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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太是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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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太阳是个魔,一个人在天上,玩得开心极了。

    它,把火球炼得通红,再得意地射下来。还给风的脚锁上镣铐,不让风移动半步。又撺掇撺掇雷支使支使雨,时不时发发脾气。所以,大地滚烫,世界无风,江河泛滥。

    只有蝉,跟着鼓噪,阴阳怪气。

    (一)

    浩哥出发了。

    其实谈不上出发,不到三百里,n市的妹妹家不远。也算出发,要开车,开车应该有个出发点和目的地,当n市把浩哥他妈和他儿子接回来。没带香肠腊肉白酒香烟,左手没有鸡右手没有鸭,身上还背着一个呕,身上只一个任务,轻松的任务。其实也不是任务,其实是要躲开另一个——接待——的任务。

    以给自己安排的任务逃避别人强加的任务,当然让人高兴。

    下午四点的重庆,依然流动着火。这种温度的体验年年如此,只要太阳那厮普照大地永不落。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自动。浩哥踩着油门,一路高开低走,驾轻就熟,上行下效,左右夹击。车窗紧闭着热浪,却开放着风景。一路山高水低,郁郁青青,层层叠叠的山峦像半生不熟的情人的面孔,翠绿的树新鲜得像洗净了准备下锅的无公害蔬菜,而油油的禾苗则像鱼缸里水不浮动时塑料的草。

    浩哥的眼里总有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是个善于观察而且敏感的人,不论是景物还是对人物,所以浩哥有些旧文人的气质。

    路上车不多,浩哥没有信马由缰,除了它的脑子和眼睛。

    眼睛有些晃,浩哥戴上墨镜,过滤多余的光线。黑色的柏油路太干净,白色的标识线太干净,往来不多的车辆也太干净,太干净了就被太阳反了光。这里有点物及必反的意思。但浩哥自动档的车倒开得不愠不火,过了40岁,知道了什么是和怎么样稳中求进——温柔地抵达彼岸。

    没有拥挤,没有喧嚣。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节奏和车身稳稳的速度,这让人快乐。浩哥忍不住唱起了歌——那首叫冬天里的一把火的老歌。空调吐着凉气,车里凉凉的。

    凉凉的空气中有一个声音“大哥,给你点钱,咱不嚎行不?”声音也不愠不火

    “没事,让我唱完,唱完倒给你钱”浩哥

    “不行,你不能唱完,不然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大好河山,为子孙万代,你忍忍,忍忍,一会儿就好”

    “最是女子多薄情,你懂啥。哥唱得不是歌,哥唱得是寂寞,寂寞是一支唱不尽的老歌”浩哥

    “寂寞你也得忍着,忍得住寂寞的人才可以千秋功业他人评说”

    “寂寞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偷来的东西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快乐”“说了给你钱就会给你的,有了快感都不让人叫。”

    “强盗逻辑。那就该直接偷来快乐,还用得着拐个寂寞的弯?”

    “一个拙劣的贼!”

    浩哥不是贼,他只是想得到快乐。时时处处于生活中间,去发现体味容易被忽略的事物,并把它据为已有,这与做贼倒有几分相像。

    (二)

    进入n市,天色尚早。

    穿过嘉陵江大桥就到浩哥妹妹家了,温度不再灼人,换了一副和善的模样,仿佛要下雨。大桥数十根斜拉钢索抹着浅淡的黄色挺立着,桥下水面开阔一大片洪水悠哉悠哉地流淌着,远处水天相接,夕阳映衬下的和谐壮美,勾连出“落霞孤鹜齐飞,长天秋水一色”的句子。虽然诗句与景致好象不匹配,但感觉是一样的,是美。

    美让人忘俗,浩哥就觉得自己特别俗,想与众不同,但又不能脱俗免俗,经常自我矛盾错乱。他寻找和实践的做法不多,听音乐,写小文,看电影,读小说,无非是在精神上营造一些浪漫轻利的思想时时让自己纯净一些。27层深层净化当然做不到,所以最近找到一个极好的办法——逃跑。这次到n市来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香槟小镇是浩哥妹妹住的小区,这名字总让人产生阳光轻柔,浪漫满屋的感觉。浩哥很喜欢这个名字。名字归名字,现实的情况可没有名字好。但这不重要,好多东西要得也只是脑子里的一种感觉,人的记忆和人的审美是一致的,是一种趋向美好的选择性。可能是一瞬间的,肤浅的,自以为是的,何必那么现实呢,人太现实了容易遭雷霹。

    浩哥无路可走,妹妹只能来接,来了好几次,始终找不到路。妹妹欢迎浩哥的到来,有很多理由。一是好长时间不见,甚是想念;二是儿子把这边的饮食吹嘘得神乎其神,妹妹很满足;三是侄女最喜欢的舅妈来了;四是完成了浩哥交办的事,可以交差了。这种感觉真好,无论距离多远,无论多长时间不见,无论身份变化多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亲情血浓于水一成不变。

    儿子和小侄女在小区门口立着,见到浩哥的108,侄女好开心,在车前跑着引路,晒得黑黑的小身板套在碎花的长裙里飘舞在她的世界——她熟悉的地盘。儿子挺腼腆,脸的表情让人吃不准,看起来只是比我先到的客人。

    孩子可爱出于真纯,真纯是因为对人不设防,说想说的,做想做的。孩子与孩子在一起的快乐同样真纯,真纯到让人心生感动。现代都市里的孩子,是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他们真正拥有的其实是什么也没有,在大人看来便利的物质生活,一流的教育环境,其实是他们孤独、压力和任性的源头。因为,他们没有伙伴、没有苦难的体验、没有一天真正的快乐,他们脸上的笑时常隐藏着不安,大人们努力奋斗并自以为是地称之为还不是为了你将来的言论,多么滑稽啊。对孩子的教育,浩哥非常困惑。不但在想法上,而且在做法上都莫衷一是。自己根本没有想明白,所以根本谈不上教育。无情的社会,让浩哥这一代的人简直无所是从。想放不敢放,想抓又抓不住!想做一个参与者,可又无从下手,想做旁观者,可心又不甘。苦命的孩子可怜的父母。

    不知道社会评价的标准是什么,但他心里的标准是快乐,所以浩哥认为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是失败的。浩哥也在有空的时候反思和琢磨,依然没有头绪,因为孩子的发展不是线性的,而且还一天比一天大,一天一天都在经历变化,儿子12岁了又值2个月的假期,让人头疼。

    但无论如何孩子必须和正在长大。

    (三)

    在n市,浩哥发现了儿子的快乐,打心眼里真正的快乐——什么都好吃,妹妹家做的或饭店的,不是自己家惯常吃的,一切都好吃,口腹之欲得到极大满足;早晨睁开眼就看到崇拜他比他小五岁的妹妹,摸摸她的头,抠抠她的脚,一起看喜洋洋,哆啦a梦,监督她完成作业,帮助姑姑调教她,适时地作出哥哥必要的模样儿,恶作剧地逗她,笑她,捉弄她,晚上累得筋疲力尽倒到床上,真正找到了那份当哥的感觉;不用看妈妈唠叨的嘴和爸爸凶巴巴的脸,大模大样地打电子游戏;还有就是完成了一个极其重要,开启未来的事,这次到n市的基本原因——给小鸡鸡整形,很成功。

    天擦黑了,街灯亮起来,并不热。

    寻地方吃饭,一家7人。到一个叫做天醉园的地方,一个城市边边可以露天有很多光着膀子的人吃饭地方,一个山脚下有蒙古包形状一家人一桌的地方。浩哥和老婆对妹妹和妹夫对儿子小鸡鸡的关照表示了真诚的感谢,说到了儿子的懂事两兄妹开心的生活,关注了许多家长里短的琐事,喝了些燕京啤酒。

    快乐的时光,快乐的夜晚

    重新的组合和调整,各自睡在了各不习惯的床位上,休息得不太好。对睡眠来说,床和习惯很重要。

    浩哥第一个起床,清晨六点是一片无言的朦胧。晨曦初露,天是鱼肚的白,还在厮守着夜的黑,感念一夜的缠绵,光的脚却悄悄滑移,撒扯出一个昨天和今天的界线,日子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粘合在一起,平淡如火。

    夜里下了雨,水痕静谧在地上画出各种奇形怪状,好象天空许下的一个个无法兑现的诺言。

    打开电脑,浩哥杜撰了56个字,把它们生拉活扯地拼凑在一起,唤做“无题”——

    碧空如洗日高悬,江水无风独行船;夏蝉轻薄急急唤,杨柳不解尤自怜。

    多情明月无情雨,晓梦声声夜半残;夜雨可解此中意,嘉陵水涨又一年。

    最近,浩哥喜欢整点“诗情”象,婴儿呀呀学语,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但还不懂得诗的韵脚,所以常常如鲠在喉,自寻烦恼,象一个精神病人的自杀。

    (四)

    时间是灭绝师太。

    “背一下那句话”浩哥对儿子说。

    “哪句?”儿子的神情有些阴郁。

    “分别时相互劝慰的那句”浩哥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千里搭长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儿子脸上的笑隐去了,全无生气,默然地上了姑爹的车,和小侄女一起。

    车出了城,城市越来越远。拐下高速公路,乡村的风光铺在眼前,和心情一样开阔。绿色的田园,生动的世界,微风里收获的味道。

    车停在路边,路边有一个葡萄园——

    “葡萄挂在腾架上,一串一串,包着白纸的封面。猫着腰,看,摸,剪,多少日子的等待,这一天,甜得不再发酸,紫色微青的生命躺进了孩子们竹的提篮。”儿子心情好转。

    车又行。又停,停在一个正要拐弯的路口的山坡边。

    往下看,低低的草丛里,一大群的鸡在里面流连。一个山里的婆婆出现“买鸡啊,都是土的哦,老板不在呢,打电话他就来”自说自话“不买了,麻烦。”这里,离上重庆的高速路口很近了。

    “儿子你过来”儿子慢腾腾地摇过来。

    “嗯,经过与你妈郑重的讨论,我宣布,再留一天”儿子的脸已经无法掩饰地笑烂,但强忍住,哼了一声“哦!”所有人都笑了,这是假装矜持的表现。

    汽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忽左忽右,时隐时现。两个孩子欢快的笑声溢出车窗,飘散在田野,落到一个农庄的空场上,一个现代的,生物的,大棚的农庄,种着水果和蔬菜,我们要摘菜。农庄经营的人告诉我们,水果品种很多,蔬菜非常环保。可现在季节不对,青黄不接,没有蔬菜。难掩失望,还是去看看。在蔬菜大棚,横七竖八烂掉的蕃茄、辣椒,瘪了的南瓜、丝瓜、西葫芦,一片狼藉。只能遗憾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时令。这情景,现在可以扯出一句话“你是我人生最美的相遇,相遇要找我最美的时间”还好,有葡萄,什么萨尔多瓦,黄蜜,玫瑰香,挂在伸手够不到的枝藤上,下面是光照和灌溉系统,土质偏白,很干。农业大学的技术员很大方,我们负责尝他负责剪,只装了一袋,浩哥妈妈对这些有名有姓的葡萄极称赞,在车上打了好一阵子嗝。

    水果填不饱肚子,所以要吃鸡。在农村吃土鸡当然正宗,何况冠以“舌尖上的n市”“xx第一家”的名号,那就算幸福。环境也不错,明显是城市化了的路边餐馆。尖椒鸡只剩下椒,鸡血菜汤只剩下汤,筷子粗的空心菜只剩下油,儿子吃了四碗半米饭,米也是本地的,比城里的进口的都好。

    还要去一个据说是没有开发的山,那里如仙山一般凉快。在田间山头左弯右拐,在好几个路口折回,所有经过的路都只容一个车身,浩哥开得小心,如果对面有车来,只好“执手相看泪眼”进不去退不出。还好,除了不怕热的鸡在路上飞,怕热的有牛尾巴在前面摇,没有车来。

    农家宅院,竹林稻田,几度峰回路转,郁郁青青都不见,路断——遗憾。下车吧!

    “远山风光好,只是路已断;近在咫尺处,无缘来相见”遇上此类情况,浩哥总是相信某种神秘的暗示,决计不会霸王硬上弓,他阻止了妹夫努力的企图。

    那就在路断的尽头边上将息将息,徘徊徘徊,坐坐走走,呷一口崂山带回的毛峰,踩踩软似糯米的红泥,听听竹林深处知了的叫声,看看小沟里叮咚流走的一股洪水,与正好路过的山民扯几句互相听不懂的闲蛋。何处无风景?吹过山风,听过山泉,踩过山石,何必非要上山顶。

    回城,已经是下午五点的太阳。

    全体补午二小时,七点集体喝苞谷稀饭,十点部分青状劳力烧烤,十二点两个大男人喝麻。

    那个夜好睡,没有梦,没有雨。

    也没有理由,浩哥的车驶向了回家的路。

    喝了大碗中碗牛肉羊肉的粉儿。

    七月的太阳,就是一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