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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忏罪解仇宁一死片言弭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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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伯通斥道:“畜生,你还胡说八道,什么仇人不仇人的?要不是磨镜老人,你爹早巳活不成了!”

    展大娘与王龙客已然退出,那“七绝诛魔阵”也就不攻自破。精精儿退回了师父身旁,低声说道:“师父,你老人家的禁例可还要么?”

    就在此时,妙慧神尼已与磨镜老人同声说道:“蓬莱比丘尼妙慧,江湖磨镜匠卜安期谒见法王,请恕闯宫之罪!”

    转轮法王面色一沉,说道:“难得贵客远来,恕我未曾迎迓,如今补礼!”忽听得“呼”的一声,转轮法王连人带椅,又飞到了空中,向妙慧神尼和磨镜老人站立之处撞来!谁都看得出,这回他是有心要与妙慧神尼和磨镜老人难为’了!

    妙慧神尼手抚拂尘,向外轻轻一拂,磨镜老人合起双掌,也向外一推,同声说道:“法王不必多礼,但求免罪,已是万幸!”

    忽见转轮法王那椅子在空中突然停住,原来是双方的内家真力相触,彼此相持不下,故此椅子停在空中,不能再向前移动。

    但这只是瞬息间的现象,妙慧神尼的拂尘自左至右的拂了一个弧圈,法王连人带椅山在空中转了一圈,倏然间又飞了回去,仍然在原处落下。众人中只有韩湛明白其中妙处,看来法王的内力要比磨镜老人或妙慧神尼都稍胜一筹,但却输刁:他们二人的合力。

    法王面色沉暗,一时间却又难以发作。王伯通忽地在担架上坐起来,说道:“禀法王,他们两位是护送我到此间来的,事前未曾禀明法王,要怪也只请怪我!”

    转轮法王与王伯通的交情颇好,而且王伯通的儿子又是得他欢心的弟子,因此转轮法王更难发作,只得说道:“王寨主,你当然不算外人,禁例也不必再提了。你是怎么受伤的?快进去歇息吧。这里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王伯通和道:“我多得他们千辛万苦的送到此间,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请法王借这地方,让我与犬子说几句话。”

    转轮法王略一沉吟,说道:“好,精精儿你在此替我陪客。朱灵、朱宝,你们也帮着招呼。”拂袖而起,声音冷得令人难受,谁也不知道他心意如何?

    法王退下后,王龙客也就到了他父亲的身边。只听得他父亲气喘吁吁,似是十分痛苦,王龙客也不禁掉下泪来,说道:“爹,你的话留待伤好之后再说不行么?”

    王伯通沉声说道:“不能!”他转过了头,将目光投到窦线娘身上,又道:“难得段大侠贤伉俪和几位老前辈都在这儿,我这些话更应该说了,不说出来就难以心安!”

    窦线娘切齿兄仇,本是对王伯通恨之入骨的,但此时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把仇恨的心情也减了几分。只听得王伯通说道:“龙儿,我知道你一定想明白我是怎么受伤,如何得救,又何以会来到此间?这几件事我都要对你说的,但我还得先说旁的事情。

    “我这一生做了许多坏事,做了许多错事,为了称霸绿林,不惜使出许多伤天害理的手段,如今想来,实是悔恨已迟!”

    他说到这里,窦线娘不由得心里想道:“我们窦家,做绿林盟主的时间比他更久,仅仅今天从朱灵、朱宝等人口中听到的,伤天害理之事也是做得不少。虽然那都是我哥哥干的,但在我未出嫁之前,我也实在难以逃脱一个帮凶的罪名。”

    心念未已,王伯通已接下去说道:“我做了许多坏事,许多错事,但做得最坏最错令我最愧悔的乃是做了安禄山的帮凶!我在绿林中恃强称霸,那还只是黑道中的火并;给安禄山作鹰犬,却是对不起天下的百姓!”

    段圭璋心道:“难得他有此觉悟,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倘若他肯重新做人,我倒该劝线妹不要报仇了。”

    王伯通续道:“我做了这件错事,如今是身受其报了。你们知道是谁伤我的么?”王龙客道:“咱们的仇家很多,是蔡家么?是莫家么?是——”

    王伯通道:“都不是,是安禄山派来的羊牧劳,是我的好朋友羊牧劳。”此言一出,王龙客、精精儿和铁摩勒等人都不禁骇然。

    王伯通道:“除了羊牧劳这帮人之外,另外也还有两帮人,这三帮人的目的各个不同,另外那两帮人攻进了龙眠谷,但亲手将我打得重伤的则是羊牧劳!”

    王龙客道:“爹,你歇一歇。”将一碗茶递到他父亲的口边,王伯通喝了之后,继续说道:“我在长安闹出的那件事情,想你已知道的了。你妹妹帮铁少寨主大闹安贼的‘御苑’,这件事她做得对!可恨我当时皂白不分,非但不加援手,还怪责了她。

    “这件事情过后,我知道安禄山决不能再信任我,我就回转龙眠谷老家,本来你妹妹早就劝过我:金盆洗手,闭门封刀。但我这一生掌权惯了,不能做个反王,也想做个贼王。因此我在龙眠谷重立旗号,仍然想当绿林盟主。”

    王龙客道:“爹,人情势利,自从那年龙眠谷之役,咱们损兵折将之后,我早就料到绿林各赛,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尊奉咱家,而你在朝廷之中也难以得意了。所以我才回到师父身边。爹,你其实应该等我回来,再商大计才好。”

    原来王龙客是想到金碧宫搬取救兵,拉拢他那几个师兄弟出山的。他的野心更大,不但想继承父位做绿林盟主,而且想与安禄山互相利用,趁天下混乱,培植势力,争夺江山。王伯通哪知他这个心思,还以为他也已经悔悟,怒气顿消,老怀弥慰,微笑说道:“到底是你们年轻人,比我都有见识。”只有王燕羽听得哥哥仍然称安禄山为“朝廷”感到十分刺耳。

    王伯通接续说道:“龙儿,但你的话也只说对一半,他们不再尊奉咱家,还不像是因为咱们龙眠谷的实力已减,而是因为咱们助纣为虐,失尽人心。我回到龙眠谷后,绿林中分为两帮,一帮是想‘墙倒众人推’,将咱们王家取而代之;另一帮则并非要来争夺霸权,而是他们摸不清楚,以为我在龙眠谷招兵买马,仍然想给安贼效力,所以要为民除害。这一帮是绿林中的‘侠义道’,由金鸡岭的车天雄统率;要与咱们争夺霸权的那一帮,则由洪州的李麻子统率。”王龙客听到这里“哼”了一声,道“李麻子,他也配?”原来这李麻子名唤李天敖,论武功倒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但却只是个勇夫,不通韬略,王龙客自负文武全才,一向就不怎么看得起他。

    王伯通道:“你别看不起他,在咱们失势的时候,他登高一呼,也还有不少人响应他呢。

    “这两帮人不约而同,都杀进了龙眠谷。可是给我以致命伤的,还不是这两帮人,而是羊牧劳所率领来的一帮‘大内高手’。

    “安禄山死后,他的儿子庆绪被扶作傀儡皇帝,羊牧劳权势更重,与史思明深相结纳,死心塌地的要作逆贼的开国功臣。史思明认为我已反出长安,怕我兴风作浪,与他作对,故此要羊牧劳前来杀我。

    “羊牧劳趁着我们内哄的时候,乘机突袭,首先杀进内寨。幸亏这时辛天雄这帮人已发现了他们的面目,随即又知道了我已叛了安禄山,他们反而捐弃前嫌,与我合力抵挡羊牧劳,亏得他们抵挡一阵,要不然龙眠谷早已寸草不留。

    “可是李麻子那一帮,被羊牧劳说动,都和他们合伙,他们的力量,比咱们强好几倍。终于羊牧劳追上了我,他竟然不念旧情,立施杀手!”

    铁摩勒忍不住握拳骂道:“好一个阴很恶毒的羊牧劳,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王龙客不知就里,好生奇怪,心中想道:“我的父亲被他打伤,为何要你报仇?”当下说道:“这都是孩儿不孝,未曾随侍身边,致有此失。爹,你不必生气,待孩儿禀明师父,前去向他问罪便是。铁少寨主,多谢你的好心啦!”他认定铁摩勒乃是惺惺作态,言语之间,显然是对铁摩勒仍存敌意。王燕羽不禁皱了眉头。

    但王伯通却未曾察觉,反而哈哈笑道:“我才不生气呢,多亏羊牧劳这掌,反而把我打清醒了,叫我知道了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作恶多端,自有报应。你也不必向他问罪了。”他伤口未合,一笑牵动伤口,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形状甚是可怖。

    王龙客惊道:“爹,你怎么啦?”王伯通道:“还死不了,你听我再说后来的事。”王燕羽道:“后来的事,我已在场,我代你说罢。”王伯通喘了一会,点头说道:“也好。后来的事,你是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王燕羽站了出来,首先对展大娘行了一礼,说道:“请师父原谅当日我们两人私自逃走,我们逃走的缘故,一来是不愿意跟师父来此学别人七绝诛魔阵,与江湖的侠义道作对;二来是找们已决意成婚,所以要去禀明我的父亲。”原来展大娘再度出山之后,自以为武功已经练成,可以尽歼杀夫的仇人,哪知经过两次大阵仗,第一次败在疯丐卫越和段圭璋夫妇之手;第二次在骊山脚下,又领教了韩湛点穴的功夫,始知自己连韩湛也打不过,更追论磨镜老人?因此才动了念头,要儿子、徒弟跟她上金碧宫,向转轮法王学“七绝诛魔阵”准备学成之后,再请王龙客与他的几个师兄弟帮忙,到江湖去兴风作浪,决意复仇。哪知这个心意刚表露出来,她的儿子和王燕羽当晚就逃走了。

    王燕羽接着说道:“我们离开了你老人家,立刻兼程赶往龙眠谷,来得恰是时候,那羊牧劳正将我的爹爹打翻,第二掌就要结束他的性命,元哥奋不顾身地杀上去,一剑刺伤了他的手腕。”展大娘大惊道:“元修,你也忒大胆了,你怎是羊牧劳的对手。后来怎么样?”

    展元修微笑道:“妈,你不是屡次责备过我胆子小,不够狠么?但倘若只是对弱者狠,对强者怯,那还算什么大丈夫?妈,你现在当会知道了,我也是够狠的,但要看是对什么人。””

    展大娘怔了一怔,忽地将拐杖一顿,哈哈笑道:“好,你有这个志气,不愧是你爹的儿子!我不怪你了,快说吧,后来怎么样?”段圭璋等人心中想道:“这婆娘只知道她丈夫是个英雄,却不知儿子实在还要比父亲胜过百倍、千倍!嘿,这样说还不对,一好一坏,根本就不能相比。”王伯通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里想道:“展大娘也说得不错。元修这副倔强的脾气,的确是和他爹爹一模一样。更好在他学到了父亲的好处,而没有学他的坏处!找得有这个女婿,也可以心满意足了。”

    展元修接下去说道:“我确实不是那羊牧劳的对手,他给我冷不防的刺了一剑,居然立即便能发招还击,我的剑尖还未拨出来,就给他打中了!他带来的那帮人也立即乱刀乱剑,向我斩下!”

    展大娘明明知道儿子还活着,现在正站在她的面前,看得见,摸得着,但听到这里,也不禁失声惊呼。王燕羽笑道:“师父不必害怕,吉人自有天相,就在这个时候,救星从天而降,师伯和磨镜老人联同来了。元哥就是磨镜老人救的。”

    展大娘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只听得王燕羽接着说道:“羊牧劳一见他们,不敢动手,便逃跑了。师伯以一支拂尘,就把那些围攻元哥的所谓‘大内高手’的兵器,全部拂落,磨镜老人立即施救,替我爹爹和元哥推血过宫,又用了半瓶还阳补血丹,救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师父,你还不向他道谢?”

    磨镜老人笑道:“些些小事,何足挂齿?那日妙慧神尼邀我去访她的师侄,我也想化解王、窦两家之仇,并顺便打听摩勒的消息,因此同到龙眠爷来。适逢其会,便吓走了那羊牧劳,说起来根本就未出过气力。至于还阳补血丹乃是我自制的药物,更算不了什么。”

    磨镜老人说来轻描淡写,展大娘听了,却心中翻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要知磨镜老人的“还阳补血丹”天下闻名,那是用十三种非常难得的药物配制的,武林中人视为起死回生的至宝,磨镜老人云游四海,费尽心力,才采齐了这十三种药物,制炼了一瓶灵丹,而今为了救她的儿子,竟然不惜用了半瓶。而这磨镜老人,且还是她丈夫生前的死对头。

    王燕羽接着说道:“元哥的身子好,服了灵丹,很快就恢复了,功力也未有丝毫损失。”展元修插口笑道:“只是我脸上这道伤痕却没法消除了。妈,你看我是不是变成个丑八怪了?”

    展元修硕人颀颀,颜如美玉,本是个非常英俊的少年,而今面上添了一道刀疤,不但他母亲心疼,旁人看了也觉得可惜。

    展大娘未曾说话,王燕羽已笑道:“元哥,你添了这道刀疤,我觉得你更好看了。要是你没有这道刀疤,我还不一定会嫁给你呢!”说到这里,她转过脸来,对展大娘说道:“师父,请原谅我们现在才告诉你,我们已经成婚了。是我爹爹在病中给我们主持的婚礼。”

    此言一出,韩芷芬心上放下了一块石头,铁摩勒更是无限欢喜,他不自觉的向王燕羽溜了一眼,只见她与展元修并肩而立,手儿相握,笑靥如花,看那神情,正是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之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铁摩勒投来的目光。

    展大娘的欢喜更不用说,她忽地向磨镜老人走去,施了一礼,说道:“你杀了我的丈夫,救了我的儿子,刚好扯直,从今之后,咱们的仇冤一笔勾销。”众人愕了一愕,都欢呼起来,妙慧神尼低声笑道:“师妹,你早该如此了。”

    笑声一过,王伯通肃容说道:“你妹妹已有了归宿,我担心的只有你了。我不要你学我的样子,我要你学你的妹妹,改邪归正,从今之后,也不必再在绿林中混了。,”

    王龙客满肚皮不舒服,但也只得说道:“做儿子的,但凭爹爹吩咐。”

    王伯通忽道:“段大侠,请你们贤伉俪过来。”窦线娘迟疑了片刻,终于和丈夫一道向他走去。

    王伯通怆然说道:“我这一生罪过不少,窦女侠,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王家的人。我不敢求你饶恕,但我却要求你饶恕我的女儿,她那时年纪还小,是我指使她杀了你五个哥哥的,你要怪只能怪我。”

    窦线娘泪咽心酸,想起了自己一家的血海深仇,但眼前的王伯通又是这般模样,她要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只好不言不语。段圭璋道:“王老前辈,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

    王伯通喘了口气,说道:“不,这笔债我倘若不还,非但我心里不安,窦女侠心里的疙瘩也难以消除。但望我还债之后,王、窦一家的后人不再要互相仇视。上一代人做的错事,就让上一代的人了结好了。”

    窦线娘一片茫然,一时间尚未弄清楚他的话意,段圭璋已是心中一凛,急忙叫道:“王老前辈,不可——”他“轻生”二字尚未曾说出口来,只见王伯通五指向胸口一插,登时滚落担架,原来他已自断厥阴心脉,一声惨呼,便即气绝而亡!

    这意想不到的惨事突然发生,众人都不觉呆了。殿堂里静寂如死,好半晌王燕羽才哭出声来。

    妙慧神尼合什赞道:“放下屠刀,脱离魔道,乃大解脱,何用哀悼!”展元修低声说道:“妙慧神尼说得不错,岳父不辞一死,解怨消仇,实在是大智大勇的行为,燕妹,你不必悲伤了。”

    朱灵、朱宝和那两个使月牙刀的汉子,目睹王伯通之死,面面相觑,朱灵叹了口气,说道:“冤仇宜解不宜结,算了吧!”他走到王伯通的身边,默哀片刻,便大步走出殿堂,其他三人,一声不响,也都跟着他走了。

    妙慧神尼道:“善哉,善哉!”王燕羽收了眼泪,说道:“哥哥,请你师父出来吧,咱们该替爹爹料理后事了。”

    王龙客一直呆若木鸡,这时忽地圆睁双眼,大声说道:“你是爹爹的孝顺女儿,你向仇人乞怜去吧!我却不能受他临终的乱命!”衣袖一拂,摔甩了妹妹,旋风的冲了出去。王燕羽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咽泪说道:“哥哥,你聪明一世,何以今日如此糊涂?”可是王龙客早巳走得无踪无影,这几句话他已是听不到了。

    褚遂和王伯通是八拜之交,他从担架上扶起一条薄毡,覆盖王伯通的遗体,说道:“大哥,你好好走吧。你虽没有遗言留与我,——我亦已知道你的意思,龙眠谷中的兄弟,我会替你安置的。”

    褚遂张目四顾,发觉金碧宫的弟子一个都已不在,连精精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了,他是个老江湖,立即感到这情形不妙。心念未已,忽见转轮法王大踏步走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精精儿,精精儿朝着王伯通的尸体一指,说道:“师父,你瞧,王寨主已给他们迫死了!”

    段圭璋怒道:“你胡说八道,幸亏有他的女儿在这里。”

    王燕羽上前向转轮法王施了一礼,说道:“家父为了解王、窦二家之仇,舍生消怨,与他们全都无涉。请法王念在与家父生前的交谊,借个地方,给我收殓。”

    精精儿冷笑道:“王姑娘,不错,你是王伯通的女儿,但你早已心向外人,甚至与你王家的敌人勾三搭四的了!有我精精儿在这儿,你想花言巧语替他们开脱,这可不成!”

    韩湛斥道:“精精儿,你挑拨是非,是何居心?你想害我们,这也罢了,怎的还侮辱王姑娘?”

    精精儿冷笑道:“我侮唇她?好。你瞧瞧我臂上的伤疤吧?你问问她,这是不是她刺的?”

    精精儿将衣袖一卷,又道:“我再告诉你吧,她刺我这一剑的时候,正是和你现在的这位女婿同在一起。那时,你的女婿是唐皇的侍卫,我是她父亲派去的刺客,她不助她的父亲,反而当场向我偷袭,助你的女婿,把我重伤。哈,哈,你明白了吧?看来她对你的女婿,比对自己的父亲还要好上十倍、百倍!’”

    王燕羽气得浑身抖颤,段圭璋朗声说道:“好,这正见得王!”娘识得大是大非,你含血喷人,于她丝毫无损!’”

    精精儿道:“各是所是,各非所非,是非二字,难以争辩,我所说的话,却是半点不假。”他转过身来,躬身向转轮法王说道:“师父,弟子不愿与外人多费唇舌,只是想师父知道这个事实。”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我知道了。王姑娘,令尊是我的好友,我自然要替他料理后事。你愿意他埋在此地还是埋在龙眠谷?’”

    王燕羽听他说的只是“料理后事”心中一宽,说道:“我不想给法王添麻烦,还是让家父回龙眠谷吧。”

    转轮法王道:“好!”唤来了两个和尚,说道:“你们将王寨王搬去火化,将他的骨殖交给王姑娘。”火葬之事,当时甚属平常,在西北一带,尤其普遍。”

    王燕羽是死者的女儿,依礼当然要在场看她父亲的尸体火化,于是她和展元修一道,便跟着那两个和尚走。

    褚遂、韩湛、段圭璋等人也正要跟着进去,转轮法王忽道:“你们且慢,你们迫死了王伯通,还何必猫哭老鼠假慈悲?”

    王燕羽大惊,连忙停下脚步说道:“法王,我已说得明明白白了,当真不是他们迫死的!”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王姑娘,我是金碧宫的主人,在金碧宫里,诸事自有我作主张,你不必多管。你不去送你父亲归天,在此作甚?难道你当真是把这些人看得比你父亲更紧要么?”

    妙慧神尼道:“王姑娘,法王这样吩咐,你就去吧。”韩湛也道:“是呀,法王聪明睿智,绝不会不讲道理,你放心走吧,不必管我们了。”

    王燕羽无可奈何,只好先去看她父亲火化。转轮法王面向众人,冷冷说道:“不错,我正是要和你们讲道理。”

    段圭璋道:“王寨主乃是自尽,不但他的女儿可作证明,你那几个徒弟也是亲眼见的,焉能说是我们迫死?”

    转轮法王道:“王伯通已死,他是否甘心自尽,我已不能再问他了。”

    段圭璋道:“他临终时说的话,你那几个徒弟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精精儿,你本着良心说吧,王寨主临终时是怎么说的?”

    精精儿冷冷说道:“不错,王寨主临终之时,的确是说要以一死解仇。他还请求你们不要仇视他的儿女,这正是他为了子女的缘故,才不惜自了残生的啁,还能况不是给你们迫死的吗?”

    同样的一件事实,经精精儿这么加以“解释”便显得王伯通之死,不是由于忏罪,而是为势所迫了。段圭璋不善说辞,只气得顿足道:“你这不但是污蔑生人,而且是贬低死者了。”

    转轮法王沉声说道:“不是我袒护徒弟,精精儿的话实在是比你们有道理得多。但王伯通已死,他的心意已无从得知,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我也就暂且撇开这件事情不说。”

    韩湛松了口气,道:“好,那么倘若法王不允我们去送王寨主归天,我们就告辞了。”

    转轮法王冷冷说道:“韩先生,我已说过,看在你与我故友藏灵子的情份上,我对你可以网开一面,金碧宫的禁例不施用于你。”

    韩湛听他旧话重提,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你还是不让我们走么,难道你当真要与小辈动手?”

    转轮法王道:“韩先生,你要走尽管走,他们却不能走。你别罗嗦丁。”

    磨镜老人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擅上黑石峰,也是犯了禁例,请法王一并治罪。”

    转轮法王道:“我正要和你们说,刚才我看到你们是与王伯通同来,所以未曾向你们提出我的禁例,现在王伯通已死,你们失了保人,这禁例的确也要施用于你们了。”

    磨镜老人亢声说道:“好吧,法王要如何治罪,小老儿在这里恭候!”

    转轮法王道:“正是因为有你与妙慧在此,我才好办。”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韩先生知道,自藏灵子死后,天下虽大,对手难求,我是久已乎不与别人动手的了,倘若只是你一人到来,我也还不会与你较量,但如今你与妙慧同来,我却可以破例了。”言下之意,即是要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联手,同他较量。

    磨镜老人哈哈笑道:“承法王青眼有加,小老儿不胜荣幸之至,但请法王示下,敢不奉陪。”

    转轮法王道:“我把话先说在头里,他们是小辈,我不屑动手,只是与你们二人较量,倘若你们胜了,你们的人,我全都让走;倘若你们败了,则都要任凭我的处置。你们可敢担负这个关系么?”

    铁摩勒道:“师父,尽管应承!”磨镜老人向妙慧神尼笑道:“神尼,咱们今日可是败不得啊!他们都把性命对托给咱们了。”妙慧神尼笑道:“胜败之事,由不得咱们作主,咱们各自尽力,向法王领教便是。”

    只见转轮法王把手一招,里面走出四个和尚,抬着两张香案,每张香案上插着五枝粗如儿臂的油烛,将两张香案摆在两边屋角,遥遥相对,中间的距离,约莫三丈有多。随即把蜡烛都点燃起来。

    众人方在诧异:“这作什么?”只听得法王说道:“妙慧神尼,磨镜老人,咱们不比市井之徒,只知蛮打,今日各以本身功力,比比高下如何?”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同声说道:“但凭法王吩咐。”

    执役和尚在法王那边的香案下摆了一个蒲团,在磨镜老人这边的香案下摆了两个蒲团。转轮法王然后说道:“咱们各以本身功力,弄熄对方的蜡烛,烛在人在,烛灭人亡,请两位就座吧!请!”

    磨镜老人刚才踏进金碧宫的时候,便与转轮法王试过一招,深知他的功力,心中想道:“倘若我和妙慧神尼联手,与他性命相搏,大约胜算可操。如今相隔数丈,各以内家真气,烛灭伤人,这胜败之数,就难预料了。”妙慧神尼也知道转轮法王所练的内功颇有怪异之处,因此也不敢托大,只好与磨镜老人联手,以二敌一。

    各自端坐在蒲团之上,只听得法王一声长啸;有如裂帛,刺耳非常,功力稍弱的如诸选、王燕羽诸人,都觉得心旌摇动,似乎“灵魂”就要出窍而去,韩湛、段圭璋等人虽然禁受得起,也觉得非常之不舒服!

    啸声中只见磨镜老人这边的烛光摇晃不定,原来转轮法王已练成了天竺婆罗门教的坎离气功,与佛门的狮子吼功异曲同工,可以扬声慑敌,吐气伤人。端的是厉害之极。

    妙慧神尼口宣佛号,拂尘轻轻向外一拂,她的声音甚是柔和,王燕羽等人听了,如闻妙乐,心头的烦闷登时解了。展大娘又羡又妒,心中想道:“师姐沉默寡言,青灯礼佛,我只道她愚钝,谁知却练成了这等绝世神功。”

    妙慧神尼座前的烛光似给一股无形的潜力扶直起来,但仍有些摇晃。磨镜老人忽地拍掌大笑,朗声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护烛光?”前两句是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后一句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歌声雄壮豪迈,说也奇怪,”他一拍掌放歌,转轮法王面前的烛光也开始烛影摇红,忽明忽暗!

    原来磨镜老人的内功居于阳刚一路,击掌放歌,正足以助长威力。转轮法王自顾不暇,只好暂时放弃攻击,转为防御。

    但见转轮法王闭目垂首,状如老僧人定,香案上的烛光又复明亮如前。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的内家真气,到了对方香案之前,竟似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拦住,都不由得心中一凛。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法王的内功就胜过他们二人,而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内功路数不同,一个冲和,一个刚猛,二人联手,一时间尚未能彼此协调,刚柔并济。

    转轮法王的武学造诣何等精深,不过片刻,就觉察到对方攻来的内力各自为战,未曾合为一股,他故意示弱,将防御的范围缩小。磨镜老人的纯阳罡气先行攻到,那张香案就似受到风浪冲击一般,摇动起来,而且格格作响,似乎不久就要震裂。

    铁摩勒心中大喜,低声对韩湛说:“到底是我的师父高明。”韩湛面色沉重非常,也低声说道:“你瞧他案上的烛光!”铁摩勒定睛一看,只见他的那张香案虽然摇动,但案上的烛光却是向上燃,越燃越旺,丝毫未受影响。铁摩勒虽然不懂其中奥妙,但也想得到法王乃是用内家真气护着烛光,他不怕对方的强烈攻击,仍然闭目如前,神色不变,显见是有恃无恐,智珠在握。

    铁摩勒心念未已,陡然间只见转轮法王双目倏张,啸声又起,中指向前一点,猛地喝道:“灭!”话声未了,磨镜老人香案上的一根蜡烛,烛光应声而灭!铁摩勒等人距离香案约有一丈之遥,但在这瞬间,都感到有一股劲风扑面,尖利如刀,劲风吹过,刮得肌肤隐隐作痛。

    铁摩勒大吃一惊,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只听得磨镜老人也大喝一声“灭!”转轮法王香案上的烛光也应声灭了。而且熄掉的蜡烛不止一根,而是两根。

    要知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的武学造诣也非比寻常,正巧就在这一瞬时,两人已参悟了刚柔配合之道。而恰恰转轮法王又正全力出击,防御自然相应减弱,因此妙慧神尼与磨镜老人都同时灭掉了对方的一支烛光。

    转轮法王吃了一惊,连忙双掌合什,又再转为防御。双方的内家真气互相激荡,争持不下,在两张香案的中间,形成了一股旋风,地上的泥尘随风旋转,恍如在屋中间布下了一张圆形的黄帐。

    过了一会,只见转轮法王的头顶上空,升起一团白色的烟雾,额上一颗颗似黄豆般粗大的汗珠流下来,那团白色的烟雾乃是他的汗水蒸发所致。

    韩湛低声说道:“法王要拼命了!”话犹未了,只听得法王大喝一声,双掌齐扬,磨镜老人这边的香案,两支烛光同时被风吹灭。

    这时是法王这方占先,但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的面上都露出喜色,他们心中明白,转轮法王实在已是将近强弩之末,虽然得逞一时,终将支持不住。

    妙慧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阳佛”拂尘往外一层,把对方的烛光也灭了一支,而磨镜老人的纯阳罡气却被对方挡住、

    至此双方又打成平手,面前的烛光都只剩下两支,胜负看来即将分晓,双方都全神以赴,攻守兼备,不敢松懈。只见那股旋风,有时向磨镜老人这边移近,有时又向法王那边移近,旁人看来,仍是个功力悉敌,争持不下之局。但他们双方却都是心里有数,法王这时已用尽全力,妙慧神尼这方只要再守得片时,便可大举反攻,一举制胜。

    正在双方激烈争持,面前的烛光都是忽明忽暗之际,忽见白影一晃,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无声无息的转眼间就出现在屋子当中,正当风力中心之处。

    这白衣人身形一现,便双拳合抱,向周围作了一个罗圈揖,顿时间,两边香案上剩下的那四支烛光,都告消灭。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这人竟是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看来不过二十多岁,都是大为诧异。要知他趁着双方全力争持之际,乘虚而人,尸举而灭掉四支烛光,这虽有点取巧,但他处在双方内家真气激荡的中心,而居然还是神色自如,这份功力,就不在转轮法王之下。

    转轮法王未曾喝问,正待缓过气来,那少年已是朗声说道:“未学后进,扶桑虬髯客第三代弟子牟沧浪奉家师之命,谒见法王。”转过身来;又向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施礼道:“幸会两位前辈!”

    转轮法王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想道:“他只是虬髯客的徒孙,便已有这般功力,倘若是虬髯客的衣钵传人一一他的师父严一羽到来,那我唯有拱手认输了。”

    转轮法王缓了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令师遣你到来,有何见教?”

    牟沧浪道:“二十年前藏灵子曾到扶桑与家师相会,道及法王有意折节下交,邀他到金碧宫作客,只因家师有誓在先,不来中土,难领盛情,心中耿耿。是以今日差遣弟子前来,代表家师,向法王讨教。”

    转轮法王面色大变,半晌说道:“原来严一羽叫你来伸量我的武功么?”

    牟沧浪道:“法王误解家师之意了。弟子末学后进,岂敢与前辈较量?家师是因法王当年不耻下问,故此叫弟子来与法王研讨武学。”

    转轮法王这才想起,当年他请藏灵子代邀严一羽前来,实是想向他请教几个武学上的难题,当时他与藏灵子尚未失和,曾同心合力探讨上乘武学,但因各人所习的内功不同,是以各有各的难题。向严一羽请教,乃是藏灵子的主张,而经转轮法王同意的。却不料严一羽有誓在先,不能前来中土。而藏灵子从扶桑归来之后,不久就与转轮法王失和。其后藏灵子武功大进,转轮法王知道这是他得严一羽的指教所致,又羡义妒,他也曾几次三番,想到扶桑岛去,但一来因为要飘洋过海,他从来不习水性,不懂驾舟;二来他比藏灵子更骄傲,藏灵子少年时候曾见过严一羽的师父虬髯客,说起来与他师门有旧,而转轮法王是个从天竺来华的僧人,只是听过虬髯客师徒的大名而已,因此他也不愿“移尊就教”向一个陌生的大家年纪差不多的人执弟子之礼。他当年请藏灵子代为邀客,实在亦是想端住“身份”请平辈前来“切磋”而避免像藏灵子那样,以后辈的身份登门向前辈“请教”

    想不到严一羽自己不来,却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差遣他的弟子来了。这牟沧浪的话说得甚是谦恭,但他提起法王当年“不耻下问”之事,言下之意,却似乎是表明,他是严一羽派来“指教”转轮法王的。

    转轮法王心中着恼,心道:“你年纪轻轻,懂得多少上乘的武学,”但碍于严一羽的面子,又不愿给人说他自大自满,是以虽然气在心中,却不便发作。他想了一想,这才说道:“这么说,你来得正是合时,我的武功深浅如何,想你也知道个大概了。你倒给我说说看,我可有不到之处吗?”

    牟沧浪道:“弟子本来不敢妄自谈论,不过家师心有所虑,而弟于今日所见,家师的忧虑又似乎不幸言中,是以不敢不言!”

    转轮法王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尊师所虑者何?”

    牟沧浪道:“当年家师听说法王已在修习坎离气功,曾有言道,这坎离气功练成之后,威力固然极大,但只怕会有后患。依刚才的情形看来,法王的坎离气功已是为山九仞,只差一篑,大约明夷一脉尚未打通,倘依法王现在的练功途径,怕只怕一年之后,便有走火入魔之厄!”转轮法王本是端坐蒲团,听列这里,不禁离座而起!

    众人见转轮法王前倨而后恭,都不禁暗暗好笑。转轮法王这时已顾不得面子,连忙合什施礼,说道:“尊师端的是学冠天人,明鉴万里。请问这走火人魔之难,可有法子避过么?”

    牟沧浪先还了一礼,然后徐徐说道:“法王于武学无所不窥,想必于‘三象归元’、‘七宝连树’的奥义,都已是洞悉无遗的了。家师言道,欲免走火入魔,当于此二者求之。”

    转轮法王听了,不禁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原来这“三象归元”与“七宝连树”乃是最深奥的两种内功心法,转轮法王只知道有这两个名辞,至于具体内容,却还丝毫未知,哪里谈得到有深入的研究?不得不老着面皮说道:“不敢相瞒,这两门武学,老衲只是稍经涉猎,未曾深究。难得牟居士远来,就请在此梢住些时,容老衲得以请益如何?”

    牟沧浪故意作出惶恐不安的样子,说道:“法王如此说法,岂不折杀了小辈么?这个,这个,晚辈不敢!”

    转轮法王忙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牟居士,就请你看在老衲二十年前已向尊师求教的这点诚心,屈驾住下来吧!”

    牟沧浪想了一想,忽地微笑说道:“家师此次差遣弟子前来,本意是想让弟子与法王研讨武学,如今法王又盛意拳拳,晚辈自是不宜过拂,理该相互琢磨,彼此增益”

    转轮法王听他说得谦虚,心中甚喜,不待他把话说完,便连忙吩咐精精儿去收拾一间静室,请牟沧浪去住。

    哪知牟沧浪顿了一顿,却拖长声音说道:“可是——”转轮法王一怔,问道:“可是什么?”

    牟沧浪道:“可是晚辈到了西域之后,听说法王这里有个规则,若是外人未得法王准许,不可擅上黑石峰,晚辈此来,事前未曾请准法王,正自惶恐不安,但不知这个规矩可是真的么?”

    铁摩勒口快说道:“怎么不真?我的师父和妙慧神尼,刚才还正因此而与法王比武呢!”

    牟沧浪道:“哦,原来两位前辈是因此与法王比武的。磨镜老人,家师久闻侠名,曾嘱弟子到了中土,必定要谒见老人致敬;妙慧神尼,我的大师兄十六年前在长明岛曾蒙你老人家解围,敝师兄也嘱我向你问候。唉,想不到都在这里相逢,真是巧极了,却也是不巧极了!”

    转轮法王忽地哈哈大笑,向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合什作礼道:“咱们这真是不打不成相识。这条禁例,从今作废。还求两位不弃下愚,弃嫌修好,结个佛缘,随时赐教。”

    要知转轮法王即算不是为了牟沧浪的缘故,他也胜不了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牟沧浪之来,恰巧在他将败未败之际,化解了这场恶斗,等于是给他挽回了面子,他正好藉此收篷。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磨镜老人与妙慧神尼当然也不为已甚,齐道:“善我!”向法王还礼。

    这时王燕羽已将她的父亲尸体火化,带着盛着骨灰的坛子走出来,见双方已经和好,也很欢喜。

    当下,王燕羽与褚遂这一班人便向法王告辞,要将王伯通的骨灰奉回龙眠谷,展大娘为了儿子的缘故,也与他们同行。

    展大娘道’:“师姐,咱们姊妹多年不见,你也和我们到龙眠谷走一趟吧。”妙慧神尼道:“只是我那两个徒弟还未知道下落,放心不下。”铁摩勒道:“两位令徒可是聂隐娘和薛红线么?正好教神尼得知,薛红线真名是史若梅,她是段大侠未过门的媳妇,现在她们二人都已随薛嵩到朔方去了,将来我们都要到朔方去的。”妙慧神尼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吧。我陪师妹到龙眠谷住几天,便去朔方。但望咱们能在朔方再见。”

    铁摩勒与展元修意气相投,如今展元修又已是王燕羽的丈夫,铁摩勒更是心中欣慰,他是个直爽的人,也就不避嫌疑,单独上前,与他们夫妇殷殷道别。韩芷芬面露笑容,毫不迟疑,也跟上来与王燕羽道别。韩芷芬笑道:“王姐姐,咱们也可说是不打不成相识。就可惜没有喝上你的喜酒。”王燕羽笑道:“等你与摩勒成婚之日,我再来借花敬佛吧!”她的眼光从韩芷芬脸上溜过,瞅了铁摩勒一眼,若不经意的就携着丈夫的手走了。铁摩勒想起过去种种情事,也颇觉有点惘然,心中默默为他们祝福。

    与王伯通有关的那些人都已走了,段i:璋”湛诸人也跟着告辞。磨镜老人得知段圭璋是要向空空儿讨还儿子,说道:“空空儿的师父当年也与我有点交情,我和伯;们一同去吧。”转轮法王送出寺外,说道:“空空儿这人眼高于顶,目无尊长,要是他恃强不还,你们回来说与我知,让我去教训他。”段圭璋道:“不敢有劳法王。还望法王念在与藏灵子的旧谊,金碧宫该与玉皇观和解才是。”正是:

    宽厚待人真侠士,只求排难解纷争。

    欲知段圭璋此去,能否讨回儿子,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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