月于我,实在是一所丰富的大学。
2007-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