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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亮,但照在身上没有多少热度,风吹到脸上,却冰冰冷。光秃秃的树枝在宣称:隆冬已经来临!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一种声音,听不真切,象夏日的蝉鸣,也有些象我想了想,遥远的记忆里跳出两个字“鸽哨”!我侧耳听了听,摇了摇头:“这个季节哪来的蝉鸣?到这里后连只肉鸽都没见到过,又哪来的鸽哨?再说这声音虽然若有若无,却显然是不动听的,哪会是美妙的的鸽哨呢?眼睛有了一点视力后,听力下降怎么这样厉害!嗅觉也没那样灵敏了!”
不把这声音搞清楚,似乎总挂着它。多希望这真的是久违了的鸽哨声啊!周围很安静,山下城区的喧嚣如隔世,那连绵不绝的似咶噪的夏蝉的声音也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它的穿透力是如此之强,尖厉过所有的噪杂声“对了,是电锯的声音!”我终于恍然大悟。
失望地回到屋里,把那电锯尖锐的叫嚣因距离而产生的类似妙音的声音彻底隔在外面。脑子里却真的盘旋起鸽子来。童年的早晨,特别是在冬日,常常是被鸽子的咕咕声唤醒。一缕阳光通过土墙上掏出的一个小小的窗洞照进屋子,我跳下床,抬头看见几只灰鸽子在对面的灰瓦上“咕噜——咕噜”唱着歌,一边煞有介事地踱着方步。跑出房门来到小院里,父亲正拿了一把高粱洒到地上,鸽子们兴奋地从屋顶、墙沿上飞下来,啄食满地乱滚的高粱。
等鸽子们吃饱喝足,父亲举起手一挥,口里吹出一声长啸,鸽子们“啪啦-啪啦”煽动翅膀,起飞,绕着房子盘旋,纯净悠扬的鸽哨响起,越盘越高,越盘越高最后向远处飞去,绕着群山环绕的小盆地翩翩。碧空如洗,远山似黛,令人心旷神怡的鸽哨声忽远忽近,时高时低,亦细亦宏,倏急倏缓,嘤嘤呜呜,悠悠扬扬,荡气回肠,引得我的双眼跟着鸽群盘呀,旋呀思绪也仿佛跟了那声声鸽哨去天空飘游,用鸽子的眼睛探寻那千层叠嶂之外的世界
后来父亲由于生活的重荷,再没有闲情逸志去养鸽子。家里养的那几十只鸽子哪里去了,我一点记忆没有,但那美妙的鸽哨声却深深地刻进了不能忘怀的往事。我对鸽哨声很敏感,类似鸽哨的声音也会引起我的注意。眼睛几乎完全失明的那十几年,我接受外界的信息几乎全靠声音。靠聆听和辨别声音,用心去体会和感悟,让我进入一种神奇的境界,常常感叹:原来生活中有如此多美妙的声响,引我用心去看世界。那时候养鸽子的人已很少,偶尔听到空中传来鸽哨,我总会面朝长天,没有视力的双眼跟踪那声声妙音,在各种声响中把它捕捉出来,听得如痴如醉。
04年的深秋,一个死一般寂静的季节,白天黑夜,总是我一个人坐在窗前,手里一刻不停地织着毛衣,无边的孤寂纠缠着我。对面不到三、四米就是另一橦楼房。有一天早晨,我听到有鸟落到窗台上的声音,凑到窗前一看,有个白色的影子在动!我心里一阵狂喜,是只白鸽!离我是那样近,它却没有逃走,肯定是只鸽子!它一定是饿了吧?我抓来一把米,轻轻推开窗,小心奕奕放到了窗台上。不知它吃不吃大米,又抓了一把绿豆。然后,我再次轻轻地慢慢地关上了窗户。
第二天,那只白鸽带来了个伴,从此在整个白天都陪着我。它俩扑煽着翅膀在我的窗台和对面人家的阳台之间飞来飞去“咕噜—咕噜—”地低吟着,对唱着,相互呼唤着,有时我听着听着就会有清泪流下清晨上班的人们刚离开,它们就如期而至,有时我会打开窗户,伸出自己拿了食物的手,想让它们到我手里取食,可又怕会惊了他们,再不敢来,所以还是轻轻放下,静静听他们在窗外的动静。到黄昏,外出的人们陆续归来时,它们就拍着翅膀飞远了。每次我听着他们远去的声音,都遗憾地想,要是它们的腿上带有鸽哨该有多好啊!于是在想象中,他们来去,都有了哨音相伴,我在心里为他们伴奏。
就这样,两只白鸽和我相伴过了半月之久。有一天,我的苍白的孤寂被一阵惨烈打破。鸽子在窗外停止了歌唱,静听着我再强忍不住的哭泣。有人推开窗伸出头来看,鸽子吓得飞走了,从此再没出现过。我留在窗前的灵还在等它们的再来,腿上带着能发出美妙声音的鸽哨
如今的我,只要听到鸽哨声,就会想起童年清晨的那缕阳光,想起那两只没带鸽哨依然让我听到了哨声的白鸽。想起这些,总有泪想往外流。那声声鸽哨,触动的是那根会让我流泪的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