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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绿意盎然的藤萝在窗台上静静的生长,几尾热带雨在旁边的阴凉里自由畅快的呼吸吐纳。各色各样的人群,表情严肃或是放松;不一而是的心声,平静或是悲恸。医院这种地方从来就不会缺少生命的气息。屏蔽了纷争,远离了杂乱,所有的不安和犹豫都以细菌的形式在消毒药水喷洒下消失殆尽。人和生命才是这里的主角,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生命诞生,也有鲜活的人生走向末路。深处其中,渐渐也会释然。生老病死都是不可逆转的规律。而生为医者,努力去做的只有尽力去扶平创伤,有的来自身体本身,有的则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极度恐惧。
他最近开始疲倦,忙的时候一天连赶几台手术。刚刚出了手术室,那边又有小护士汇报“谁谁体症不稳;谁谁谁不配合治疗。”一个接一个的加班,一场又一场的生命接力。
这些都还只是惯常的烦扰,引起他不安的根由是女友的家人和自己的父母跟商量好的一般,一再地催着他们完婚。结婚、结婚、结婚,这个词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回旋,发出震人心匮的回音。
他的不安和犹疑显的那么的没有道理,说给同事听,换来最为一致的建议:去楼下精神科看看。
他渐渐回不到曾经的生活中,不过而立之年已觉苍老。本能的排斥着一切理所当然的东西。譬如婚姻、譬如家庭、譬如孩子。四年前他和女友经人介绍认识,随后一切发展的过于水到渠成。一路平静的就像他握住的手术刀,总是过于自然的切在分毫不差的部位。他不是不爱她,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偶尔会怀念刚出校门的那段日子,单纯稚气的少年,热情四溢。每一天、接触的每一个人对于他而言,都是极其新鲜和美好的。
她
周末拍毕业照,一群人佯装意气风发的对着镜头喊茄子。刚一宣布“over”便立刻作鸟兽散,学士帽丢了一地。都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离别了,再也不会莫名的对着一花一木感伤,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三两抱头痛哭着说“xx,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顶多有不识趣的人拍拍她的后背“以后要常联系哦!”“嗯,一帆风顺。”都只是敷衍而已,未出校门就已经彼此相忘了。又怎能保证事过境迁之后有谁会还记得谁?
她本性也并非一个凉薄至此的人,只是有些阴影笼在心头多年,使得她渐渐散失了去相信的能力。10年前她跟一个人分别的时候微笑着互道“再见”时至今日也没有再见过一面。曾经的年少执著在经年以后终于酝酿成藏在她心口的一道刺目的伤痕。
她曾经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行走,看见每一个和善的面目都觉得那是他。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无论顺境逆境她都会始终微笑,只因她能感觉到他似乎一直就在身边。大学4年里她每周去两次他们曾经遇见的地方,静静的行走或是坐立,等待一个人将她唤醒。时间太绵长,彼此都已经是沧海桑田了。可是,她依然相信如果他出现,她必定可以一眼认出他来。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相遇的那一年她还太小,小到甚至还没有资格说“我爱你”或是“请等我”之类的话。而那时的他顶多不过当她是孩子,宠爱她、娇纵她、在她疼痛的时候不离不弃的守护着她,只因她是个病着的孩子。仅此而已。
她在悠长而逝的岁月里一遍遍的翻点着过去,逐渐长大,逐渐懂得这些,却依然不愿意放弃。依然天真的相信,会再重逢他,重温那些被时光所遗漏的情怀。所以在4年前不顾一切的考回这座城市,4年后却因心灰意冷执意着要离开。
6月的城市,骄阳似火,她的心却是一点点的冷掉了。本没有希望,又何惧凭空多出的这点失望呢?她这样自我安慰道,渐渐释然。关于他,始终是她一个人的花事,静默生长,无人分享。
深吸一口气,进了系领导办公室。微笑着对那个和善的老人说:“谢谢主任。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并不能很好的胜任。不如将机会留给更合适的人吧!”她尽量保持着面部的平静,要知道留校任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推推手就将这样的机会辞掉了,痛心是肯定会有的,可是相较于留下来一直等待却一直无法遇见那个人呢?她在心绪稍微平静一些的时候,听见主任一席话进入尾声。他说:“以后常回来看看。”“嗯,会的。”
窗外的天空,夕阳与云朵织成晚霞的形状。她告辞着离开。下楼的时候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蔷薇花粉的馥郁芳香。耸耸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它
臃懒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斜射过来,照在它灰色的毛发上,泛出圈圈温暖的光晕。同样臃懒的它伸出粉色的舌头添添阳台上的爪印,飞快的跑掉。
它是一只灰白相间的猫,懒散、乐观,却不安于天命。有钥匙插入防盗门的声音,轻轻转了几下。主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它面前。她抱起它“喵喵,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想我?”它撇过头,在她身上蹭了又蹭。她是它的新主人,而上一任此刻就站在她身后。
主人是睿智独立的现代女性,却有着一些可爱的小女人情怀不失时机的迸发出来。就像当初她瞥着嘴,恰如其分的任性、坚持着,它便被易了主。
原先的主人家里有着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有大量的翠绿植物,而他本人亦有着一贯和善亲切的笑容。它是多么的习惯与依赖着他啊。以至于在易主之初还会因为思念他而整夜、整夜不眠不休地尖叫着。女主人穿着睡袍跑了出来,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它。喃喃道:“想他了,是吗?”它停止了叫唤,在她怀里安静睡着,她抱它进卧室。自次以后它身上多了一种淡淡的香水味道,遮盖住了原先若有若无的药水气息。很快的它就释然了。它是一只记忆力并不坏的动物,并且善于从大量类似的经历里提验总结。它记得自己刚刚离开倒数第三任主人的时候,也是这般难过。同样的悲伤没必要再次上演,何况它还是可以常常见到他。他隔几天会来一次,看望它的新主人和小小的它;或者隔段时间她带着它一起回它的老巢。
它嗅到空气里有喜庆的味道,于是推断出他们快要结婚了。它欣喜着,它不是换了个主人,而是很快就会同时有这两个主人了。它喜欢安静的发呆,却也并不排斥热闹。可是,他们却并不很快乐,眼神里透露着更多的是无奈与焦急。它看着他们一南一北的坐在沙发的两端,各自沉默着徜徉在自己的心事里。人有的时候还真是奇怪,它摇摇尾巴挣脱了她的怀抱,跳到阳台上眺望着暮色中的远方,想念着原先的那座城市、那个主人及邻居家的那只好脾气的黑色公猫。它低低的叫了一声,男主人过来抱住了它,目光深邃的看不见底。
他
他还是继续着工作,偶尔去看看那只神态自若的猫。他做好了失去这段爱情的准备,可是女友的豁达与宽容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她说“请给彼此足够的时间来考虑,想清楚了我们再决定该如何是好。另外,带走喵喵。它很需要你,比我需要它更强烈的需要着你。”他由衷的感激着,却放弃了带走那只小小的家伙。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在不易发觉的内心深处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并不舍得离开她。
一连多日,他始终理不出个清晰的头绪。想的头痛,于是不再去想。
幸好,面对工作的时候,他还是极理智与清晰的。这一天接到的最后一个病人,是个出了车祸的年轻女孩。鲜血不断的流出来将她的衣服染成梦幻般的紫色,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身边的助理说“止血,止血,赶紧。”却听到手术台上的女孩在轻声呢喃着。他手上的工作并没有停歇,凑近一些听见她说“小阮医生,小阮医生是你对吗?”麻醉渐渐起了作用,女孩沉沉的睡过去。他心里一惊,却还是不由分说的按程序完成了所有的救治。
在办公室里换掉工作服,坐下来喝干了一杯水,这一天的工作便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他还是神情呆滞的坐着,一直无法忘掉昏迷中的女孩对他的称呼,记忆被拉扯到多年以前,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子的喊过他。
那一年,他不过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刚刚出来实习,对待这份向往已久的工作充满了无限的热情与虔诚。偏偏那段时间,突发的疫情在这省城及周边城市里四处的流窜、传播着。渐渐的病房的过道都上挤满了病人和病人的家属。病患一天天的增加,却一直找不道有效的控制办法。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的传来嚎哭的声音。他渐渐的开始困惑,原来之前以为的神圣工作只是一次次的目睹人间烈狱般的惨剧而已。
可是,他毕竟本性淳良。在所有有经验、没经验的医师,都对病菌避之尚恐不及的时候,他一次次的出现在病房,耐心的去看着那些病人,一遍遍的测量,一遍遍的对比着数据。虽然只是一个实习医生,可是大家很快都很依赖与喜欢上他。年长一些的人亲切的管他叫“小阮”年幼的孩子叫他叔叔。在这个过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渐渐地找回了曾经的梦想与激情,对待未知的人生重新充满着无限的憧憬与向往。
繁芜的人群里有一个十三、四的女孩,明眸皓齿、说话风趣、精神好的一点也不像个病人。他去翻看病历的时候才察觉她竟是这群人里面病的最重的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可能对病情的后果一无所知。可是,她一直笑啊笑,有意无意的驱走了笼罩在这些人心头的所有阴霾。整个的病区里面这个病房的气氛最好了。所有人都在侧耳听她讲话,不时的发出阵阵笑声。她就是一个以快乐为中心的磁场,不自觉的他也被吸引了进去。
“小阮医生”她说“你不要怕哦!你看我们都不怕的,在办公室和家里多喷洒点消毒药水就好。”她说话老练的还真不像个孩子。
最后呢?他的记忆有点恍惚了,他想不起来那个女孩最后究竟怎么了,唯一记得清晰的是那场疫情最后他们打了个胜战。实习阶段的那段辉煌,遮盖住了他此后平淡无奇的事业和人生。
还是去看看她吧,他在下班前做了一个这样的决定。重新套上工作服,去了病房。
她
毕业竟比想象的还要简单,领了证件、清空了宿舍、形式般的互道了珍重,便各自拖着行李,天涯海角,四散而去。
她是全校最后一个走的,一来为了避开放假高峰拥挤不堪的交通;二来,对于这座城市她多少还有着一些留念,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多待几天吧。
始料未及的是距离封校只剩几天的时候,天空竟下起了一场又一场缠绵的细雨。她待在空阔校园的一角静静地听着这些声音,觉得像极了某一人在她心上无休无止的敲打与呢喃着。宿管科的领导几乎是以下最后通牒的口吻,问她几时离开。她说,好,我收拾收拾,下午就走了。
然后却是一直的不顺遂,站在站牌旁边时发现公交临时改了线;在雨中等了半个多小时,所有的的士都满载着乘客。莫名的想起“人不留我天留我”的典故。然后在踩着一路的雨水走了两条街之后,就真的被天意留下了。
她隐约听见了猫叫着的声音,却在还未来得及仔细去辨别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声更为尖锐的刹车声所掩盖。
鲜血四溢,将她黛青色裙子染成了一抹梦幻般的紫。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在模糊的光线里她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温和的对她说“不要、不要怕”的人。她是真的不怕了,死亡也不过只是一场寻常的旅程而已。多好,最终她还是留了下来,她的青春始终与这座城市同在。她欣慰的笑着,渐渐感到困乏,沉沉睡过去。
梦里她还是10年前那个不偕世事的幼童,有着透明的心境与笑容。他,她爱的他一袭白衣站在她旁边,以不动声色的从容与笃定驱赶走她内心的阴霾。他说话的腔调隔着恒长的时空,如今忆起还觉得就近在耳畔。她迫切地想要醒来。
四周一片静逸。白色屋顶与四壁干净的容不下半点污垢。看见门楣处有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她跟一个女孩对话时,才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所在。身体的疼痛在一瞬间全部跑了出来,她无助的叫出了声。正在讲话的那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本能的回过头来。“她醒了。”那女孩一脸欣喜地说道,然而病人的视线里却看不到她。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在她心里潜伏了10年,占据着她单薄青春里所有的憧憬与向往。而此刻,他就在面前。她的视线有点恍惚,不过她肯定那是他,她笃定那必是他。那个人走了过来,他底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她。她瞥见他胸前的牌子,欣喜便更浓烈的汹涌而出,遮盖住了来自身体本身的疼痛。以至于在他问她感觉怎么样的时候。她居然说了“很好,我很开心。”他错愕,她补充到“小阮医生,谢谢你。”再次沉沉的睡过去。他困惑的不名所以,她内心溢满的快乐却是那般轻易的呼之欲出。
它
它是从那个落雨的黄昏开始回归流浪生活的。天色昏暗,雨水从树上落下,滴滴答答的哼不出一曲完整的调子。它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瑟瑟发抖的卷在道口,灰色的毛发湿漉漉的滴下肮脏的水。四周一片喧闹,所有的脚步声都是匆匆忙忙的,它意识到这次再没有人会将它带走了。
猫是坚强的物种,可是此刻它却哭了,无助与悲伤相交替着,使它的感情变得格外地脆弱与敏感。人来人往,它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全世界所抛弃了。
它的生活从来不缺传奇。可惜它只是一只猫,它没有同伴,它不能书写、也无从诉说,仅剩的表达只能是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梳理起过往,以便使自己不至遗忘。
之前看见的那个女孩很像是它最初的主人。那个小小的、会对它说很多话的小主人。它出生在她的家里,那个时侯她在另一个城市里念书。空气里有她留下的伶仃的淡香,它在这种味道里一直长到半岁。她放假回家,看见它时有满脸的惊喜。它也一样。她们逐渐熟络,这是必然。
冬天过去,女孩依然要远行。它的悲伤与难过是那么猝不及防,可是它只是一只猫而已。它不能改变什么,它的同伴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它们只是简单的猫科动物,对生活的全部要求不过是猫粮可口、猫窝舒适、伴侣追逐。它在格格不入的环境里愈发孤僻。那个离开的女孩在远方,于是远方变成了它唯一的信仰与梦想。它在一个黄昏逃了出来,逃出了温暖舒适的家,逃离了主人、妈妈、爱着它的黑猫所构筑着的温馨世界。
它逃了,只是为了一个和它短暂相逢、视它为知己的女孩,这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
过了很多个日子,白天与黑夜一次次地交替,它在流浪与孤独中渐渐习惯。在晴朗的日子里去路上衔些食物,落雨或是疲乏的时候躲在屋檐下静静栖息。它几乎要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样了。可是后来遇见了一个男人,那个人有着极和善与亲切的笑。它盯着他看,它清澈明亮的眼睛深深吸引住了他。
它被带走,随着呼啸的列车去了另一个远方。生活就这样再次被推倒重来,不安、焦灼,终于习惯。
平静的过了很多的日子,思念依旧在心里反复地煎熬着。它是一只猫,有一个女孩在它心底栖息。所以无论当下的生活多么安逸,它注定还是要为她远走天涯的。它顺着水管爬了下来。它在奔跑,它在大街上奔跑,它独自在空旷的大街上率性地奔跑。身体被淋漓地释放,灵魂遁逃,每一步似乎都是在奔向它最初想要的幸福。
速度太快了,它转了个弯,没有意识到接踵而至的灾难。它幸免于此,可为了避开它,司机撞向了路人,撞上了那个眉眼像极了它寻找的主人的女骇。
他
没有人能告诉他,昏迷中的那个女孩是谁。她被肇事司机送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
他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她尚未苏醒,只有肇事司机的妻子守在她旁边。他跟那个人打听她出事前后的情况,对方亦急切地想知道病人的生命体症。
女孩在这个当口醒了过来,麻醉渐退,她应该是会很疼的。他过去看她,她居然说出“很好、很开心”之类的话。他愕然,病人却在这个当口不慌不忙的继续睡过去。
他回到住处,独自坐了很久,然后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惊醒。
电话那端是女友焦灼的声音“你有来过吗?喵喵,喵喵不见了。”他飞奔出去,她柔弱无助的声音让他心声爱怜。
天色彻底的黑透,老式的路道里,有着不太灵敏的感应灯。他大步地跨上去,在一片黑暗里唤她的名字。她倦缩在卧室的窗台边。透过那一片来自路灯的恍惚光线,他看见的是一个眼神困倦的像走失的猫一般的女子。
这一瞬,他便明白了面前这个女子并没有一贯的那么刚强。他蹲到了她面前。如此便清晰地看见漾在她眼里的那些泪水了。同一时间,他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了,她佯装坚强,留给他一个独立虚幻的自己。两个都太过独立的个体是不会相互需要的。
而今天因为一只走失的猫,一个有些莫名的女孩,他们突然害怕彼此失去。
他抱起了她,如同抱着那只敏感柔弱的小花猫。“黛沫,我们结婚吧?”她仰起脸看着他,来不及止住的泪水还在继续肆意的流淌着。“好吗?”他无限轻柔地继续说道。
醒来后接到值班护士的电话,昨天那个女孩已经完全苏醒。“联系到她的家人了吗?”他轻松了片刻后问。“嗯,苏悦的脑神经并未受伤,记忆很好。”
苏悦?她叫苏悦!
他愕然,10年前的那个女孩也是叫着这个名字。
他突然急切地想要去谢谢她。10年前因她的缘故让他找会几近遗失的梦想与激情,10年后她再次出现又带他走出了另一个迷茫。无论这其中有多少是偶合、又有多少必然。她总是以迷雾中灯塔的形式出现的,这点毋庸质疑。
在这个清晨,他开始猛烈的想念那只离家的猫。对于不太习惯与人沟通的人来说,动物是最好的倾诉伙伴。如果它还在,他会贴着它的耳朵告诉它,生活的一切困顿他都找到了答案。
她
她在夜里醒来,身边一片寂寥。换药水的护士迈着极轻的步子,像是怕一不留神就会惊走屋内人难得的酣甜梦眠。女孩本能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你醒了啊?比预期的要早嘛。”好脾气的小护士一脸的喜悦。她勉强笑了一下“我伤到哪了?”“你没感觉吗?肋骨。”“没,全身都是麻麻的。”“也对,麻醉还没全过去。现在还不能喝水,六小时后就可以进些流食了。口渴的话,我待会帮你弄湿毛巾润润嘴唇,目前只能这样了。”“不用的,谢谢你”“记得家里号码吗?要不要帮你通知家人。”“好”“嗯。号码报给我,你继续睡。有事按手边的铃就好”“谢谢”
怎可能还睡得着?她忘了问刚才的那个小护士这里是几楼了。可凭感觉这应该是很高的吧,天空那么近,星星悬挂的位置似乎触手可及。当四周重新恢复了一片静逸时,她突然想起在此之前重新见到的那个人了,是梦吗?也太真切了一点。直到夜色褪去,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放弃纠结这些问题,重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满满一屋子的人,她被这场景吓了一跳。仔细去看近处有爸爸妈妈,远处是其他一些并不认识的人。妈妈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爸爸神情亦是焦灼的“悦悦,悦悦”他们无限轻柔的唤着自己。她的手被妈妈紧握在手心。突然觉得世间美好,莫过如此。“我没事的”她心生不忍,朝他们笑笑。“悦悦,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过马路要当心的。”“别唠叨了,让孩子好好休息吧。”爸爸说道。她不失时机的赶紧微闭双眼。看着父母跟另一对年轻夫妻交谈,过了一会,那边的女人走了过来。“悦悦,对不起。还是很痛吗?”“好多了。没事的,姐姐。我知道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说话的当口,她看了几眼挂钟。医生查房的时间快到了,她在等一个人。
一群顶着晨曦的光泽,英姿飒爽的白衣使者如期而至,可是并没有那个人。她的心是凉的。隐隐听到有一个人对她说“没事,只是单纯性骨折。出血过多,好好调养就好了。”周围的人全部一脸喜悦,她此时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是出了一场车祸,并且曾经命悬一线。
她问到“我可以喝水了,是吗?那么我要一杯水。”不相关的人悉数离开后,她抬头去看外面的天空。那么近,那么蓝,一如她一直追寻的心态:宁静、波澜不惊。
又有人进来,她听到了细细碎碎的步子,并没有回头。麻醉褪去,身体的痛开始显著。
“苏悦,你还记得我么?”她应声回头,却在同一瞬间怔住。
“小阮医生,小阮医生对吗?”她笑,尽量掩饰掉心底的波澜。
“哈,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你。你怎么在昏迷中也能看清我”他指了指工作服前的胸牌。
“额?我伤的又不重。”她惊慌的要找其他话题掩盖过去。她在心里千百次的呢喃过他的名字,他怎会知道?
于是琐碎的交谈了半个小时,其间交换各自的境况。他表示见到她很高兴,只是遗憾是这样的形式。她说没关系,正好可以乘机偷偷懒。他笑着说她果然还是个孩子。
半个小时后,他去赶另一台手术。隔壁空着的床位住进来新的病人。家人陪同,摆放必要的生活用品,一切都很平常。她朝他们笑了一下,就算做是招呼了。一声尖锐的猫叫扰破了这平静。那声音从临床的怀里传来的,此刻她们靠得这样近。“咪咪”她失声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