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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当帕丽纱遇上心中的白马王子时,巴西利斯庄园的纯白蔷薇就会变得深红。卡莉婆婆每次见到帕丽纱都会说这么一句话,让帕丽纱很闹心的一句话。久而久之,这个充满黑色魔法的咒语竟成了卡莉婆婆的名言。
卡莉婆婆,今天天气不错。其实应该说帕丽纱的心情不错,至少她十六年来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跟卡莉婆婆探讨天晴下雨等相关事宜。
是啊天气不错,昨天的阳光很明媚。可是啊,都十六年了,为什么帕丽纱还没遇上命中注定的王子呢?卡莉婆婆佝偻着背,对命运之神的安排表示怀疑。
一听到与王子相关的事件,帕丽纱的脸就变得像焦炭那样黑,再好的心情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耐烦地挠挠脸上的草灰,她说,卡莉婆婆,你每天跟我说三次与王子有关的事,都十六年了,我还不清楚王子是什么。
卡莉婆婆站直了,睁着一双老眼看天上的白云,怔怔地说,王子啊,应该就是额头上写着“王子”两个字的人吧。大概是这样。
帕丽纱立即僵在了当场。哎,为什么不能有浪漫一点的解释呢,这个是在她身上潜伏了十六个春秋的预言啊。至少,像传统的灰姑娘与王子故事里一样,多多少少要戴个皇冠,穿件华丽的骑士服,就算不能骑个白马,骑个驴也不算太丢脸吧。帕丽纱觉得生命的极光在向她招手,完了,命运。
卡莉婆婆一定是巴西利斯家族的巫婆。帕丽纱向马尔金大夫抱怨。马尔金推了推眼镜,把脸凑近看她,吓得她退了一大步。老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是怪物吗?帕丽纱的眉毛跟眼角挤成奇特的米字形。
马尔金大夫正色说,帕丽纱,你长大了。
为,为什么说这种话?你以前没这么说过吧。帕丽纱觉得有点恐怖。
因为女儿你终于长青春痘了。马尔金突然一把抱住这个有着白色短发的珍贵女儿老泪横流,任帕丽纱用力挣扎,却死死地不肯放手。巴西利斯家族,难道是疯人一族吗?帕丽纱觉得四肢软绵绵的。
002
巴西利斯家族,意为神骏一族。表面上是一个以养马卖马为生,而实际上,这是一个有血缘性的怪盗集团。家族的每个成员,或多或少都有点改变物质形态的能力,比如把花变成布,把闹钟变成木锥。作为当中最年轻的魔法怪盗,帕丽纱拥有一项特技,那就是万能障眼法。可以把一切物质的存在掩盖起来,让人觉得消失了似的。当然,这种魔法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能用。可悲的是,她今在的心情特别糟糕。
帕丽纱,这个月的新任务分下来了。哎呀。年轻的族长德兰一进帐篷就撞了个鼻青脸肿。啊,对不起,德兰大人,这儿原本是一排书柜。马尔金慌张比划着。却见帕丽纱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
又闹别扭。德兰头痛。帕丽纱仰着头,一脸不屑。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样闹。哎哟。德兰的脚狠狠地痛了一下。啊,德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那儿原本是个这么大的药炉。马尔金冒出一溜冷汗。帕丽纱依旧爱理不理。
你到底要怎么样?德兰失去了耐性。完成任务就娶我。帕丽纱直直地瞪他。德兰擦了擦汗,摇头说,你又说这种话。帕丽纱说,对啊,娶我,然后把蔷薇花园里的白蔷薇换成红色的,卡莉婆婆就不会烦我了。德兰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了。马尔金一副快发疯的样子。
帕丽纱,你爱我吗?德兰问。爱,尊敬的族长大人。帕丽纱一脸无邪。帕丽纱,你真的懂得什么叫爱吗?德兰说这句话时,有点犹豫。不懂,不过,我会弄懂的。帕丽纱自信满满。
那么好吧,这次任务,你要是完成了,并弄懂了什么叫爱,就来找我。德兰转身。一方为定。帕丽纱有点高兴。一言,哎呀。德兰又摔倒了。对不起,德兰大人,那儿是墙壁。尔金脸上的汗水已经汇聚成河,但这一次,是德兰自己撞上去的。
老爹,这一次的任务是什么?偷皇冠上的翡翠,还是偷丞相的金钥匙?帕丽纱问。这一次,帕丽纱要做一件很大很大的事。马尔金拿出一封信函。
什么大事?帕丽纱不以为然。帮米凯尔王子从他弟弟斯卡的手里夺回迷离之都。马尔金说。听到“王子”两个字,帕丽纱的眼睛里冒出了金星,仿佛卡莉婆婆又出现了。
德兰大人派了一个助手给你,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的。马尔金抽出一张地图,塞进帕丽纱手里,顺手把她推了出去。好好地干,不要给咱们家丢脸。他用力拍帕丽纱的肩。嗯嗯嗯,我会的。她点头。
一定要好好的干。马尔金利落的关上了大门,激励声从门缝里闷闷地传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老爹,我还没吃晚饭呢,开门啊开门啊。帕丽纱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德兰派给帕丽纱的是一个有着深紫碎发的年轻人,一脸沉默,没有多余的表情。帕丽纱看到他时,他正低垂着淡灰的眼睛喂马。他的个子比德兰要高一点,宽厚的肩膀可以看出是长期煅炼的结果。
你,名字?帕丽纱扬了扬手,一脸主人模样。年轻人似乎愣了一下,说,麦克。我,帕丽纱,巴西利斯家最最的名的魔法怪盗。帕丽纱拍拍胸口。麦克看也没看她就转过了身。
喂,你这算什么?帕丽纱绕到了麦克面前表示抗议。麦克一把提起她,扔在马背上,说,什么啊,你小子是最好的魔法怪盗,说给谁听都无法相信吧。他的眼睛里蕴着笑意,放下手里的活儿,叉起了手。他已经完完全全把面前这个神气活现的小丫头当成了男生。
你不信?帕丽纱挣扎地站坐稳了。当然不信,你要是魔法怪盗,我就是米凯尔王子了。麦克毫无城府地笑着,嘴角夸张的弧度给了帕丽纱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打击。
砰。帕丽纱对着右手握紧的拳头狠狠地呵了一口气,把麦克打飞了出去。她听见麦克在空中暴劣地叫嚣着,不准打脸啊。整个人就像青烟般飘远了。
把巴西利斯家族最引以为豪的怪盗说成小子,还动手动脚的,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帕丽纱揉了揉生痛的右手,冷哼了一声。看见卡莉婆婆从草垛的另一边经过,赶紧躲了起来。
那些关于王子的预言,真的真的很奇怪啊。
003
帕丽纱把麦克当仇人,有很多原因。其一,麦克一直认为那些有着黑色长发与婀娜身段的女人才叫女人,所以帕丽纱在他面前连性别都举手投降了;其二,他们两狠狠地打了一架,双方的脸都肿成了面包王,只有仇人才会下那么重的手;其三,当德兰向麦克证实了帕丽纱的高贵身份后,那混蛋仍旧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让人不爽;其四,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
现在他们走在去迷离之都的路上,一个走左边,一个走右边;一个肿着左边脸,一个肿着右边脸。
说好了不准打脸的。麦克埋怨。打了怎么样?你以为你那张脸好看,下巴尖尖,没一点肉,哪像个男人?帕丽纱的品味变得独道起来,大约忘记了德兰的下巴也是尖尖的。
哼,再怎么我这张脸也是有很看头的,不像有些人,发育不良的三寸钉,才那么点高。麦克话音刚落,迎面飞来一苹果,没能闪开,又倒下了。我不像有些人,牛高马大一点用也没有,连个苹果也避不开。啊呸,什么东西?大概还没有嘲笑完,面前飞来一块香蕉皮,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帕丽纱的张大的嘴里。
于是两人把包袱里的东西当成了武器,先是扔水果扔面包,到后来变成了扔衣服扔金币,一脸杀死人不偿命的穷凶样。身后跑了一群人,捡金币抢衣服,忙得不亦乐乎。
当还剩一个金币时,两人同时打住了。只剩一个了,看医生也只限一人。麦克莫明其妙地高兴起来,根本忘记了额头还在流血,现在最根本最终极的意义,就是向帕丽纱炫耀最后的金币。帕丽纱低头,把空空的包裹扔在地上,歪着嘴看他。看他一张被揍得异常惨痛的脸渐渐变白,发灰,扭曲。熠熠生辉的金币,弥足珍贵的最后财产,在帕丽纱的魔法下变得透明,最终淡化消失了。
我说过,我是最好的魔法怪盗。帕丽纱得意地笑。
夕阳西下,两人摊开了手,耸了耸肩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好饿。没有人烟的地方,魔法怪盗是变不出东西来的。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麦克,要夺回迷离之都的支配权,最重要的是偷到什么东西?帕丽纱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源边坐下。应该是兵权。麦克沙着喉咙,有气无力。兵权,要怎么偷啊?帕丽纱掖着饿扁的肚子。皇后左手上的红色蔷薇戒指。麦克低下头,目光有点飘忽。
戒指。这个容易。帕丽纱躺在沙地上,但马上被烫得跳起来。真的很容易吗?麦克有些黯然。当然容易,魔法怪盗可以偷回一切,包括权力、欲望、信心帕丽纱拍胸脯保证。那爱呢?失去的爱,兄弟之爱,情人之爱?麦克突然抓住了帕丽纱的肩膀,过度的用力让她感到火辣辣的痛。
爱,爱是什么?帕丽纱发怔。要是我懂的话,说不定,可以把它偷回来。她有些懊恼。
爱,我也不懂,要是懂的话,就不会失去了。大约,是那种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心底发酸了,却说不出来的感觉吧。麦克颓然坐下。淡灰的眼睛,微微泛着海水蓝的波光。
麦克,你的名字,为什么叫麦克?
不知道,大概是天使的思意吧。你呢,为什么叫帕丽纱,像个女人的名字。
帕丽纱,表示的是生命颜色中的紫红。暗淡的红色。
帕丽纱,我们合好吧,这样太无聊了。麦克突然说,然后,他和她发现周围有很多对绿色的眼睛盯着他们,已经很久了。一些贪婪的嘶吼,从那丛幻绿中飘出。
是狼群。
004
有两个很小很小的男孩,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那还是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两个小男孩,是兄弟,他们都明白对方心里想什么,所以说好,要公平的竞争,努力娶到小女孩为止。于是哥哥把父亲留给他的戒指送给了小女孩,弟弟对女孩说了我爱你。弟弟是每天练习这句话,直到十六岁那年,才结结巴巴地说出来的。哥哥嘲笑弟弟没有认真努力过,但是女孩却最终嫁给了弟弟。并用哥哥送给她的戒指,帮助弟弟登上了皇位。
故事就是那样简单得不可理喻。如果硬要加上点什么的话,就是哥哥不甘心,于是求另一位女孩帮他抢回戒指,抢回失去的爱情。
麦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起那个故事,但是,回忆里的一切,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他疯狂地把帕丽纱压在身下,任狼群撕咬自己的身体。泪水,无声流下。帕丽纱摸了摸他冰凉的手,全是血。
麦克,麦克,你醒醒啊,麦克,你为什么要救我啊?麦克帕丽纱挣扎着。
哈哈,哈,帕丽纱,你不是巴西利斯最好的魔法怪盗么?哈,帕丽纱,你也会怕吗?他绝望地看着深蓝的天空。帕丽纱想说什么,但是张大了嘴,却只有哭声飘了出来。她的障眼法完全失效了,只能背着麦克在荒漠里奔跑。
放下我吧。麦克大声地说,他在流血,但是意识仍然清醒。不要。你跟我一起来的,我一定要带你回去。帕丽纱依旧固执。放下我。麦克提高了声音。不。帕丽纱更执着。
那情形,跟许多年前的那个故事一样。哥哥背着弟弟在荒漠里奔逃,弟弟却挣扎着想保护哥哥。那些失去的,在这一刹那,浮现。
如果我夺回了戒指,一切就都会复原,珍,还有斯卡,都会回来的。麦克想着。
麦克,就是米凯尔。
005
当帕丽纱遇上心中的白马王子时,巴西利斯庄园的纯白蔷薇就会变得深红。
迷离之都的皇后,珍的手上,的的确确是一枚深红的蔷薇戒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她的笑容温柔甜美,目光静宜如水。斯卡陪她站在城墙上,观看七月的烟花。怎么看,他都是一个静慧的男子,流光飞辉的黑直长发,把脸上的伤痕遮得有点勉强。
麦克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在帕丽纱的搀扶下,下了城墙。人人都认识米凯尔王子,士兵没有阻挠。在三个人的眼神穿梭中,突然没了帕丽纱容身的空间。她不禁退了两步。
珍,斯卡,是我。米凯尔说。哥哥,你还回来做什么?这个国家不会需要你的,因为你把象征国家尊严与权力的戒指随便就送给了别人。斯卡的声音在中性中带点柔和,却不乏威严。我没有,我把它送给的,是最重要的珍。米凯尔有些惊慌。
难道你还不懂吗?爱,并不是用权力与物欲就可以换来的,你可以试试,用你的心,真心地对珍说三个字,那三个字。我我米凯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没来得及思量,眼神却莫名其妙地与帕丽纱对上了。她的脸有点苍白,嘴唇有些颤抖,她有荷杨尚潭碧水般的绿色眼睛,雪白的柔软短长,她语气骄横,目光明媚,分明就是女子。
帕丽纱有点发晕。她看着珍高贵而纤细的手指上,闪着红色的光芒。嫉妒,让魔法在她手里转动。她是巴西利斯最好的魔法怪盗,只是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心不在焉。
白光闪动,一切归于宁静。
城楼上传来珍的惊呼,斯卡,斯卡,你这是怎么了?帕丽纱睁大了眼睛,看见斯卡与米凯尔同时消失了,她的魔法,在最重要的关头,失败了。消失的,并不是代表一切的戒指。她碧绿的眼睛里,流出了忧伤的表情,她叫着,麦克,混蛋。
谁爱谁,谁喜欢谁,在命运中一锤定音。
巴西利斯的花园里果然开满了深红的蔷薇花,深得发紫的红,就像帕丽纱的名字。德兰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马尔金大夫家的大门口。许诺是有效的,虽然没有完成任务,德兰还是想娶她,他甚至乖巧地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上了“王子”两个字。
啊,德兰大人,这个门,被帕丽纱施了魔法,啊,德兰大人,我没有骗你啊。马尔金站在空气的一边手舞足蹈,但是德兰仍然不置信地撞了上去,头上的肿了一个大包,立竿见影。
我,我我深紫头发的年轻人握着一束红蔷薇单腿跪在中庭,支支吾吾地不成句子。咳,你不会叫我等十六年那么久吧?白发少女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斜着眼看他。
一切故事,从这时候开始。卡莉婆婆笑眯眯地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