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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出生在一九六五年正月十二日。那时候他曾祖谢兰圃留下的苏园青石匾门楼同现在一样地行将倾圮了。但院子背后那棵高大的黄檀古木还没有被雷击倒,会有喜鹊落到上面喳喳地叫。那时他母亲没现在老但也不年青了,伊已经一鼓作气生下了好几个儿女,仍旧余勇可沽大有再接再厉的气势。以至于后来明夷写诗说她“生而不养”伊对任何事都有兴趣,做媒讲口什么都在行,对生活显出强烈的热爱。以至于明夷怀疑她想永远活在世上,明夷因之由衷地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在诗里感叹她“老而不死”她的老公明夷的父亲,是个相对老实而木讷的人,他读书不多,却能够把毛笔字写得光艳,苏园翻两个岭就到的栗坳凉亭里的对子就出自他手。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够指望用他的出色的书法在家里挽回地位,因为他老婆太善于说话和作主了。明夷的祖父谢超曾经是位北伐军士官。前士官显然看透了一切世事,对儿子家中的阴盛阳衰看在眼里却认为无伤大雅,他只求可以含饴弄孙吟诗作文,只要能够在孙子心田栽种他未竟的志向。
明夷童年接近祖父多过于接近父母。这不但导致明夷对父母的感情淡薄,还让他气质性格也不肖父母而肖祖父。那位前北伐军士官温良敦厚,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整日吟风咏月读书写字打发时日。但有时又会因路见不平拔剑而起。苏园在潕水尾东岸,黔阳古城北郊,去城不过十华里。黔阳古城曾有一霸,欺行霸市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称通城虎。曾有人被通城虎欺不过,找谢超。谢超往会通城虎讲理。通城虎笑说,我不讲理,只讲打。猛地欺身来袭。谢超也不退避,轻身一纵,上了桌子。一脚踢中伸手来搏的通城虎面门,通城虎仰面倒地。爬起再打,远不是谢超对手。此后通城虎不怕天不怕地,就怕谢超。谢超教育下长大的明夷,痴心文学历史,有侠客义气,却无混世立身的心眼手段。时至今日年过不惑,明夷不会煮烹面条,也不曾想过要去学煮面条。
明夷中学里能够把朦胧诗做得令女同学暗萌痴心芳心乱跳,能够把武侠小说写得有根有据有板有眼,但综合成绩平平。高考明夷名落孙山。明夷旋上省城报考艺术学校,去远山僻村看中学同学,又温文尔雅地与中学时结拜的一位兄弟一齐爱上一位往日中学女同学。女同学脑壳生痛痛苦中无法选择赌气嫁给了一位农民。明夷也许偷偷哭过,但外人看不到他有什么挫败哀伤。艺术学校没有下文,明夷同三角恋爱另一主角、那位中学结拜兄弟一起搭乘手扶拖拉机或步行上百里下乡收购土鸡进城贩卖,旋即又种养蘑菇。都劳多赚少。
明夷的文章诗歌在地方上如锥在囊名气自生,于是文化局接纳他到文物单位芙蓉楼做管理员。明夷同一位能把歌唱得响遏行云的高个子青年一起守卫那座古老名楼。同时还看管几十条泊在潕水里的小游船。后来游船因故取缔,明夷被安排到钟鼓楼去经营一个小文化用品店,兼管摆在钟鼓楼里的几个台球桌。这显然不是个能大赚的小店,但也绝对是宗不会亏本的生意。但明夷坐在文物柜台后不停在香烟盒拆开的锡纸上写朦胧诗,漫不经心地不住地同从台球室出来到柜台前赊香烟抽的玩家点头。两月下来,这个生意不大的小店居然让明夷弄出了不小的亏空。明夷默默无言回到苏园。整日躺木楼房间床上听收音机,听澳洲广播电台节目。结识大批节目主持人的听众。听累了他爬起床上古城去,给主持和听众发信,也大包地收信,回苏园临窗仔细地拆阅。
尽管苏园总鸡鸣狗吠人声杂乱,如痴如醉听着澳洲广播的明夷有着无限的寂寞。如同他鄙薄煮饭做菜这类生活细节的琐屑,他也鄙夷苏园人和苏园所在均田村人满足于饮食男女传宗接代的蒙昧。明夷景仰的人是诗文书画俱佳、常去黔阳古城龙标书院讲学的曾祖谢兰圃,是能文能武的早已谢世的祖父谢超。思想上能与他们自由相通,时空上却不能与他们相见,明夷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诗句深有感触慨叹。情趣决定了人的生活方式。谋事不易,加上看透为生存而活的无意义,明夷不再热衷去赚钱去工作。均田人对这位身为农民却从不下田耕作的年轻人大惑不解。明夷听澳洲广播的同时,参加诗刊刊授学习。他的诗作在刊授学员中出类拔萃。他高出常人的见地赢得了同学的钦佩。许多学员与明夷书信往来。其中四川的一位女诗人也让明夷心往神驰。川女柔情似水,而明夷显然是多情的,他们虽从未谋面,但情诗往来如胶似漆。文学和爱情让明夷亢奋,他跑辰溪跑江西,组织了一个阵容庞杂的文学社,出版刊物横流。刊名取“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之意。明夷志向此见一斑。明夷认为,文章最重要的是个性,他最瞧不起的是没有个性的“大路货”明夷主持的杂志体现出他这一主张。横流的付印,让公安方面对明夷大加监视和刁难。情意缠绵的四川女诗人也迫于现实无限凄苦地嫁作人妇。活跃的明夷突陷困窘。
明夷困窘之际二十世纪九0年代来临。那几乎是个遍地冒金英雄辈出的年代。黔阳古城有了第一家“宾馆”宾馆猎取“主薄”的时候首先想到了满腹文才的明夷。一位商人对除了文才别无所长的明夷如此礼聘敬重实为佳话。然而宾馆不是有了好“主薄”就可以稳操胜券的。没有商场经验和管理经验的老板不久在商潮洪流中溃退下来。宾馆倒闭,明夷入川。关于入川的真实目的和经过,可能永远是个迷。表面现象是明夷的一位四川女文友在一次打斗中误杀了丈夫,身陷囹圄。这位文友素引明夷为知己,想到自己上有双亲下有幼儿,亲人和家业都需人照看,于是央请明夷入川经营她家店铺。然明夷心性向往自由,受不得别人支使,更耐不得坐店赚钱的无聊乏味,去意渐生,游三峡后返湘。期间明夷内心有过什么参悟或受过什么打击,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明夷回湘后径直去了湘西名寺嵩云山大兴禅寺。乘法方丈视明夷容貌清奇举止谈吐无尘俗气,惊为佛门奇器,喜加容留。然而佛门也不是净地,俗世的名利在这里一点也不见少。怀化佛教协会当权者与寺庙间多有矛盾冲突,今见大兴寺欲剃度明夷,便故意刁难,不许剃度。恰好怀化佛教协会派员至黔阳暗访明夷身世结果让怀化佛教协会大喜过望变得振振有词:均田人称明夷游手好闲,黔城派出所说明夷有非法结社非法出版(指横流文学社和横流杂志)案底。于是大兴禅寺被勒令不得为明夷剃度。乘法老和尚是佛门大德,声望极高,决定抗命接引明夷,毅然照常为明夷落发。其时是公元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二日。乘法到底不敢继续容纳明夷,递与明夷三十元钱和一纸介绍信,让明夷往投安江普觉寺。普觉寺也在怀化佛教协会管辖之下,明夷自不能久留。之后一路奔逃情形,明夷在他的丙子祝发记里有令人饮泣的记述:
“在安江普觉寺住了七日,心高师兄畏惧xxx、xxx二人得知他收留我,便催我离寺。时我囊空如洗,求他给我路费,竟然一点都不顾师兄弟之情,断然拒绝。我只好含泪离寺。安江普觉寺女居士罗宗秀、蒋菊兰看到这情景,心中不忍,便二人凑器十元钱,让我坐车去怀化太平寺,投靠心慈师兄。
怀化太平寺坐落在锺坡森林公园内,寺下即是怀化铁路分局。所以香客多,香火旺。在太平寺住了七日,参加了几次普佛,得到了一点资金后,又离开怀化,一路向北,竟奔辰溪而去。临行,又得心乐师兄结缘四十元给我。
之后,一路走走停停,相继住了辰溪、沅陵、常德、益阳、长沙、浏阳、醴陵等地。一路奔逃,让我想起了曹溪慧能、憨山德清等前辈高僧的坎坷经历。到了五月后再返靖州,住桂花山梓童宫。
在靖州桂花山梓童宫居住期间,曾前往洪江嵩云山大兴禅寺一趟。xxx、xxx得知我来的消息后,就串通好洪江市三街派出所,在我下山时,用警车将我解往派出所,对我进行了威逼利诱,又强行搜身。非法没收了我的随身携带的证件、法器、照片等。后幸得我一在法院任副院长的朋友的弟弟出面,才免于被殴打,将我释放出来。临行时,派出所告诫我以后不得再回洪江,否则绝不轻饶。
到了七月,我应邀前往贵州铜仁文笔洞,参加“盂兰法会”法会完毕,便孑身前往安徽青阳九华山,就读九华山佛学院于甘露寺。离开九华山佛学院以后,又孑身前往浙江奉化溪口雪窦山资圣禅寺,在“弥勒佛学院”任法师,教授学僧。后又因故离开,辗转各地名山古刹,参礼祖庭,披阅藏经,创办佛报杂志,撰写寺志僧传。再后来,著作佛学论文,出版佛学专著,创办佛学网站,推广佛学论坛。出版著作,以弥勒法门为主,间写佛教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