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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夕,麦正黄。干热的风刮起,吹得麦粒收下来就干得嘎嘣脆,都不用晾晒就入了仓。
村民放火烧麦秸,浓烟滚滚在杨树枝间飘散。空气里一股呛人的气味,地里一片焦黑,黄土成了黑地。
从那时起往后一个多月,气温就高居35度以上不下来,雨却一场象样的都没下过。
我第一次领教了鲁西南的炎夏。
不敢户外活动,室内的运动也不得不取消。成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尽量减少活动量,以防中署。
这才什么时候?气温就已超过41度!入了伏会达到啥恐怖的高温!这个夏天我咋办呀?
屋顶铺上玉米秸,用大塑料袋装了泥土运上去种上瓜,每天早晚两次浇水。采取了这些措施后,据说今年室内的温度已比往年低了不少。
干热的空气吸干了皮肤上蒸发的汗液,只觉热得头晕头痛,不见汗流。杨树似乎也被热风掠夺了水份,叶片缩小,看起来稀疏了不少。
我时常盯着天空,希望它能起一点云彩。可每天它都干干净净只挂着一个火球。
玉米和大豆种下去干得发不了芽,村里的高音喇叭一大清早就在提醒村民浇地抗旱。
等了四、五天还轮不到浇,井爹急了,头天晚上就睡到地里的机井边排队占井。大黑狗趴在他头边陪了他一夜。
头一轮还没浇完,先前浇了的人家又得排队浇第二轮了,浇过的地不两天就晒得大张着千万张干渴的口要水喝。田野里日夜响着机器的轰鸣。
喝足了水的苗发疯似地往高里窜,不几天,田野又绿了。
村道的路灯下,人们三五成群乘凉到深夜,人人都在念叨:“快下雨吧!下过雨爬杈猴就钻出土来了,好捉爬杈猴去!”
“爬杈猴”就是蝉的幼虫从泥里钻出来还未兑去那层硬壳之前——该叫“蝉花”吧?据说是高蛋白,营养相当好。放点盐用油一炸,黄灿灿的又酥又脆,很香。
终于下雨了!水由天上往地上倒。不多一会儿,平地起水一、二尺,汪洋一片四处流。不高的豆苗和玉米苗被泡在了水里。
高音喇叭在雨声雷声中响起,通知村民们排涝保苗。
屋子漏雨了。所有的盆齐上阵,铁的、搪瓷的、塑料的,发出不同的声响:叮叮叮、啪啪啪、嘣嘣嘣、咚咚咚一场打击音乐会一直开到天明。
雨水很识趣,就是不在床的位置漏,让我安心听它们的歌唱。屋外的风雨声把天地混响成一体作了伴奏。
雨过天未晴,家家户户张罗着补屋顶。被太阳长久炙烤的屋顶大多张了口喝水,不采取强制措施它们是不会主动闭口的,还在等待下一次的狂饮。于是补漏人成了抢手的香饽饽,被这家请来那家接去,忙不过来了。
院子里的西红柿苗在风雨中倒地不起,费了好大的神才把它们小心奕奕扶起。还未成熟的果子滚落一地,损失不小。
屋顶的瓜开始熟了,品种不少,有绵瓜、甜瓜、香瓜、还有脆瓜。娘说:“明年不能在屋顶种瓜了。今年屋子漏得厉害,怕就是因为种了瓜,人天天在屋顶走动给振的。”
要是屋顶不种瓜,会热得多难受?我怕她明年真不让种,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人走动就会振坏屋顶,那和豆腐也差不了多少!”
午后不时听见有人在后窗下的道上大声说:“今天早点做晚饭!晚上摸爬杈猴去!”
天黑下来,男女老少倾巢出动,手里拿着电筒,端着小盒,树林里一时光束乱晃,人声喧哗。似乎人比爬杈猴还多,大有一人抱一棵树守株待猴之势。
村民见面打招呼的用语由“吃了没有?”变成“摸了几个?”
油汪汪的爬杈猴冒着诱人的香气端上了桌,在盘子里抱拳向人掉揖,是恭喜还是求人?我挟了一只看了看又放下了。爹娘以为我不敢吃,其实我是吃怕了。蝉饮露吸汁,清明高洁,中医认为它是明目的。为了明目我曾长时间大量吃过蝉花煎水,见了就作呕,还能觉得好吃么?
天又下雨了,这一次的雨温柔多了,不紧不忙下了一整天。坐在檐下观雨闲聊,两只狗在我们之间钻来钻去打闹嘻戏。一只爬杈猴爬到我们脚下,自动送上明早的餐桌。几只蛤蟆在菜地的密叶下呼朋唤友,为爱歌唱,它们的恋爱季节到了。
一天的功夫,院子里的小路上长出了一层青苔。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听到娘一声惊呼,众人一起朝向她手指的方向,原来是一条小蛇竟然正爬进西屋的门!
你也想进屋避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