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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和亮是高中时的同学，他们都从山里来，很穷。班里同学穿着鲜亮的名牌衣服，而他们俩依旧穿着多少年被别人淘汰下来过时的衣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很快难舍难分，在一起聊天，一块儿上自习。吃饭时，他们从玻璃瓶中舀出一勺豆瓣，倒一杯开水，就着馒头吃，要不然变换一下口味，用馒头蘸醋。闻到别人碗里飘出的肉香，便忍不住有流泪的欲望。
但是明和亮都明白，要改变命运只有靠自己。所以他们学习起来都很卖命。困了，用凉水冲冲脑袋；累了，用竹签支撑眼皮。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学期，明考了全班第一，亮考了全班第二，拿到成绩单的那天，他们相拥而泣，相互安慰“艰辛的日子就要出头了”
事实上，胜利的曙光还在地球的另一边。他们依然吃着豆瓣亦或馒头蘸醋。这样过了两年多，高三第一学期的第一天，班主任叫每位同学交20元钱，说要用来买复习材料。
晚饭后，亮和明相对无言。沉默良久，明轻轻地问亮：“你有吗？”
亮摇摇头。
明说：“那怎么办？”
亮想了想，说：“只有写信叫俺爸再卖些粮食了。”
亮又说：“你呢？叫你哥也卖点吧。”明自幼父母双亡，跟着他哥过活。
明目光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说：“哪能，我嫂把他管得越来越严了。”
亮说：“那找人借吧。”
明苦笑道：“谁肯借给我。”
亮知道自己帮不了明，就没再说下去。饭后，又进入了剑拔弩张的自习状态，早把那件事抛在了九霄云外。
两个人依旧学到很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寝室。晚上刚刚息灯，所有寝室尚在找蜡烛、找手电的忙乱之中，亮出去洗脸，忽然看到隔壁寝室钻进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拿了个东西之后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亮心头一惊，马上意识到有人偷手机，最近学校里发生过多起趁息灯之际偷学生手机的事件，热血涌遍了亮的全身，于是张嘴高喊起来：“有贼，抓贼啊！”并飞速追了上去。亮的叫喊声像一颗炸弹在楼道里引爆。那贼一听，赶忙加快脚步向楼下跑去，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卫从楼下上来堵住了贼的逃路，于是那贼转身冲进了厕所。亮也跟着冲进了厕所，厕所里一片漆黑，亮的心狂跳起来，浑身直冒虚汗。正不知所措，黑暗中一双手猛的捂住了亮的嘴，亮浑身一颤，心想，这下完了。
“别叫，是我。”一个熟悉而又颤抖的声音传入了亮的耳朵。天哪，怎么会是他！亮惊的说不出话来。
见亮没有回应，他又说：“千万别说出去，求你了”他的手慢慢地滑落，声音哽咽了。
可是晚了，说什么都晚了，亮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束手电光就照了进来，门卫来了。一片嘻杂声朝这边漫来
按照明一贯的表现，学校本打算对他从轻处罚，但那时学校正在申报省重点的评估之中，硬件已经达标，作为软件之一的校风还不足。校长一阵惋惜，还是决定开除了明。
明背着铺盖卷离开了学校。
明是死是活，没人知道。明的哥来学校哭闹了一场，随后就被明的嫂子吼了回去。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件事一直让亮愧疚了10年。在良心与友情之间，亮无法判断自己的对错。每每想起明，亮便有了流泪的欲望。
如果不是与明再次相逢，亮会带着这份愧疚直至躺进棺材。
暑假，学校组织去上海学习，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亮邂逅了明。明大腹便便，派头十足。一问，方知明当年离校后，随一伙打工队南下广州，先做砖瓦工，然后做小工头，几年后辗转上海，做房地产，而今已经是腰缠万贯的老板了。
明在一家海滨酒家设宴款待亮。席间，明问起亮的近况，亮如实相告：“师范大学毕业后，一直教书至今。”
明笑道：“幸好我没有走那条路。”
明举起酒杯，说：“我敬你一杯，没有你当年那一声吼，我就不会有今天，我真的很感激你！”
明一脸的真诚，亮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