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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全榜德就是为了这个才操办这场婚礼的。当年他与尘悠子争夺终南掌门之位不成,今日要用终南弟子迎娶魔教妖女一事来臭臭他师兄,以此泄愤,借此一事让终南一派名声扫地,抬不起头来。
百年之前,魔教与天下五派之间的恩怨纠缠、杀伐仇恨就已多得数不清。这些年,虽然江湖平静,但暗中,魔教与武林五派三盟其实也在暗守着一个契约,那就是:互不往来。他们经过多年争斗,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倒也确实没有必要打打杀杀的了。但在两边来说,暗通对方还是最严重的叛卖行为。多年来,各派弟子谨守这一规定,还没人敢越雷池一步,没想今日实力最弱的终南一派倒有弟子这么做了,而且通婚的对象还是当年魔教长公主之女卢绊儿,这事当然:非——同——小——
可!
厅下有人忽叫嚷道:“——不可能!四年之前、魔教七长老就已为卢绊儿重开了‘雀屏山庄’了,已有二十多个江湖侠少通过了‘嫁女三关’,在雀屏石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照规矩说,她如果选婿,必需在那雀屏上面的人名中选啊!”厅上全榜德笑道:“话是这么说,但那卢绊儿倒是情痴,不顾魔教规矩,居然私下山庄,偷会情郎,要在这青丝古镇与她的心爱郎君共结连理。师兄,你倒教出好一个情种,算开了武林未有之奇。”说着,他侧耳一听,远处隐隐有花鼓乐声传来,越来越近,他一拊掌,哈哈笑道:“来了,也该来了。众位让让,魔教的新娘子来了!这可是几百年来武林五派和魔教的第一次联姻,可喜可贺呀,可喜可贺!”
他得意之极,院中客人不由又都站了起来,只听花乐渐近,两扇大门原本洞开,一个喜娘摇着手帕引着个二十几人的迎亲队伍真的走进大门来。四个轿夫都穿红披缎——这全榜德倒真舍得费心思。张晓骥心中一叹:绊儿,绊儿真的在路上给他们接来了。
只听全榜德呵呵笑道:“师侄儿,你大喜呀。”
那边首席上的华山弟子耿玉光忽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大喜什么大喜,五派三盟绝不会允许这种龌龊婚事成功。”
他对面的神龙教巡查使吴贺也冷冷一笑道:“不错,五派三盟出了这等悖德乱伦的弟子,不处理以后还怎么执掌江湖!”他手里端着个银酒杯,心中似颇气愤,细心的人注意到他杯中的酒这时竟翻翻滚滚,早已沸腾。这吴贺是神龙教第一辣手,在三盟中现在也正执掌掌刑堂,对违规犯禁之事一向毫不手软,众人便知这吴贺已动了杀念,只要张晓骥真的敢迎娶卢绊儿,他必废之而后快。
全榜德‘哈哈’一笑:“师兄,你现居三盟‘德礼堂’长老,嘿嘿,这合卺典礼的事还是你最擅长,就看你的了。”
他原就是要点把火起来,火起后,他当然要抽身到一边了。只见尘悠子面色凝重,叹道:“晓骥,记得为师跟你说过,你不可与魔教中人有任何来往吗?终南门规第三条那是什么?”
张晓骥望着师傅,眼中无比抱愧,恭声应道:“师父说过,第三条门规是:如与魔教中人来往,则必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尘悠子定定地望着爱徒没有说话。别人不了解,他可了解这个徒弟的脾气,一看到张晓骥抱愧的神色,他就知此事多半已无可挽回了。只听张晓骥道:“师父,但弟子还是难作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请师父就废了我的终南武功,弟子自当永辞终南派,从此不理江湖中事。”
堂下一片惊呼。要知众人虽先不知张晓骥是谁,但听全榜德点出他就是三年前‘龙华会’中尽挫五派三盟二三代弟子的少年高手,便已都想起了这个人物——‘龙华会’原是五派三盟对弟子的考较大会,三年一次。终南一派在五派中原本实力最弱,但张晓骥那一战后,其它四派中人再提起终南剑术、便无人再敢有轻视之意了;而且终南掌门尘悠子‘德礼堂’首席长老之位在此前已有撼动,但弟子一战全胜后,他除首席长老确保外,他师弟清悠子也出任了‘大成堂’长老。按理,张晓骥一战名成,该由此执掌大同盟剑堂首席之位,但他没提,五派三盟也就没提。张晓骥也是个不爱张扬的人,以后一直就没有关于他的风声,只一年之前,又有消息说,洞庭水寨盘距已久的恶霸‘洞烛天’被人除了,众人才又再次隐隐听到这少年的名字。
‘洞烛天’是一个悍寇,因其地处五派三盟权利分割的缝隙之间,加之这人手下‘七恶’功夫极高,无人敢犯,五派三盟俱对这水塞恶寇之事推推拖拖,置之不理,由他胡闹,这些年也不知干了多少恶事。可能行恶太多,必遭天遗,一年之前,有长沙弟子见洞庭湖久无祸事,心中好奇,暗探水寨,才发现自‘洞烛天’以下,连同‘七恶’,人人俱被一剑刺杀于寨中。整个君山盗窟,杯翻碟碎,桌椅板凳,无一不裂成碎片,可见那一战之恶。至于木梁廊柱上,俱有剑痕。而那‘洞烛天’与‘七恶’身上,后来据验尸的‘战罢堂’名医朱华讲,是同一支剑刺下的伤口。
这个消息当时轰动一时,众人纷纷猜测是谁的出手,会不会是盟主神剑向戈亲自出马?可有识货的人私下忖度那不太可能,更有人暗地里说看那剑意走势,似极了龙华会上张晓骥的‘暮寒剑法’。
所以,在明面上,武林之中,凡庙堂之聚,几乎没有人提及过张晓骥的名字—
—大家心照不宣,这么做隐隐就是要压制他出头的意思;但暗地里,这个名字早已翻翻滚滚,不知传遍了多少江湖人之口,又触动了多少侠少的傲气,少女的芳心。
所以张晓骥说甘愿废去武功,堂下一片惊呼。全榜德脸上微笑,耿玉光则冷笑连连,神龙巡查使吴贺手中的酒杯也渐渐平静下来。丐帮的红白二长老却相对叹了口气,场中一时极静。
轿帘内也隐隐传来一声低呼,但被众人的声音掩住了,不大。张晓骥没有回首,心中却在想:绊儿,为了你,丢掉这身武功又算得了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只要咱俩在一起,也就样样都安稳了。
尘悠子仰首看天,半晌才对张晓骥说:“你跪上来。”张晓骥便跪到他膝前,尘悠子举起一只手,悬在空中,半天无语。众人都知,只要他一指落下,这武林后起之秀的一身功夫就算毁了。便有人目光闪动,心中暗喜,其中包括吴贺、耿玉光,都在静静看着。十年前,他们也俱称少年高手,对三年中张晓骥的崛起,心中难免忌嫉,这时见到他这个下场,心中当然如意。尘悠子望天半晌,忽然一叹,一指已搭在张晓骈右腰,众人便知他地要点破张晓骥的‘肾俞穴’。‘终南阴岭秀’心法原是归精于肾的,此处一破,功力尽废。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尘悠子忽开口道:“耿师兄,你现掌三盟‘伦理堂’,对这劣徒的处理,你看是不是废了他的功夫便由他去了?”
耿玉光是华山派人,年纪虽小,与尘悠子同辈,所以尘悠子还是客气称之为师兄。那耿玉光一听,接口道:“哪有那么容易,废了后,要把他发入三盟总堂洁厕行,打扫厕所,让他受尽一生之羞,以儆效龙。至于魔教女子卢绊儿,咱们也得扣下,叫魔教人来领他们的贱女,趁便好好羞辱羞辱他们。”
——他见张晓骥已跪倒,尘悠子又问得突然,所以答得正是心中所想。尘悠子又注目吴贺道:“吴兄呢?”
吴贺冷冷一笑:“耿兄所说极是。”
尘悠子若有深意地看了张晓骥一眼,然后便沉喝一声:“孽徒,不是为师不护你,是你怙恶不训,”说着一指就要点下。
耿吴二人说话时,一直垂着头静候命运,怕师傅因废自己武功时见到自己脸会痛苦的张晓骥已慢慢扬起头来,这时听得这一句,原来就算废了自己功夫他们也不会就此放过他,心中一惊,忽原势不变,一跃而起,落身于丈外之地。
他仍是跪着,心理也在剧烈交战,连手都在发抖。他本想牺牲一已以了此事,没想这些人会逼迫得如此过份。吴贺见变化突起,他本一直想亲手废了这个张晓骥的,这时正有借口了,当下一运劲,杯中酒被他两指用力一夹,已如一道水箭激起,直袭张晓骥的气海穴,口中叫道:“还反了你!”
张晓骥心中正自忧愤,哪堪再逼,他不说话,人一弹,已然站起,转身向堂下轿门行去。他这一转身,已自然而然避开那水箭。吴贺屈指一弹,手里已捏瘪的银杯就向张晓骥喉间袭去。哪想张晓骥并不停步,张嘴轻轻一咬,一口银牙已咬住那杯,轻轻一吐,弃之于地,又一脚踩过,那杯子已扁扁地镶进地砖里。堂下之人虽然觉得他所行悖逆,但也不由为他这身功夫喝彩。吴贺怎受得这等等侮辱,双爪一伸,扑上来已抓向张晓骥后背,张晓骥并不回头,背后如长了眼一般,反臂应招,接一招,进一步,再拆一招,又进一步,转眼已走到那轿子一丈之距。吴贺又是一爪抓来,张晓骥反臂击出,一掌就拍在吴贺击来之爪上——刚才还都是花招巧式,这一下可是实对实,做不得假,那吴贺应声而起,被击退两尺。他这一招全力而出,张晓骥却是反臂出掌,其间高下,一望可知。吴贺一败,一直没作声的华山耿玉光忽从席间拨剑而起,纵身一跃,他与张晓骥相距三丈,却能足不沾地,一剑向张晓骥后心刺去。这一招有名的,叫做‘华山横渡’,堂下人便喝了声彩。张晓骥左手往腰间一扣,‘呛啷’一声,一柄软剑就已抽出,转身一剑,就向刺来的耿玉光咽喉迎去。
他这一剑分寸拿捏得极准,就似耿玉光把咽喉故意凑向他剑尖一般,耿玉光大惊,也不顾风度,一泄气,落如沉石,倒真成了‘横’沙落雁式,平平拍向砖面。
张晓骥转身又向轿子走去,耿玉光却抓住机会,一手撑地,一剑暗袭。这一剑无声无息,竟是偷袭的战术。张晓骥忽扬声而笑,手中软剑再挥,如一道匹练银河挂下,直劈向耿玉光刺来之剑。这一招剑势之奇,势道之雄,人所罕见!只见光华一闪,耿玉光骇得一闭眼,然后觉得手上一轻,掌中百炼青钢已落得只剩半截握在手里。
连尘悠子都面目变色,一直没有说话的达摩堂阔落大师忽低宣了一声佛,道: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小施主居然练成了这一式。”
他望向尘悠子,本想说“可喜可贺”可一转念,场中局面已成此等模样,又喜从何来,贺从何来?
张晓骥站在轿门外一丈之处,把耿玉光的半截断剑踩在足底,沉声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耿兄、吴兄,你们又何必逼人太甚。小子今日迎娶卢绊儿后,自当永辞江湖,从此武林之内,算没了我张晓骥这个人,诸位英雄,尽可驰骋,何必定要成我今后‘长是人千里’之恨?”
他语声沉郁,颇为感人,座中有年纪大的能体谅人些的便也觉得他说得未尝不是。可自有觉得武林正邪之分的巨任已全落在张晓骥身上的人,一个个忍不住的‘义愤填赝’。他们自知高手过招,剑尖绝落不到他自己身上,何况自己站在‘正义’一边,一时在堂下大声鼓噪起来:“迎娶妖女,不要脸啊不要脸。”
“这还算什么正派弟子,完全是野杂种!”
张晓骥轻轻一叹,还剑入鞘,转身冲轿帘道:“绊儿,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样一个婚礼,要怪就怪我吧。”
他知全榜德为他办这个婚礼只是有意羞辱,但他还是就要在这里成婚,这是他早晚必需面对的,因为他并不觉得羞耻——哪怕举天下人视之为羞耻,他也不!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本来并不和睦的吴贺、耿玉光二人这时却并肩站在了一起,也往前一跟,犹待相阻,张晓骥忽停步森然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不能见血,但谁要敢跨入这轿侧一丈之地,我必定要叫他摔个大跟头,留下终生之耻。”
耿吴二人停住,死他们不怕,但真怕丢丑。堂下人中有无赖的自持张晓骥不会伤人,一冲就冲向轿门,叫道:“我倒要看看这妖女。”
张晓骥脸一沉,一把抓住那来人腰带,向轿后一丢,他手法巧妙,那人的裤子登时竟整个被剥下来,光着下身摔在院门口大街旁,众人尖声哄笑中,张晓骥已甩掉手中裤子,走到轿门口,回头向尘悠子道:“师父,记得家母当日曾说,我年满二十一岁,就可自动脱离终南派,去留自便。这是家母与师父当年之约,我去年已满了二十一岁,今日晓骥便脱离终南,所作所为,如果堪羞,只是晓骥一人之事,与终南一派无关。”
然后张晓骥一掀轿帘,场中一静,目光齐刷刷聚来,要看看轰传天下的卢绊儿到底是何模样。只见轿帘掀开后,里面露出一张亦喜亦羞的脸,居然没盖盖头,众人一愕,心道:果然美丽。张晓骥却一摸脑门,倒退一步,意似不信,揉了揉眼:
“你不是绊儿。”
然后再定睛一看,只见轿中人凤冠霞披,最多十五六岁,虽低着首,但肤如凝脂,花明柳媚,那相貌却是认得,张晓骥更是惊甚,喃喃道:“天啊!你是——双鬟。”
众人见到轿帘中人艳色已然一惊,听张晓骥说出:“你不是绊儿”又是一奇,就在这一惊一奇之间,已有一个穿绿袍戴斗笠的老头儿落在场间,‘哈哈’笑道:
“她当然不是绊儿,可肯定比那妖女卢绊儿还要好看几倍。张晓骥,老头子今天就是为你而来。我老头子今日主婚,把我这亲孙女许配给你,你不亏吧?”
那人赫然就是先前在门口答过众人疑问的老者,众人没想到又出了一个横搅局的,心中大奇,人人要看这事到底怎么收场!
只见尘悠子站起身道:“古兄”
那老头儿笑道:“嘿嘿,老道士,你什么都别说,今日就是你徒儿和我孙女成亲之日。哈哈,以后咱们这个亲家可是作定了,只是,老头子可要占你便宜,长出那么一辈了。”原来这老者名叫古不化,绰号‘沧江钓叟’,与尘悠子及终南派极是交好。他偶然探听到全榜德的打算,要借一场婚事羞辱终南派,他是尘悠子好友,岂能不管,也是他脑瓜特异——想终南派那姓张的小子多半是春心荡漾,才会与魔教妖女产生勾搭。他思维简单,想大禹治水,引导胜过堵塞,自己孙女又聪明又漂亮,何不用这一场李代桃僵之计就可把一场错事消弥于无形。没想孙女儿双鬟一听不干,说:“我都没见过那个人!”古不化也是没见过张晓骥,但想来终南弟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就吼道:“你爷爷没见过你奶奶,也听你太爷爷的令娶过来生下了你爸爸,你爸爸婚事也是我做主,要都象你这样不听话还得了——连你爸爸都不会有,又何来你?爷爷这次为了江湖义气,什么都舍出去的。”
没想双鬟那天就哭哭啼啼跑了,自己到处去找,今日她却含羞带喜地回来了,一声不吭,也果然肯徉做卢绊儿,自己在路上拦住了花轿,她也就应了自己的李代桃僵之计。老头子心中大喜,他要的就是张晓骥揭开轿帘这效果。张晓骥叹口气望着双鬟,难道——难道她昨天说爷爷逼着嫁的人原来就是自己?怪道她一听自己名字就见鬼了似地逃去。
只听古不化笑嘻嘻对着全榜德说道:“怎么,我把孙女儿嫁给你师侄你不欢喜吗?嘻嘻,你这当师叔的准备得好,小老儿落个轻闲,全不用忙,这婚礼全有人操心了。”然后他一把纠住张晓骥,把他拉到堂上,又冲喜娘喝道:“快扶新娘子出来。”
喜娘一愣,给古双鬟重新盖上盖头,把她扶到堂上。那古老儿自作自唱道:
“行礼!”
众人未料还有此一变,有人笑论:“这老儿忒的古怪——但作法也不错,挽回终南派面子不说,也救了一个少年才俊,只是太毛糙了点。”
张晓骥却叫道:“师父!”意似求助。
尘悠子叹道:“你古爷爷也是好意,晓骥,你就别倔强了吧。”那古不化一心想成此‘侠举’,哪顾张晓骥的意思,叫道:“一拜天地!”扳住张晓骥肩头,就硬逼他向下拜去,张晓骥却生生挺住,想向蒙住头的古双鬟说:“双鬟,你就由着你爷爷胡闹。”但看古双鬟并不说话,她虽蒙着面,盖着盖头,不见悲喜,但样子从明没有厌恶之意。张晓骥不敢多想,这事儿已经一乱再乱,一错再错,他可不能任由这样了。只见他猛地一挣,怒道:“别闹了!”左手一招‘小折梅’,人已从古不化手中挣脱出来。
古不化可是号称江湖散人中的第一高手,当下一愕,然后才‘嘿嘿’道:“小子,有点道行,我老人家更喜欢了。但说实话,讲动手,你可还嫩着呢!你别以为我老头儿象姓吴的与姓耿的那两个小子好打发,今天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怎么着也要做老头子的孙女婿。”
说着就向张晓骥抓来。张晓骥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太过‘热心’的老人,只有躲。只见两人一抓一躲,这对‘翁婿’竟当堂动起手来。古不化果然是高手,一出手,满堂都是他枯瘦的爪影,这鬼影百抓的功夫可是江湖中人闻之变色的。张晓骥却一直退让,空着双手,并不还击,他这样下去怕是必输给古老头儿——象吴贺耿玉光那等心怀歹意的人他还好对付,但对这个一心帮‘忙’的老人,他心下却颇为尴尬,不知如何对付。
但古不化手下又怎容人迟疑,数十招后,张晓骥已满脸是汗,鬓发散乱。只听他长叹一声:“绊儿,你要是还不来,我就真的难办了。”
他一语方落,就听梁上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那声音如此柔软,在古不化拳声爪影里透出来,别有一种悲伤意味。张晓骥向后一跃,喜道:“绊儿。”
梁上就飘下一个人影,是个窈窕女子,只见她落在张晓骥身前。张晓骥满脸喜意,伸手去抓她的手,喉中却哽滞道:“你来了。”
那女子掠了掠张晓骥鬓边的发,笑道:“扣儿,还是这么淘气,不是说不打架了吗?看看头发都弄乱了。”
她叫张晓骥“扣儿”是张晓骥自己给自己起的名,他说:“你是绊儿,我就是扣儿,咱们扣扣绊绊永不分离。”本都是年少人的痴情意,叫来叫去倒真成了名字了。
堂上堂下人等齐齐一呼——终于望到了卢绊儿出现了,但大家不知怎么心里都是一窒。都是礼法中循规蹈矩生活的人,明面上,一举一动,都合规矩,今日这对年青人的举止却分明破了一般青年男女的行为规矩。虽然在场人也大半曾有过谑浪笑傲,跌宕欢场的经历,但那都是暗的,也在规矩之内的,象卢绊儿为张晓骥当堂掠鬃这样的事,虽纯乎于情,却还是让人觉得过份了些。谨严的人不免觉得尴尬;稍有自省的人更觉查到自己暗生的嫉妒,为这嫉妒也就更暗暗生气;有那一等从不律已只知苛责他人的人已骂道:“果然妖女!” <!--/htmlbuilerpart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